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高窟裏的佛麵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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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州的莫高窟比陳五想象中更震撼。
    商隊轉過最後一道沙梁時,他正抱著豆豆騎在駱駝上。小丫頭啃著阿月烤的胡餅,突然指著前方喊:"好多廟!" 陳五抬頭,隻見赭紅色崖壁上像蜂窩似的嵌著上百個洞窟,最大的那個裏坐著尊彌勒佛,半張臉被晚霞染成金紅,眼尾的彩繪褪了色,卻還像在笑。
    "那是樂僔和尚開的窟," 康屠何抹了把臉上的沙,"我聽老商客說,當年他看見崖頂有金光,像萬佛顯聖,就鑿了第一個洞。"
    陳五的魚符在懷裏發燙。他摸了摸,銅麵貼著心口,熱得像剛從灶膛裏掏出來。阿月坐在他身後,輕聲道:"張郎,魚符又不對勁了。"
    "嗯。" 陳五跳下駱駝,把豆豆遞給老周。招娣正拽著駱駝鈴鐺玩,見他過來,舉著塊碎陶片喊:"張郎看!菩薩!" 陶片上模模糊糊刻著個飛天,飄帶被沙磨得隻剩半截。
    窟前的空地上,幾個穿灰布僧袍的人迎過來。為首的老和尚白眉過眼,手裏轉著串檀木佛珠:"阿彌陀佛,商隊可是來投宿的?"
    康屠何抱拳:"大師,我們帶了香料和藥材,想換點水和糧食。"
    老和尚合十:"貧僧慧明,這莫高窟是十方道場,商客來了都是客。先請進禪房用茶,物資稍後再議。"
    禪房在西頭小窟,牆上畫著 "鹿王本生圖",色彩鮮豔得像剛畫的。慧明讓小沙彌煮了茶,是敦煌特產的鎖陽茶,喝著帶股甜絲絲的藥味。陳五喝了兩口,目光掃過牆上的壁畫 —— 鹿王的眼睛是用金粉點的,在燭火下一閃一閃,和他魚符上的紋路有點像。
    "張檀越," 慧明突然開口,"你身上帶著件了不得的物事。"
    陳五的手一抖,茶碗差點摔了。他摸了摸魚符,強笑道:"大師說笑了,草民隻有塊家傳的銅符。"
    慧明指了指他的衣襟:"那銅符上的紋路,是 " 地脈鎖 ",太武帝親賜給 " 鎮沙使 " 的信物。當年太武帝北征柔然,命鎮沙使引地下水灌漠,斷了柔然的水草,才有後來的漠南大捷。"
    陳五的後背沁出冷汗。他終於知道魚符為何能在黑風峽引動地下水 —— 這根本不是什麽古董,是北魏的 "地脈令"!慧明接著道:"鎮沙使一脈早斷了傳承,你... 可是鎮沙使的後人?"
    "我... 我爹沒提過。" 陳五咽了口唾沫,"這符是我從老家舊宅的牆縫裏掏的。"
    慧明眯起眼:"舊宅在何處?"
    "平城郊外的破莊子。" 陳五隨口編,"我娘說我是撿來的,從小在米行當幫工。"
    慧明沒再追問。他起身推開禪房的窗,月光照進來,落在牆角的經匣上:"檀越若信得過貧僧,今夜可去後崖第三窟,那裏有幅 " 地脈圖 ",或能解你疑惑。"
    陳五的魚符突然劇烈震動,幾乎要從懷裏蹦出來。他攥緊魚符,衝慧明拱了拱手:"謝大師指點。"
    半夜,陳五摸黑往後崖走。阿月非要跟著,他拗不過,隻好讓她在窟外望風。第三窟很小,僅容兩人,牆上畫著幅奇怪的圖:沙海深處有座城,城下盤著條大蛇,蛇頭對著七個紅點 —— 是沙漠裏的綠洲。
    "那是 " 沙蛇鎮脈圖 "," 慧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鎮沙使的職責,就是守著這條 " 沙蛇 ",不讓它翻湧,否則漠南會變成第二個塔克拉瑪幹。"
    陳五的魚符貼在牆上,突然發出嗡鳴。牆上的紅點開始發亮,其中一個正好在他們現在的位置 —— 沙州莫高窟。慧明指著蛇尾的位置:"這裏是黑風峽,上月你引動的地下水,就是 " 沙蛇 " 的涎。"
    "那柔然人為什麽追我?" 陳五問。
    "因為 " 沙蛇 " 醒了。" 慧明的聲音沉下來,"最近沙暴頻發,綠洲幹涸,是 " 沙蛇 " 要翻身的征兆。柔然人想借你的手喚醒它,讓漠南變成死地,斷北魏的絲路;北魏朝廷卻想讓你鎮壓它,保住商路。你這鎮沙使,成了兩家的棋子。"
    陳五的腦子嗡嗡響。他想起黑風峽漲水時,金狼頭喊的 "漢人!我鐵弗部不會放過你",想起李守忠看他的眼神 —— 原來從玉門關開始,他就被卷進了兩國的博弈。
    "那我該怎麽辦?" 他問。
    慧明指了指壁畫上的蛇眼:"蛇眼在敦煌東南的 " 月牙泉 "。你若能去那裏,或許能找到鎮沙使的傳承。"
    窟外突然傳來阿月的驚呼:"張郎!有人!"
