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血刃均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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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五掀開車簾時,熱浪裹著槐花香撲進來,西市的茶棚裏飄著 “均田令” 的閑話 ——“普濟寺的八十畝田被充公了”“興國寺的小沙彌都扛著鋤頭下地了”“聽說白馬寺的曇曜法師連夜寫了《福田論》反駁呢”。
“大人,” 李昭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刀鞘碰著車轅,“崔司徒讓人遞了信,說洛陽來的商隊看見曇曜的弟子在黑市買短刀。” 他掀起車簾,刀疤在日頭下泛著暗紅,“末將讓護衛加了三倍,甜衛的暗樁也撒了半條街。”
陳五摸了摸腰間的甜燈,金砂散成 “危” 字。他望著車外掛著 “均田司” 燈籠的青瓦院,想起昨夜拓跋清替他擦玄鳥劍時說的話:“他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均田令的命。” 此刻門樓下的石獅子被曬得發燙,像蹲了兩隻隨時會撲過來的獸。
“走。” 他理了理官服,“該去會會這些‘替天行道’的佛爺了。”
茶棚的銅壺 “咕嘟” 響了聲。陳五剛跨出車門,就聞見股怪味 —— 不是茶香,是鬆油混著鐵鏽。他本能側身,支淬毒弩箭 “噗” 地釘在車門上,箭尾的紅綢還沾著金漆 —— 是白馬寺法會用的香燭紅。
“護駕!” 李昭的刀出鞘,帶翻了茶桌。陳五看見茶棚裏的三個茶客同時摸向腰間:左邊的攥著繩鏢,右邊的握著短刀,中間的和尚露出半截戒刀,袈裟下的肌肉鼓得像塊鐵。
“大人!” 護衛老張撲過來,後背中了弩箭。陳五拽住他的胳膊往巷子裏跑,玄鳥劍挑開左邊的繩鏢,劍鋒擦過和尚的袈裟,露出裏麵的牛皮甲 —— 不是出家人的素布,是殺手的護具。
“跑什麽!” 和尚的戒刀砍來,刀麵刻著 “南無降魔”,“你斷了我佛的財路,就該下地獄!”
陳五的劍格開戒刀,腕子震得發麻。他瞥見老張的箭傷在流血,血裏泛著黑 —— 是見血封喉的毒。“老張,挺住!” 他喊,“等下讓太醫院的劉醫正給你敷藥!”
老張的手攥住他的官服下擺,指甲摳進布料裏:“大人... 末將的娘... 在甜市... 她種的沙棗... 今年該甜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您替末將... 嚐顆...”
戒刀的寒光再次劈來。陳五咬著牙揮劍,劍刃砍進和尚的肩窩。和尚慘叫著後退,短刀從袖中滑落 —— 刀柄纏著金線,是白馬寺 “香火鼎盛” 的法物。李昭的刀追上去,砍斷了他的腿筋:“說!誰派你來的?”
和尚吐了口血沫:“我佛慈悲... 渡你往生...” 他突然咬住舌根,黑血從嘴角湧出,身子軟成團爛泥。
陳五蹲在老張身邊,替他合上眼。老張的手還攥著他的官服,指縫裏露出半截沙棗核 —— 是甜市的沙棗,核上刻著 “平安” 二字。他想起上個月老張說 “我娘說沙棗甜,日子就甜”,此刻沙棗核上的刻痕被血浸得發紅,像滴凝固的甜。
“收屍。” 他聲音發啞,“把沙棗核帶給老張的娘,就說... 就說他護著甜日子,走得值。”
李昭的刀在靴底蹭了蹭血:“末將讓人查了,這三個殺手的刀鞘裏都塞著白馬寺的度牒。曇曜那老禿驢,嘴上念著‘慈悲’,手裏攥著刀呢。”
陳五望著地上的血,甜燈在袖底燙得他發疼。金砂聚成 “殺” 字,又散成 “守” 字。他想起均田令頒布那日,巴圖的孫子鐵牛舉著新麥喊 “甜”,此刻老張的血,不過是甜日子裏的第一滴苦。
“回府。” 他說,“清兒該等急了。”
公主府的月洞門掛著銅鈴,風過時丁零作響。陳五掀簾進屋時,拓跋清正跪在佛龕前,手裏攥著串檀木念珠 —— 那是她阿母留下的,此刻卻被她捏得哢哢響。
“清兒,” 他輕聲說,“我沒事。”
拓跋清轉身,眼裏的淚在打轉:“方才李昭的親兵來報,說老張... 我讓人煮了薑茶,在暖閣。” 她摸出塊繡著玄鳥的帕子,替他擦臉上的血,“他們連護衛都殺,下回... 下回會不會...”
