“這才像話。”賈張氏滿意地眯起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壓低聲音叮囑：“記住啊，別讓人看見，做得幹淨利落點。”
    棒梗應了一聲，低著頭走出屋去，心裏卻有些忐忑。走到院子裏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看見徐峰正站在老槐樹下，背著手看天，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什麽。那一眼讓棒梗心裏“咯噔”一下，不敢再看，裝作若無其事地溜出院子。
    徐峰卻在這時慢慢轉過頭，目光如刀鋒般冷冷掃過棒梗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心裏暗道：哼，小兔崽子，怕是也跟著不安分起來了吧？好啊，你們奶孫倆最好別讓我抓住。
    棒梗出了院子，一直走到拐角處，才慢慢停下。他背貼著一麵灰撲撲的土牆，心髒怦怦直跳。手心裏全是汗，額頭也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熱氣。他腦子裏閃過剛才奶奶那句“日後他還不騎到我們頭上去撒尿”，心裏騰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委屈，又混雜著隱隱的興奮。他從小調皮慣了，可真要去給徐峰“使壞”，卻是頭一回，甚至心裏有點期待那一刻徐峰吃癟的表情。
    他伸手從兜裏掏出個生鏽的小螺絲刀，攥在掌心，試了試尖頭，涼涼的，帶著一點毛刺。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嘴角慢慢揚起一個鬼鬼祟祟的笑。
    晚飯過後，院子裏一片昏暗，月亮被雲遮住了，隻留下一點慘白的光斑撒在地上。四下很安靜，連風都停了。賈張氏窩在屋裏，攏著胳膊，一邊等著棒梗回來，一邊在心裏默默咒罵徐峰。身上那一串被蚊子叮出的紅疹子又癢又疼，她手指抓得發燙，嘴裏忍不住低聲罵罵咧咧：“小畜生……別讓我逮到機會，不然我剝了你的皮……”
    屋外，一道小小的黑影躡手躡腳地靠近了徐峰屋子的門口。棒梗屏住呼吸，蹲在門側，耳朵貼著門板聽了聽，屋裏似乎沒動靜。他悄悄舉起螺絲刀，瞄準了門閂上那枚小小的鐵栓。手抖得厲害，螺絲刀差點滑落。他心裏直打鼓，暗暗嘀咕：奶可真夠狠，偏要我來幹這個……
    可下一刻，他腦海裏又浮現出徐峰那副居高臨下的冷笑，還有前幾天徐峰抓他偷吃炸薯條時當著一院子人的喝斥：“你這熊樣子，早晚跟你奶一個德行！”棒梗牙一咬，心裏一股狠勁上來，手裏動作也利索了許多。
    “吱呀”一聲，門閂被他悄悄地掀開一半，發出一聲輕響，他嚇得整個人一縮，差點沒滾到地上。他屏住呼吸，緊張得連腿都發軟，汗順著臉頰一直流到脖子裏。
    突然，屋裏傳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屋裏走動。棒梗的瞳孔猛地一縮，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他拚命壓著腳步往後退，一直退到老槐樹的陰影裏，才敢喘氣。
    “誰在那兒？”徐峰低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帶著一絲淩厲。
    棒梗渾身一顫，捂著嘴不敢出聲。他暗暗慶幸自己跑得快，可心裏更發怵：這人警覺得很，真要被逮著，他準得挨頓胖揍。
    院子裏安靜了很久，徐峰沒再開門。棒梗蹲在黑暗裏，捂著胸口，感覺自己的心髒砰砰直跳，差點要跳出嗓子。他慢慢摸著牆根，悄悄溜回屋去。
    屋裏，賈張氏早就坐不住了。聽見門響，立刻湊過去，壓低嗓子問：“怎麽樣了？成沒成？”
    棒梗臉色發白，還帶著一絲得意：“差不多……門閂鬆了。”
    “好！幹得漂亮！”賈張氏握著他的手，指甲都快掐進去了，眼神裏閃著一絲陰狠。她心裏已經盤算好了：隻要徐峰屋門閂出點問題，哪怕隻是半夜門開著風灌進去凍他一晚上，她也出了一口惡氣！
    另一邊，徐峰站在屋裏，背靠著門，目光深邃。他當然聽見了外麵那一點細微的動靜，也隱約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在牆角一閃而過。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嗬……這點子鬼花樣。”
    他轉身走向炕邊，慢悠悠坐下，抬起手揉了揉下巴，心裏暗暗想著：既然你們奶孫倆耐不住性子，那我也不介意再陪你們玩大點的。到時候，別哭出來就好。
    第二天，天還沒完全亮透，院子裏已經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薄霧籠罩著四周，院子像一口半掩的井，霧氣裏透著陰涼。徐峰早早起身，拎著個小木桶，似笑非笑地在院子裏走著，眼神時不時掃過那扇門閂已經鬆動的屋門。
    他沒急著動，反而蹲到水缸邊，慢悠悠打起水來，手腕的力道沉穩，水聲“嘩嘩”地響。打滿了一桶，他提著走到樹下，看了眼那道還未幹淨的繩印，唇角微微一勾，低聲自語道：“看來昨晚讓你們覺得沒完是吧……好，那咱們就好好‘沒完’。”
    不遠處的屋裏，賈張氏和棒梗也已經醒了。賈張氏一邊往臉上撲水，一邊忍不住小聲罵著：“狗東西，昨兒還沒收拾痛快他，今兒再加把勁兒。棒梗，聽見沒？你敢縮頭，等晚上回來我扒了你的皮！”
    棒梗捏著那把螺絲刀，低聲哼了一句：“知道了。”可心裏卻打著鼓，昨晚那股子膽子像被晨風一吹，全散了。他還是有些害怕徐峰那副陰冷的神情，想到那眼神看著自己像蛇吐著信子般盯緊獵物，他就忍不住心裏發寒。
    吃過早飯後，賈張氏假裝若無其事地去院子角落曬衣裳，時不時眼神飄向徐峰。棒梗則抱著個破毽子，在院子裏裝作玩耍，實則時刻留意著徐峰的動向。
    徐峰掃視了他們一眼，突然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可清晰得讓人心裏一跳。他把水桶放回去，又提起了剛才留在角落的一個小布口袋，轉身走向了柴房。那口袋裏，不知道裝著什麽，砰砰作響，聽著像是幾塊冰冷堅硬的石頭相互碰撞。
    棒梗下意識停下了拍毽子的手，眼睛悄悄跟著那布口袋瞟過去。他忍不住問：“奶……他、他幹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