    陳五衝出去,看見十幾個蒙麵人正往禪房方向跑,手裏的刀映著月光。阿月手裏攥著塊石頭,正和一個蒙麵人扭打。陳五抄起窟口的石香爐砸過去,蒙麵人 "嗷" 地倒在地上,露出腰間的狼頭紋 —— 又是鐵弗部的!
    "保護老周和孩子們!" 陳五喊了一嗓子,揮著魚符衝過去。魚符燙得他掌心發紅,他往地上一按,沙粒立刻震動起來,幾個蒙麵人被震得踉蹌,刀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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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明的禪房裏傳來康屠何的吼聲:"狗日的!敢動我商隊!" 陳五跑過去,看見康屠何正用彎刀架著個蒙麵人的脖子,老周舉著燒火棍護著豆豆和招娣,兩個小丫頭縮在牆角,眼睛瞪得溜圓。
    "說!誰派你來的?" 康屠何的刀壓進蒙麵人的脖子,血珠滲出來。
    "鐵弗部... 大薩滿說... 鎮沙使的符能... 能喚醒沙蛇..." 蒙麵人疼得直抽抽,"我們要搶符... 燒了莫高窟... 斷北魏的龍脈..."
    陳五的血往頭上湧。他想起慧明說的 "兩家的棋子",原來柔然人根本不想讓他活,隻想毀了他和魚符,讓沙蛇徹底失控。
    "張郎!" 阿月從外麵跑進來,"窟外還有人,往經堂去了!"
    陳五跟著她衝出去。經堂裏供著尊藥師佛,香案上堆著經卷。兩個蒙麵人正往經卷上澆油,其中一個舉著火折子,看見陳五,獰笑著喊:"燒了這些破畫,看你們還拿什麽鎮沙!"
    "住手!" 陳五撲過去。火折子 "哢" 地擦著,經卷騰起火苗。阿月抄起供桌上的銅燈台砸過去,正砸在蒙麵人的手腕上,火折子掉在地上。陳五趁機按魚符,地麵劇烈震動,供桌倒了,壓得兩個蒙麵人直哼哼。
    慧明帶著小沙彌趕來,用袈裟撲滅火苗。陳五望著被燒了半卷的《金剛經》,心跳得厲害 —— 要是經堂毀了,莫高窟的壁畫和經卷都得沒,鎮沙的線索也就斷了。
    "阿彌陀佛," 慧明擦了把汗,"檀越這符,是佛菩薩賜的護持啊。"
    天快亮時,商隊的人聚在禪房。康屠何給受傷的蒙麵人捆了個結實,老周熬了鍋熱粥,豆豆和招娣捧著碗,吃得嘴角都是米。陳五蹲在火邊,盯著魚符上的細紋 —— 昨晚震動時,那紋路又多了一道,像條小蛇在銅麵上爬。
    "張郎," 阿月遞給他碗粥,"慧明大師說,月牙泉離這兒有三天路程。咱們... 去嗎?"
    陳五接過碗,粥裏放了胡麻,香得勾人。他想起慧明的話:"沙蛇醒了,漠南的綠洲都會死。" 又想起豆豆啃饅頭時的笑臉,老周哄招娣認字的樣子 —— 他不能讓這些人失去家園。
    "去。" 他說,"但得先把商隊的人安頓好。"
    康屠何拍著胸脯:"我帶老周和孩子們留在莫高窟,慧明大師說了,窟裏有地道,馬賊進不來。你和阿月去月牙泉,我給你們備兩匹快馬,帶夠水和幹糧。"
    阿月的眼睛亮了:"我跟你去!"
    陳五搖頭:"太危險,你留在這兒 ——"
    "我不!" 阿月打斷他,"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護著我,我也能護著你。"
    陳五望著她。月光從窗欞照進來,她的發梢沾著粥粒,眼睛裏閃著光。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實驗室,總覺得孤獨;現在有個人願意跟著他闖沙漠,這比任何金貴的符都暖。
    "好。" 他說,"明天一早就走。"
    第二天清晨,陳五和阿月騎著康屠何挑的棗紅馬出發了。慧明送他們到窟前,遞來個布包:"裏麵是《沙蛇鎮脈圖》的抄本,或許有用。"
    陳五接過布包,魚符在懷裏輕輕震動。他回頭望,莫高窟的彌勒佛在晨霧裏若隱若現,眼尾的金粉閃著光,像在說 "一路平安"。
    "駕!" 阿月喊了一聲,馬跑了起來。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陳五卻覺得心裏暖乎乎的 —— 有要守護的人,有要解開的謎,這趟路,就算再難,也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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