“不會。” 陳五握住她的手,“我有甜燈,有李昭,有你。” 他指了指案頭的《均田策》,“他們殺得死老張,殺不死均田令;殺得死我,殺不死胡漢的甜日子。”
拓跋清的手按在他心口:“昨夜我翻了《魏書》,漢明帝時佛入中原,梁武帝時佛亂天下 —— 佛寺占田,就是國蠹。你做的是對的,可... 可我怕。”
陳五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也怕。怕老張的娘哭,怕鐵牛的麥沒人護,怕甜市的井沒人挖。可越怕,越得把均田令紮進土裏,紮得深了,就不怕他們拔了。”
夜來得早。陳五在暖閣看《均田司日報》時,聽見後園的竹影沙沙響。他摸出玄鳥劍,劍鞘撞在案角,發出清脆的響。
“大人!” 院外傳來護衛的悶哼。
陳五衝出去,看見三個黑衣人正往暖閣摸,每人手裏握著淬毒短刀,刀身映著月光,泛著幽藍 —— 是狼衛的淬毒法,可刀柄纏著佛珠,是白馬寺的 “往生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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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兒!” 他喊,“鎖門!”
黑衣人撲上來,短刀劃開他的衣袖。陳五的劍挑開左邊的刀,踢中中間人的膝蓋,右邊的刀卻刺進他的左肩。他悶哼著揮劍,劍鋒砍斷那人的手腕,斷手還攥著刀,掉在地上叮當作響。
“末將援 ——” 李昭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帶著風聲。他的刀砍翻一個黑衣人,另一個卻趁機往暖閣衝。陳五撲過去,用身體撞開他,玄鳥劍紮進他的胸口。
“大人!” 拓跋清的聲音從閣內傳來,“他懷裏有信!”
陳五扯出信箋,月光下的字跡歪歪扭扭:“陳五,你斷我佛福田,我斷你生路。七月十五,血祭均田。” 落款是 “曇曜門下護法”。
李昭的刀架在最後一個活口的脖子上:“說!曇曜給了你們什麽?”
活口吐著血笑:“我佛說... 殺你者... 往生極樂...” 他的頭突然耷拉下來,嘴角滲出血沫 —— 嘴裏含著毒囊。
陳五摸著左肩的傷,血透過中衣滲出來,在月光下像朵紅牡丹。他望著滿地的黑衣人,想起甜市的老張、西市的茶客、公主府的夜襲,突然明白:曇曜要的不是他的命,是要讓均田令的推行者人人自危,讓胡漢百姓不敢跟著他種甜日子。
“李昭,” 他說,“明日讓甜衛的暗樁去白馬寺蹲守,查他們的香客、糧車、書信。崔浩的人不是在洛陽嗎?讓他們查查曇曜的弟子最近見了哪些江湖人。”
李昭點頭:“末將這就去。大人的傷...”
“劉醫正來過了,敷了金創藥。” 陳五指了指暖閣,“清兒在熬參湯,你也喝一碗 —— 往後的仗,還長著呢。”
拓跋清端著參湯出來,青瓷碗上騰著熱氣:“李將軍,喝了湯再走。” 她望著滿地的血,聲音輕得像片雲,“他們越狠,越說明均田令紮到了他們的痛處。陳五,咱們得把根紮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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