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甜果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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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棗樹的枝椏壓得低低的,青裏透紅的棗子墜成串,風一吹,沙沙響得像在說悄悄話。
"陳將軍!" 馬三立舉著張燙金請帖衝進棗林,綢衫下擺沾著駱駝毛,"龜茲商隊捎來的 —— 西域十二國 " 甜果大會 " 要在碎葉城辦,咱們甜州的蜜棗被點了名,說是 " 沙漠最甜的蜜 "!"
陳五正幫老周頭打棗,竹杆 "哢" 地敲在枝椏上,紅亮亮的棗子 "劈裏啪啦" 落進竹筐。他接過請帖,燙金的 "甜" 字在陽光下泛著蜜光:"這會子辦甜果大會,是不是和黑鹽澤的鹽礦有關?"
阿月從井邊過來,銀鐲子沾著井水,在請帖上輕輕一壓:"龜茲商隊說,今年大會要評 " 甜果聖手 ",誰的果子最甜、最耐存,就能拿 " 金蜜壺 "—— 往後十年西域的蜜餞行當,都得聽他調遣。"
陳五的魚符在腰間發燙。甜州的蜜棗能存半年不腐,靠的是沙蔥染的布裹著、黑鹽澤的鹽醃著,還有祭風節時風伯帶來的雨水曬的甜。可去年黑鹽澤的鹽礦塌了,碎葉城的葡萄蜜餞用了新法子,說是加了 "雪山水",甜得發膩 —— 這會子大會,怕是要爭個新規矩。
"鐵柱," 陳五把請帖塞進懷裏,"挑十匹最穩當的駱駝,要沙海盟的兄弟趕車 —— 他們熟碎葉城的道。阿月,你去藥堂拿兩壇新釀的沙棗酒,咱們甜州的禮,得有棗香,也得有酒熱。"
馬三立搓著手笑:"我讓商隊把去年壓箱底的蜜棗全翻出來了!用龜茲琉璃瓶裝著,貼上甜旗的棗花紋樣,保準亮瞎他們的眼!"
出發那日,甜州城門口擠得像鍋沸了的駝乳。老周頭塞給陳五包棗泥,說是 "路上墊肚子";鐵蛋和豆豆追著駱駝跑,往馱簍裏塞自己捏的甜棗泥人;阿古達舉著烤駝骨,說 "駝骨紋是 " 甜入喉 " 的吉兆"。
"張郎," 阿月把銀鐲子係在陳五手腕上,"鐲子能探地脈,碎葉城的沙底下有暗河,你夜裏宿營別靠太近 —— 潮了蜜棗就不甜了。"
陳五摸了摸鐲子,暖得像阿月的手:"放心,我把蜜棗馱簍用紅柳編的筐子罩著,再蓋層駝絨,保準曬足日頭,沾不著潮氣。"
商隊出了甜州城,駝鈴搖碎了晨霧。陳五騎在頭駝上,望著身後的甜旗 —— 棗花、格桑花、沙蠍蠍子紋、波斯薔薇,在風裏翻湧成一片花的海。他想起上個月毒刺帶沙蠍的人挖通了黑鹽澤的鹽礦,新鹽白得像雪,醃出的蜜棗甜得更透了。
可第三日午後,沙暴說來就來。黃風卷著碎石劈頭蓋臉砸下來,駱駝們 "噗噗" 噴著響鼻,往紅柳叢裏擠。馬三立的駱駝受驚,馱簍上的油布被風撕開,兩罐蜜棗 "哐當" 摔在沙地上。
"我的爺!" 馬三立撲過去,蜜棗滾了一地,"這是給大會留的頭茬棗啊!"
陳五跳下馬,用鬥篷護住剩下的馱簍。風裏傳來細細的嗚咽,像是有人在哭。他順著聲音找去,紅柳叢後蜷著個穿灰布裙的小丫頭,懷裏抱著個破陶碗,碗裏盛著半塊幹硬的棗餅。
"阿姐," 小丫頭的臉被風沙吹得通紅,"我娘病了,她說甜州的蜜棗能治咳... 我走了七天七夜,就剩這塊餅了。"
陳五蹲下來,從懷裏摸出老周頭給的棗泥:"吃吧,甜的。你家在哪?我讓人送你回去。"
小丫頭咬了口棗泥,眼淚 "啪嗒" 掉在沙地上:"我家在黑水河,上個月沙暴埋了村子... 我娘沒了。"
馬三立的眼圈紅了。他把摔碎的蜜棗撿起來,用幹淨的布包好:"丫頭,這罐蜜棗你拿著 —— 甜州的棗,是給所有餓肚子、傷心的人留的。"
沙暴停時,西邊的天燒得通紅。陳五望著滿地的蜜棗,突然笑了:"馬三立,把剩下的蜜棗全倒出來,鋪在紅柳叢上曬 —— 沙暴剛過,日頭毒得很,曬成棗幹,說不定更甜!"
