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坐在上首，偶爾抬眼掃過底下的人。
    他特意讓人調了郭濤的卷子過來。
    “唔？”
    策論部分，郭濤的字跡算不上頂尖，但那行文間的見識，卻讓人精神一振。
    尤其對民生疾苦的剖析，簡直是扒皮見骨，提出的幾條建議，更是直指要害，有些想法，竟與他不謀而合。
    這小子，能處。
    腦海中，那熟悉的冰冷提示音悄然浮現。
    【叮！特殊地點“春闈閱卷房主考官）”簽到，獲得“人才識別卡”x3，“靜心凝神丹”x1。】
    李長安指尖微動，一枚“人才識別卡”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郭濤的名字上。
    【姓名：郭濤】
    【潛力：甲上】
    【忠誠度：65中立偏敬佩）】
    【特質：堅韌不拔、心懷百姓】
    甲上，可以。
    那枚“靜心凝神丹”，他隨手就服下了，連日來的疲乏，倒是緩解了不少。
    另一頭，翰林院的陳學士，一個麵白無須，下巴尖尖的副考官，也在“公事公辦”。
    他是大皇子的人，早得了提點，要趁機給幾個寒門裏冒尖的才子下點絆子，給自家派係的人騰位置。
    郭濤那份分數紮眼的卷子，很快就進了他的眼。
    “郭濤？”
    陳學士撚著胡須——雖然他沒胡須——細細地又看了一遍，越看，眉頭鎖得越緊。
    終於，他指尖停在郭濤引用的一處冷僻典故上，唇角微微撇了撇。
    成了。
    他放下朱筆，不緊不慢地踱到幾個平日裏走得近的考官旁邊，壓低了聲音，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
    沒過多久，說郭濤的答卷“觀點偏激”、“暗藏反意”，甚至“有些地方跟一本禁書寫得差不多，怕不是抄的吧”這類話，就在閱卷官裏頭悄悄傳開了。
    高明耳朵尖，很快就把這些風言風語報到了李長安這裏。
    “他娘的，這幫狗東西，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李長安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這是舞弊案上吃了癟，不甘心，想在閱卷上頭找補回來呢。
    第二天，李長安把所有閱卷官都叫到了一處。
    “諸位，本官聽說，有人對某位考生的卷子不太滿意啊，說是什麽觀點偏激，還有抄襲的嫌疑？”
    他慢條斯理地掃視一圈，最後停在陳學士身上。
    “陳學士，本官聽說，你對這事兒，有獨到見解？”
    陳學士後頸一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拱了拱手。
    “李督察明鑒。下官在批閱郭濤的卷子時，確實有幾處拿不準。他引用的一個典故，下官以為，解讀得有失偏頗，怕是夾帶了私貨，暗中譏諷。更有甚者，他有些論述，跟多年前被禁的《民困疏議》裏頭的一些說法，很是相似，這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
    陳學士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辭嚴，引經據典，好像郭濤這卷子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毒草”了。
    李長安聽完，嗤笑一聲。
    “哦？陳學士果然博聞強識，本官佩服。”
    他朝旁邊的高明遞了個眼色。
    “去，把我書房裏那部《南華經注疏》和《民困疏議》的殘本取來。”
    高明應聲去了，沒一會兒就捧著兩部書冊回來。
    李長安接過《南華經注疏》，直接翻到郭濤引用的地方，朗聲念了出來。
    “郭濤所引典故，出自《南華經注疏》卷七，原文是‘……’。其本意是說為政者要以民為先，可不是陳學士你說的什麽‘暗含譏諷’。陳學士，本官這個解讀，你可認？”
    他又拿起那本《民困疏議》的殘本，隨意翻了翻。
    “至於陳學士說的抄襲，那就更扯淡了。《民困疏議》這本書，寫得那叫一個佶屈聱牙，淨用些生僻字眼，跟郭濤卷子裏那種流暢犀利，一針見血的風格，那是八竿子打不著。要是光憑幾處觀點像，就說是抄的，那這天底下的文章，怕不是一大半都得算抄襲？”
    李長安聲音不高，但那邏輯，那學識，砸得在場這些自詡飽讀詩書的考官們，一個個心裏直突突。
    他們平日裏隻曉得這位李督察殺伐果斷，沒想到在經義學問上，也有這麽深的道行。
    陳學士一張臉漲得通紅，嘴巴張了幾下，愣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額角上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
    其他幾個剛才跟著起哄的考官，這會兒也都低著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李長安環視眾人。
    “本官再說一遍，春闈閱卷，關係國本，務必公平公正！誰要是敢挾私報複，徇私舞弊，王侍郎就是你們的榜樣！”
    他聲音陡然拔高。
    “要是再讓本官發現誰在底下勾勾搭搭，想操縱名次，那就別怪本官不講情麵，一塊兒送去督察署大牢裏喝茶！”
    眾考官心裏都是一哆嗦，齊齊躬身。
    “下官謹遵督察大人教誨！”
    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算是暫時壓下去了，郭濤的卷子，也保住了應有的分數。
    此刻的郭濤，哪裏曉得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
    他還在京城一家破舊客棧裏頭用功溫書，等著放榜的日子。
    他對自己的答卷有信心，就盼著能一朝高中，對得起這十年的苦讀。
    李長安雖然暫時摁住了陳學士這幫人，但也清楚，隻要最終的名次一天沒公布，那些藏在暗地裏的鬼魅就不會消停。
    科場舞弊的路子被他堵死了，閱卷這裏又吃了癟，他們能輕易放過郭濤這個寒門出身的“異類”才怪。
    “怕是，要下狠手了。”
    李長安揉了揉太陽穴。
    放榜的前一晚，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郭濤在客棧房間裏，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還在琢磨著殿試的策問。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房門直接被人從外麵踹爛了！
    幾個黑衣人提著刀，餓狼似的闖了進來，一句話沒有，刀光晃眼，直奔郭濤的命門！
    “什麽人！”
    郭濤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抄起旁邊的板凳就去擋。
    那幾個黑衣人，個個身手利落，招招都是要命的狠手，一看就是練家子，壓根不給郭濤喘氣的機會，擺明了不想讓他活到放榜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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