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斷鏈、殘光與無聲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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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苦杏仁毒瘴如同無數細密的鋼針,紮刺著美咲的肺部。頭頂的岩層在恐怖的崩裂聲中不斷塌陷,泥漿和汙水裹挾著碎石傾瀉而下,砸在鏽蝕的鐵箱殘骸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轟鳴!幽綠的壁燈接連熄滅,僅存的微光在彌漫的煙塵和毒氣中搖曳,將這片地下毒窟映照得如同地獄深淵。
“莉迪亞!”美咲嘶啞地呼喊,聲音被崩塌的巨響和喉嚨的灼痛吞噬。她死死摳住一塊凸起的冰冷岩石,才沒被洶湧的泥流衝入那個散發著無盡死亡氣息的巨大坑洞。嗡鳴感如同瀕臨崩潰的琴弦,在她腦中瘋狂震顫,尖銳地指向坑洞邊緣某個被泥漿半掩的角落!
那裏,似乎有一小片不同於鏽蝕鐵箱的深色布料!
求生的本能和對莉迪亞的擔憂瞬間壓倒了恐懼!美咲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鬆開岩石,借著泥流的衝力,如同離弦之箭般撲向那個角落!
嘩啦!
她重重摔在冰冷濕滑的地麵上,雙手在泥濘中瘋狂扒拉!指尖觸到了!是布料!還有…冰冷僵硬的肢體!
“莉迪亞!”美咲的心沉到了穀底,用盡全身力氣,將埋在泥漿下的身體猛地拖了出來!
微弱的光線下,那是一張沾滿汙泥、雙目緊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正是莉迪亞!她渾身冰冷,衣衫襤褸,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滿了擦傷和淤青,顯然也經曆了可怕的奔逃和墜落。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但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
她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瞬間攫住了美咲!頭頂的崩塌愈演愈烈,致命的毒氣在封閉的空間裏愈發濃鬱!必須馬上離開這裏!否則兩人都會被活埋或者毒死!
嗡鳴感驟然轉向,如同被無形的手拉扯,瘋狂指向坑洞對麵一個被巨大落石半掩的、黑漆漆的通道口!那是唯一的生路!
美咲沒有絲毫猶豫,她將莉迪亞冰涼的身體艱難地背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搖搖欲墜的毒窟中,踩著不斷下陷的泥濘和散落的金屬碎片,跌跌撞撞地衝向那個唯一的希望!崩塌的巨石在她身後轟然砸落,濺起渾濁的泥浪。殘存的幽綠光芒,如同地獄最後的注視,映照著兩個渺小的身影,在死亡的邊緣掙紮著撲向那線微弱的殘光。
舊城檔案館,“鐵穹室”厚重的鉛封大門在沉悶的機括聲中緩緩開啟,揚起的塵埃在昏黃的氣死風燈下如同無數細小的幽靈在飛舞。空氣冰冷刺骨,彌漫著鐵鏽、陳年羊皮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時間本身凝固了的腐朽氣息。
尤裏安·諾維科夫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冰藍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燈,瞬間掃過這個塵封了數十年的空間。巨大的、直達穹頂的鐵架上,整齊地排列著無數蒙塵的黑色鐵櫃,上麵貼著褪色的封條和模糊的編號。這裏存放的,是王國曆史上諸多被刻意遺忘的黑暗角落。
心腹刑吏舉著燈,聲音帶著一絲敬畏“大人,索科洛夫子爵八個月前調閱的檔案,編號‘渡鴉湮滅07’,在第三排第七櫃。”
尤裏安大步走過去,冰冷的腳步聲在死寂的室內格外清晰。他戴上鹿皮手套,指尖拂去鐵櫃上厚厚的灰塵,露出冰冷的金屬表麵和封條上模糊的日期。他小心地揭開早已脆化的封條,拉開沉重的櫃門。
裏麵,隻有孤零零的一卷厚重的、用黑色油布包裹的羊皮卷宗。
尤裏安將其取出,在刑吏舉著的燈光下,解開油布。卷宗本身保存尚好,但邊緣已有些發脆。他緩緩展開。
卷宗的內容,是關於“渡鴉之巢”覆滅後,其核心成員“影瞳”的最終審訊記錄。記錄極其簡略,充滿了塗抹和語焉不詳的段落,顯然經過刻意的刪減和修飾。但尤裏安冰藍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捕捉著每一個字,每一個被塗抹的痕跡。
他的目光,最終死死定格在記錄末尾,一段被濃墨反複塗抹、幾乎無法辨認的批注旁,一個極其潦草、卻力透紙背的簽名——那是當時負責審訊的刑部最高長官的簽名。
而在那個潦草簽名的下方,卷宗羊皮紙的空白邊緣處,有一處極其細微、仿佛不經意間用指甲劃下的、淺淺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扭曲、冰冷、帶著一種非人的惡意…赫然是半枚殘缺的、與s1075卷宗上、與“夜鶯之吻”吹針上、與美咲發現的金屬聽診器頭上…一模一樣的徽記!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尤裏安的骨髓!
