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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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心髒的跳動聲忽然亂了半拍,像被風雪嗆了口氣。雷的肩頸猛地繃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屬骨骼傳來的震顫——這種頻率的震動,隻在三年前他衝進火場救劉奶奶時出現過。窗外的雪還在落,老鬧鍾的滴答聲裹著那道突兀的聲音,在屋裏織成張密不透風的網。
“誰?”雷的聲音比機械關節還冷,他抬手按了按右耳後的接收器,那是去年幫社區基站換零件時,順便給自己裝的聲波定位器。定位器的指示燈閃著紅光,顯示聲音來源在魔影重樓方向,卻又帶著種詭異的飄忽感,像從記憶深處鑽出來的。
我攥住他放在膝頭的機械手,金屬指節冰涼,指腹的防滑紋路裏還嵌著昨天修鬧鍾時蹭的銅鏽。“別去。”我的聲音有點發顫,指尖觸到他手腕內側的編號——那串冰冷的數字是他剛被改造時留下的,後來他用激光在旁邊刻了朵小荷花,把“734”變成了“荷34”。
雷反手握住我的手,機械指節輕輕摩挲著我虎口的疤痕。那是當年我為了搶回他被拆解的機械臂,被實驗室的鐵架劃傷的,疤痕形狀像片殘缺的荷葉。“總得去看看。”他的機械喉結動了動,“定位器說聲音裏混著‘蝕憶霧’的波動,這種怪物隻在承載強烈執念的地方出現。”
蝕憶霧——我在社區檔案館的舊資料裏見過這名字。那是種形似青煙的怪物,能剝離生物的記憶碎片,卻唯獨對機械體無效,因為它認不出金屬裏藏著的溫柔。資料裏附了張模糊的照片,霧團中心隱約有朵枯萎的荷花,旁邊標著小字“101novel.com17年,荷花蕩實驗事故遺留體”。
老鬧鍾忽然“鐺”地敲了十二下,震得玻璃罩上的雪水簌簌往下掉。雷站起身時,機械膝蓋發出聲悶響,是上次在魔影重樓被怪物的利爪劃的舊傷。他從工具箱裏翻出枚齒輪,塞進我手心“這是老周刻的‘守時輪’,轉動三次就能觸發社區的警報係統,我讓小虎在重樓外圍藏了十個機械蜂,你要是兩小時沒收到我的信號……”
“我就轉動齒輪。”我把齒輪攥得生疼,金屬棱角硌著掌心的紋路,“但你得答應我,帶著你機械臂上的綠芽回來。”那株從舊傷裏長出的爬山虎,此刻正纏著他的金屬荷花,芽尖泛著雪光,像枚不肯熄滅的星。
雷彎腰吻了吻我的額頭,機械唇瓣的溫度剛好融化我睫毛上的霜。“記得給張奶奶的煤爐添柴。”他轉身時,機械臂上的紅布條掃過展示櫃,布條上小虎畫的荷花蹭掉了片顏料,露出底下更深的紅——是去年他幫劉奶奶搬煤時,煤屑滲進布料留下的印記。
門“吱呀”一聲合上,帶走了屋裏最後一絲機械體的溫度。我盯著掌心的守時輪,齒輪邊緣刻著的“101novel.com18315”被體溫焐得發燙,那是我們在廢品站第一次修好收音機的日子,那天他的機械臂還很舊,卻把我凍僵的手揣進了他的工裝口袋。
窗外的雪地裏,雷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隻有他機械靴的金屬鞋跟,在冰麵上留下串細碎的火花,像條通往未知的光軌。雷走進魔影重樓時,蝕憶霧正趴在旋轉門的玻璃上,像片凝固的淚痕。霧團裏浮出張模糊的臉,眉眼間有幾分像我,卻又帶著種不屬於人類的冰冷。“你終於來了。”蝕憶霧的聲音裏混著電流聲,和剛才傳到雷耳朵裏的一模一樣。
