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鑾殿上的血紋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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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的城牆比陳五想象中高。
他騎在馬上,望著朱紅城門樓子上 "平城" 二字,鎏金的漆皮被風沙刮得斑駁,像塊褪色的舊錦。阿月縮在他身後,手指摳著他的腰帶 —— 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三天前他們過雁門關時,她還能指著烽火台說 "像老家的土窯",現在卻連呼吸都輕得像貓。
"鎮沙中郎將到 ——"
通傳官的聲音撞在宮牆上,驚飛了簷角的烏鴉。陳五抬頭,看見金鑾殿的飛簷挑著半塊殘陽,琉璃瓦上落滿鴿糞,哪有半點 "天家氣象"?倒是丹墀下跪著的官員們,烏壓壓一片,像被風吹亂的黑鴉。
"臣陳五,叩見陛下。" 陳五跪下去,阿月跟著屈膝,額頭幾乎碰著青磚。
龍椅上的人影動了動。陳五聽見年輕的聲音:"平身。" 他抬頭,看見文成帝不過二十來歲,眉峰像刀刻的,腰間玉帶上係著塊和田玉,倒比龍袍上的金線更亮。
"鎮沙使護漠南有功," 文成帝指了指階下的老臣,"這是司徒高允,這是尚書令乙渾。朕要聽你細說鎮沙經過。"
乙渾往前跨了半步。陳五記得慧明大師說過,乙渾是鮮卑貴族,掌著禁軍,最恨漢人得勢。他的目光掃過陳五腰間的魚符,嘴角扯出冷笑:"陳中郎,聽說你用塊銅符引動地下水,可是太武帝的 " 地脈令 "?"
"正是。" 陳五摸出魚符,銅麵在殿內晃出冷光。
乙渾突然提高聲音:"太武帝當年賜地脈令給鎮沙使,是為斷柔然水草。可鎮沙使一脈早被柔然滅族,這符怎會在你個平城米行幫工手裏?莫不是你勾結柔然,偷了符來惑亂聖聽?"
阿月的指甲掐進陳五手背。陳五想起高車首領說的 "鎮沙使絕嗣",後背沁出冷汗。乙渾身後的官員們開始交頭接耳,有幾個附和:"米行幫工?怕連字都認不全,怎當得鎮沙中郎將?"
"放肆!" 文成帝拍了下龍案,"陳五鎮沙有功,朕親自封的官,輪得到你們質疑?" 他轉向陳五,語氣軟了些,"陳卿,你說鎮沙使一脈絕嗣,可你又有地脈令,莫不是... 你是鎮沙使遺孤?"
陳五的魚符突然發燙。他想起月牙泉洞裏的記憶碎片 —— 老乞丐塞給他符時說 "你爹是鎮沙使",可他娘說他是撿來的。現在金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他必須說點什麽。
"臣... 臣五歲時被老乞丐收養,他說這符是我生父留下的," 陳五硬著頭皮道,"至於鎮沙使血脈... 臣不敢妄認。"
乙渾 "哼" 了一聲:"老乞丐的話也能信?陛下,臣請驗這符的真偽!"
文成帝點頭:"準。"
兩個宦官捧著個檀木盤上來,盤裏是塊黑黢黢的鐵牌。乙渾指著鐵牌:"這是太武帝當年賜地脈令的 " 驗符石 ",真符遇石會顯血紋。"
陳五把魚符放在石上。怪事發生了 —— 銅符表麵的蛇紋突然滲出血色,像被誰用紅筆描了一遍。驗符石 "哢" 地裂開,露出裏麵的刻字:"鎮沙使陳昭之子,血承者當持此符。"
殿上炸開一片抽氣聲。乙渾的臉白了:"陳昭?當年鎮沙使陳昭為救太武帝被柔然射殺,陛下!這小子是叛臣之後!"
"叛臣?" 文成帝皺眉,"陳昭護駕有功,追封過 " 忠武公 "。"
乙渾急得直搓手:"可他兒子流落在外,誰知道有沒有被柔然收買?陛下,地脈令關乎國本,萬不能留在漢人手裏!"
陳五的魚符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他望著血紋,突然想起老乞丐臨終前的話:"你爹是英雄,別信那些說他叛的鬼話。" 原來乙渾早就在查他的底,連 "陳昭之子" 都挖出來了,今天這出 "驗符" 根本是陷阱!
"陛下!" 阿月突然開口,聲音脆得像敲玉,"張郎在黑風峽引地下水救了商隊,在月牙泉用命鎮沙蛇,在黑風峽用堿麵破高車騎兵 —— 要是柔然細作,能這麽拚命護著漠南百姓?"