馬三立愣了:"那大會的蜜棗?"
"甜果大會評的是甜,不是罐子。" 陳五指著小丫頭,"剛才那丫頭說,她娘吃了甜州的棗餅,最後那口氣沒那麽疼。這甜,比金蜜壺金貴。"
碎葉城的甜果大會設在月牙湖旁。十二國的商隊支起彩棚,波斯的葡萄蜜餞閃著琥珀光,於闐的杏幹裹著糖霜,龜茲的石榴蜜堆成小山。陳五的甜州彩棚最不起眼 —— 紅柳編的架子,駝絨鋪的桌布,曬得皺巴巴的棗幹散著蜜香。
"甜州的?" 評審官是碎葉城的老茶商,留著雪白的長胡子,"去年你們的蜜棗是甜,可今年的棗幹... 怕是連前三都進不了。"
陳五不慌不忙,捧起一把棗幹:"老丈,您嚐嚐 —— 這棗幹是沙暴天曬的,日頭毒,把棗的甜全逼出來了;用的是黑鹽澤的新鹽,鹹裏透甜;曬的時候落了點沙,您嚼嚼看,是不是帶著甜州的風?"
老茶商咬了口,眼睛突然亮了:"甜!這甜不是齁嗓子的甜,是從舌頭根往嗓子眼裏冒的甜,像喝了口溫溫的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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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商隊的大掌櫃擠過來:"我要十車!不,二十車!我波斯的貴族就愛這帶沙粒的甜,說是 " 沙漠的吻 "!"
於闐的姑娘舉著杏幹湊過來:"陳將軍,能教我們用黑鹽澤的鹽醃杏幹嗎?我們的杏幹太酸,加了您的鹽,肯定甜!"
陳五望著滿棚的人,突然想起甜州城門口那個小丫頭。他摸出懷裏的甜旗,在彩棚前展開:"甜州的甜,不是藏在罐子裏的甜,是手拉手曬出來、醃出來的甜。往後,咱們十二國的果子,都用甜州的鹽、甜州的法子醃,甜果大會的金蜜壺,不如換成 " 甜盟壺 "—— 裝咱們十二國的甜。"
老茶商拍著大腿笑:"好!我這把老骨頭,就當回 " 甜盟 " 的牽頭人!"
大會最後一日,月牙湖的水麵漂著上百盞琉璃燈。陳五的甜旗被掛在最高處,棗花、格桑花、蠍子紋、薔薇花在燈影裏晃,像撒了把蜜在水上。小丫頭擠在人群裏,舉著塊棗幹喊:"阿姐!甜盟的棗幹,比我娘的餅還甜!"
阿月從龜茲商隊那邊過來,手裏捧著個鎏金小壺 —— 是老茶商讓人打的 "甜盟壺",壺身刻著十二國的圖騰,最顯眼的位置,是甜州的棗花。
"張郎," 她把壺塞進陳五手裏,"龜茲商隊說,明年的甜果大會要在甜州辦,他們要喝咱們的沙棗酒,住咱們的棗林客棧。"
陳五望著遠處的甜旗,風把旗子吹得鼓鼓的,像要把甜盟的故事吹到更遠方。他想起出發那天阿古達說的話:"甜州的甜,是風伯吹來的甜,是人心堆的甜。" 現在他懂了 —— 甜不是一個人的甜,是十二國的甜,是所有手拉手、心碰心的人的甜。
夜裏,陳五和馬三立坐在彩棚下,對著月牙湖喝沙棗酒。馬三立摸著甜盟壺,突然說:"張郎,我剛才聽見波斯商隊的人說,他們那裏的孩子在學寫 " 甜" 字 —— 跟著咱們的甜旗學的。"
陳五笑了。他想起甜州城牆上的那句話:"甜州無孤,甜盟有光。" 這光,是棗花的光,是鹽晶的光,是所有想過好日子的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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