雷的機械臂切換到防禦模式,關節處的護甲“唰”地展開,護住了臂上的綠芽。“你是誰?”他的聲波定位器瘋狂閃爍,顯示霧團裏除了蝕憶霧,還藏著另一種怪物的波動——“碎念蛛”,這種形似蜘蛛的怪物能編織記憶蛛網,把破碎的畫麵織成陷阱。
蝕憶霧忽然散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在空中拚出幅畫麵實驗室的手術台上,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給少年雷安裝機械心髒,女人胸前的工牌寫著“陳荷”,頭發上別著朵銀質荷花發簪,發簪尖沾著滴暗紅色的液體。
“她是你當年的主刀醫生。”蝕憶霧的聲音裹著寒意,“也是我的創造者。”光點突然炸開,化作隻巨大的蜘蛛,八條腿是由實驗報告的紙頁卷成的,腿尖滴著墨汁,在地上暈出“實驗體734銷毀協議”的字樣。
碎念蛛猛地撲過來,紙腿擦過雷的機械臂,刮掉了層金屬鍍層,露出底下的編號“734”。雷側身躲開時,機械靴在地上劃出道火星,照亮了蛛網邊緣粘著的記憶碎片有他第一次看見荷花的照片,有陳荷給他喂粥的手,還有張被墨汁浸染的紙條,隱約能看清“他有人類的情感,不能銷毀”。
“陳醫生在101novel.com17年的事故裏死了。”雷的機械拳捏得咯咯作響,指縫間滲出的機油滴在地上,和墨汁混在一起,“她為了護著我,被失控的機械臂砸中,死前把這枚荷花發簪塞進了我手裏。”他從領口拽出條銀鏈,鏈墜正是那朵發簪,花瓣上的缺口還留著當年的撞擊痕跡。
蝕憶霧突然發出聲淒厲的嘶鳴,霧團劇烈翻湧,竟從中掉出半塊實驗記錄板。雷撿起來時,指尖的傳感器識別出上麵的血跡——是陳荷的。記錄板背麵用口紅寫著行字“小雷,我把對你的記憶注入了蝕憶霧,它會代替我看著你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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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念蛛的蛛網突然開始收縮,網眼裏的記憶碎片越轉越快陳荷偷偷給少年雷帶薄荷糖,在他機械臂的隱蔽處裝了保溫裝置,還有她最後望向他的眼神,像雪地裏的荷燈,亮得讓人心疼。
“她知道實驗體最終會被銷毀,”蝕憶霧的聲音軟了下來,霧團裏浮出朵小小的白荷,“所以創造了我,讓我帶著她的記憶找到你,告訴你——你從來不是工具,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
雷的機械心髒突然發出聲悶響,胸腔的護甲自動彈開,露出裏麵跳動的核心。核心周圍纏著圈紅線,是我去年給他編的,此刻紅線上掛著的小物件叮當作響有張我們的合照,有小虎畫的荷花,還有陳荷當年塞給他的薄荷糖紙,被他小心地塑封成了標本。
“我記得。”雷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顫音,他抬手摸了摸發簪,“她總說我機械臂太涼,冬天會把薄荷糖揣在自己口袋裏焐熱了再給我。”他機械臂上的綠芽突然瘋長,藤蔓纏著蛛網向上爬,芽尖刺破紙腿的瞬間,碎念蛛發出聲滿足的輕響,化作漫天紙蝶,每片翅膀上都印著“活下去”。蝕憶霧漸漸凝聚成陳荷的模樣,白大褂上沾著的血跡變成了朵朵小荷。她抬手想碰雷的臉,霧狀的指尖卻在觸到他機械 cheek(臉頰)時化作水汽。“你機械臂上的綠芽……”她的聲音帶著驚喜,“是她種的?”