丹墀下靜得能聽見鴿哨。文成帝盯著阿月,突然笑了:"這位是?"
"臣... 臣的內人阿月。" 陳五的臉熱得能煮雞蛋。
"好個內人!" 文成帝拍案,"朕就愛聽直話!陳五護民有功,陳昭忠烈可鑒,地脈令歸他,誰再嚼舌根,朕割了他的舌頭!"
乙渾的胡子抖得像風中的草,卻不敢再說話。陳五鬆了口氣,剛要謝恩,魚符突然劇烈震動,他 "當啷" 一聲摔在地上。
"血紋... 在變!" 有官員喊。
陳五撿起符,倒吸冷氣 —— 蛇紋的血紅色正在褪去,變成蒼白的線,像快幹的血跡。他想起高車首領的話 "等你流幹最後一滴血,沙蛇會啃光漠南",心跳得要衝出喉嚨。
"陳卿," 文成帝的聲音也變了,"這是怎麽回事?"
陳五咬了咬牙:"陛下,臣在月牙泉鎮沙蛇時,用了血祭之法。血承者的血是鎮蛇的鎖,可... 可這鎖會隨著血脈流逝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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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又靜了。乙渾突然冷笑:"原來鎮沙使的血是有時效的!陛下,漠南的安危不能係在一個人身上,臣請收地脈令,由朝廷另尋他法!"
"放肆!" 文成帝瞪他,"陳卿剛說血鎖變弱,又沒說失效!陳卿,你要如何補救?"
陳五想起月牙泉洞頂的字 "以心為鎖,以血為契",突然福至心靈:"臣需要找到鎮沙使的祖祠,或許能找到續血的法子。"
乙渾搶著道:"鎮沙使祖祠早被柔然燒了,在漠北!"
"漠北?" 文成帝皺眉,"那是柔然王庭所在,你讓陳卿去送死?"
陳五摸了摸阿月的手。她的手冰涼,卻用力回握:"陛下,臣願去。漠南的百姓需要臣,臣不能讓沙蛇再醒。"
文成帝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起身:"朕準了!賜你虎符,調三千羽林衛;再賜阿月 " 靖邊縣君 ",隨你同去 ——" 他頓了頓,"乙渾,你撥五千匹戰馬,十萬斤糧草,敢少一粒,朕扒了你的皮!"
退朝時,阿月的手還在抖:"張郎,咱們真要去漠北?那可是柔然的地盤!"
陳五望著金鑾殿外的飛簷,魚符在懷裏涼得像冰。他想起沙州的月牙泉,老周的米筐,豆豆的笑聲 —— 這些他護過的人,不能再被沙蛇吞了。
"去。" 他說,"就算祖祠沒了,總得試試。"
當天夜裏,陳五在驛館翻慧明大師給的《沙蛇鎮脈圖》抄本。阿月給他煮了碗熱粥,粥裏放了沙州帶來的棗,甜得發苦。
"張郎," 阿月突然說,"我娘說,人要是走夜路,得帶個亮堂的東西。" 她從包袱裏掏出個紅布包,打開是對銀鐲子,"這是我娘的陪嫁,說等我出閣時給我。咱們還沒辦喜事,可我想... 想戴著它跟你走。"
陳五接過鐲子。銀麵磨得發亮,內側刻著 "長命" 二字。他給阿月戴上,鐲子圈住她細瘦的手腕,像圈住了半片月光。
"等從漠北回來," 他說,"咱們在沙州辦喜事,讓康隊長當儐相,老周蒸十籠棗饃,豆豆和招娣當花童。"
阿月笑了,眼睛裏閃著光:"說定了。"
三日後,陳五帶著三千羽林衛出了平城北門。阿月穿著縣君的翟衣,騎在他旁邊,銀鐲子在陽光下晃。送行的官員裏,隻有文成帝派來的小宦官偷偷塞給他封信:"陛下說,乙渾和柔然有密信,您萬事小心。"
陳五攥緊信,望著前方的漠北荒原。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他卻覺得心裏暖乎乎的 —— 有要護的人,有要解的謎,這趟路,就算再險,也得走下去。
隊伍過了白道川,陳五的魚符突然又燙了。他勒住馬,看見遠處的沙山泛著詭異的紅光,像被血泡過。阿月指著前方:"張郎!那是不是... 沙蛇的眼睛?"
陳五望著紅光,想起洞頂的 "蛇目複明",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他摸了摸銀鐲子,阿月的手隔著盔甲貼過來,暖得像團火。
"別怕," 他說,"咱們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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