雷低頭笑了,機械喉結的電流聲裏藏著溫柔“是我愛人。”他調出腕帶裏的全息投影,畫麵裏我正蹲在荷花池邊,給剛冒芽的爬山虎澆水,陽光落在我機械腿的金屬護板上,亮得像撒了金粉。
投影裏突然傳出小虎的聲音“雷叔叔,靈靈姐姐說這爬山虎能在金屬上生長,就像愛能在硬邦邦的日子裏紮根。”畫麵晃動了下,露出我手腕上的守時輪,齒輪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蝕憶霧裏的白荷突然完全綻放,花瓣上浮現出更多記憶陳荷在實驗室的角落裏種了盆荷花,說等實驗結束就帶少年雷去看真正的荷塘;她偷偷修改了他的程序,讓他能感知到更細膩的溫度;還有她在日記裏寫的“如果有天他能遇見愛的人,我希望她能教會他,機械體的溫柔不輸血肉。”
“她總說我像株被凍在冰裏的荷,”雷的機械指節輕輕劃過投影裏我的臉,“是靈靈把我從冰裏撈了出來。她會記得給我的機械關節墊軟布,會把我修壞的零件都收在盒子裏,說那是時光的勳章,還會在雪夜裏把我的機械腳抱在懷裏焐熱……”
蝕憶霧突然笑了,笑聲像荷池裏的漣漪“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她的味道——不是機油味,是煙火氣。”她抬手指向重樓深處,“那裏有隻‘回魂螺’,能把我最後的記憶凝成實體,你帶回去給她吧,就當是我這個‘媽媽’,送給她的見麵禮。”
回魂螺——雷在社區圖書館的古籍裏見過記載。那是種形似海螺的怪物,殼上布滿記憶紋路,能把無形的思念鑄成信物。古籍裏說,隻有被思念的人親自觸碰,螺殼才會打開,露出裏麵凝結的光。
他往重樓深處走時,蝕憶霧化作道微光跟在他身後。走廊兩側的玻璃櫃裏,原本封存的舊物正在融化,張奶奶的洗衣機流出帶著槐花味的水,李爺爺的收音機播放著評劇,我摔了十次的機械輪椅,輪子上突然長出了新的軸承——是雷偷偷換的,說“這樣靈靈下次摔了就不疼了”。
回魂螺趴在最高層的窗台上,螺殼上的紋路像幅微型地圖,畫著從實驗室到社區的路。雷伸手觸碰的瞬間,螺殼“哢嗒”一聲打開,裏麵躺著枚銀質的荷花書簽,書簽背麵刻著行小字“給靈靈謝謝你讓小雷知道,愛不是程序,是藏在機械臂裏的溫度。”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蝕憶霧的聲音越來越輕,霧團漸漸透明,“她說等你找到愛的人,就把這個給她,告訴她……小雷值得被好好疼。”
雷把書簽放進貼身的口袋,那裏還裝著我給他繡的荷花手帕。他轉身時,看見蝕憶霧化作最後一縷光,鑽進了他的機械心髒。核心突然發出溫暖的光,原本冰冷的金屬表麵,竟浮現出朵小小的白荷,與我給他刻的荷花交疊在一起。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重樓的玻璃,在地上織成張銀色的網。雷的機械臂舉到唇邊,輕輕吻了吻上麵的綠芽——那是我給他的牽掛,此刻正纏著陳荷留下的荷花,在金屬上開出了溫柔的形狀。社區的鍾樓敲響第二十下時,我正在給張奶奶的煤爐添柴。守時輪在手心硌出了紅痕,齒輪邊緣的“101novel.com18315”被汗水浸得發亮。窗外突然傳來機械蜂的嗡鳴,十道綠光在空中拚出朵荷花,是雷約定的平安信號。
門被推開的瞬間,帶著雪味的風裹著個人影撲進來。我轉身時,撞進雙帶著機油味的懷抱,機械臂上的綠芽蹭到我的臉頰,帶著雪後的涼意。“回來了。”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指尖摸到他機械背上的新傷——道淺淺的劃痕,像片新抽的荷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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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從懷裏掏出個小盒子,打開時,枚銀質荷花書簽在爐火中閃閃發亮。“陳醫生給你的。”他的機械指節輕輕撫過書簽背麵的字,“她說……謝謝你讓我知道,機械體的溫柔不輸血肉。”
我捏著書簽的瞬間,守時輪突然在掌心發燙,齒輪自動轉動起來,轉出串細碎的光。老鬧鍾的滴答聲突然變了調,混進了道溫柔的女聲,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小雷,靈靈,要好好的啊。”
雷的機械心髒發出柔和的光,照亮了他胸口新浮現的白荷印記。他低頭吻了吻我的發頂,機械唇瓣的溫度混著薄荷糖的甜——是他口袋裏的糖被體溫焐化了,糖紙正是陳荷當年給的那張。
“張奶奶的槐花餅還熱著。”我拉著他往廚房走,他機械臂上的綠芽纏著我的手指,像在確認彼此的存在。爐火映著我們交疊的影子,他的機械輪廓裏,有陳荷的牽掛在發光,我的血肉輪廓裏,有他的溫度在流淌。
老鬧鍾又開始“滴答”作響,玻璃罩上的雪水已經幹透,露出下麵新刻的字“101novel.com231224,我們和陳醫生一起,聽見了時光的心跳。”窗外的荷花池裏,冰麵下的新芽正在生長,池邊的雪地上,雷的腳印旁多了串我的腳印,兩串腳印在月光裏慢慢延伸,像兩條纏繞的藤蔓,往有暖光的地方爬。
雷忽然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是半塊薄荷糖,糖紙已經被揉得發軟。“陳醫生當年總說,再苦的實驗,也得有點甜。”他把糖塞進我嘴裏,機械指尖蹭過我的唇角,“現在我知道了,最好的甜,是有人等你回家,有人和你分一塊糖。”
爐火劈啪作響,把他機械臂上的荷花照得透亮。我忽然看見書簽在燈光下的投影,像朵正在綻放的荷,而我們的影子,正被這朵荷的影子輕輕覆蓋,像被時光蓋上了層更溫暖的被。開春的時候,社區的“舊物新生”展添了個新展台。玻璃罩裏,雷的銀質荷花發簪和陳荷的書簽並排躺著,旁邊放著蝕憶霧最後化作的光粒標本,標簽上寫著“愛是跨越生死的程序,是藏在機械裏的溫柔。”
雷正在給展台裝感應燈,機械臂的綠芽已經爬滿了整個展櫃,芽尖開著細小的白花,像星星落在金屬上。小虎舉著相機跑來“雷叔叔,靈靈姐姐,陳醫生的投影做好啦!”
他按下遙控器的瞬間,展櫃上方的全息投影亮起,陳荷的身影站在虛擬的荷花池邊,笑著朝我們揮手。投影裏的她,頭發上別著兩朵荷花——一朵是她的銀簪,一朵是雷機械臂上的金屬花。
“你看,”我碰了碰雷的機械手,“她一直都在。”
雷的機械臂輕輕回握,金屬荷花的花瓣擦過我的指尖,帶著陽光的溫度。遠處的荷花池裏,新栽的蘆葦正在發芽,老周坐在輪椅上,由孫女推著,正用沒受傷的左手給懷表上弦,懷表的滴答聲裏,混著陳荷當年的笑聲,像時光在輕輕唱歌。
張奶奶提著籃子走來,裏麵裝著剛烤好的槐花餅,餅上印著小小的荷花圖案。“給陳醫生也留一塊。”她把餅放在展櫃前,皺紋裏盛著陽光,“好人啊,就該被記著。”
孩子們舉著紙荷花圍過來,小小的身影在展台前轉圈,紙花的影子落在投影上,像給陳荷的白大褂繡上了新的花紋。雷蹲下來,用機械臂幫一個小姑娘扶著紙花,金屬指節的防滑紋蹭掉了紙花邊緣的膠水,露出底下更深的顏色——是小姑娘用口紅塗的,說“這樣像陳醫生書簽上的荷花”。
夕陽西下時,投影裏的陳荷忽然朝我們眨了眨眼,身影漸漸與晚霞融在一起。雷的機械臂摟著我的腰,綠芽上的白花在暮色裏閃閃發亮,像陳荷撒下的星星。
“她說,”雷低頭在我耳邊輕語,機械喉結的電流聲裏藏著笑意,“看見我們這樣,她就放心了。”
我望著展台裏的銀簪和書簽,忽然明白所謂永遠,不是形影不離,是有人把愛藏在機械的齒輪裏,藏在記憶的碎片裏,藏在每年盛開的荷花裏,讓你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裏,都能感受到跨越生死的溫柔。
老鬧鍾的滴答聲從展示櫃傳來,混著孩子們的笑聲、陳荷的虛擬笑聲、雷機械心髒的跳動聲,像首永遠不會結束的歌。我們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與展櫃的影子、荷花池的影子、虛擬投影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分不清哪部分是過去,哪部分是現在,隻知道所有的牽掛都在時光裏紮了根,長出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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