“影瞳”的審訊記錄上,竟然留下了那個“操線者”的徽記!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當年審訊“影瞳”的刑部最高長官,就是那個徽記的主人?還是…那個“操線者”當年就隱藏在刑部最高層,甚至在審訊現場留下了這個無聲的標記,如同一個冰冷的嘲諷?!
鎖鏈驟然繃緊!數十年前的黑暗,與今日的劇毒刺殺,通過這枚跨越時空的冰冷徽記,死死纏繞在一起!而索科洛夫子爵,正是因為調閱了這份檔案,看到了這個徽記,才觸及了那個“操線者”的禁忌,招致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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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尤裏安的聲音如同極地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凜冽的殺意,“當年負責審訊‘影瞳’的刑部最高長官,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羅曼諾夫!他的一切!他的下落!他的關係網!他死後的遺產清單!立刻!動用所有暗線!”
“是!”刑吏被尤裏安身上散發出的恐怖寒意所懾,聲音都變了調。
尤裏安的目光再次落回卷宗上那個殘缺的徽記。殘光之下,冰冷的鎖鏈終於顯露出致命的環節。狩獵,進入了最危險的階段。
樞密院議事廳。
死寂。
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波利斯那具無聲控訴的恐怖屍體,散發著腐敗和血腥的惡臭,橫陳在象征王國最高權力的殿堂中央。南方領主代表悲憤的控訴聲似乎還在穹頂下回蕩。那沾血的碎紙片和扭曲的狼頭護腕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每一個樞密重臣的心頭。
所有的目光,如同無形的鍘刀,死死釘在長桌盡頭、王座旁那個如同磐石般沉默的灰色身影上。
瓦倫丁公爵灰藍色的眼眸低垂,指尖輕輕摩挲著冰冷的黑曜石印章,嘴角的弧度冰冷而篤定。無形的鎖鏈已然收緊,隻待那最終的斷裂之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奧列格·沃爾科夫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他灰藍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麵,平靜地掃過地上波利斯的屍體,掃過那些沾血的“鐵證”,最後,落在了跪在地上、神情激憤的南方領主代表臉上。
沒有憤怒,沒有辯解,隻有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審視。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議事廳內所有細微的雜音
“證據?”
僅僅兩個字。
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紅臉膛的代表一愣,隨即更加激憤,指著地上的碎片“元帥難道要否認?!這紙片上的‘冰原之牙’標記!這北境軍製式護腕的碎片!難道都是假的?!”
奧列格的目光轉向他,平靜無波“‘冰原之牙’所有裝備,皆有唯一序列編號刻於內襯。護腕碎片,請呈上。”
一名侍衛立刻上前,小心地用銀盤托起那枚扭曲的狼頭護腕碎片,送到奧列格麵前。
奧列格甚至沒有伸手去拿,隻是垂下目光,看了一眼碎片內裏那被踩踏變形、卻依然勉強可辨的細微刻痕。
“編號,北境軍製式護腕,序列n740932。”奧列格的聲音清晰地在死寂的議事廳內響起,“此編號護腕,於去年十一月,在‘霜吼峽穀’剿滅雪地巨熊的作戰中,由列兵伊凡·彼得羅夫損毀遺失。損毀報告及戰場回收殘骸記錄,存檔於北境軍後勤司,卷宗編號bh1127。可隨時調閱。”
平靜的敘述,如同驚雷炸響!
紅臉膛代表臉上的悲憤瞬間僵住!其他跪地的南方代表也愕然抬頭!
瓦倫丁公爵摩挲印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奧列格的目光移向那些沾血的碎紙片“紙片,燒焦模糊。‘冰原之牙’內部文件,使用特殊加密符號及防偽水印。此碎片,無水印,符號亦不完整,非我部文件。”
他的目光再次抬起,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南方代表們驚疑不定的臉“至於波利斯執事…”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議事廳緊閉的側門。
“帶上來。”
側門轟然洞開!
兩名身穿北境軍近衛軍服、麵容冷峻的士兵,押著一個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臉色慘白如紙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正是米沙!
“陛…陛下…”米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幾乎埋進地毯裏,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我…我撒謊了!是…是刑部的人!他們逼我!他們說…如果我不按他們教的,指認是北境軍…是臉上有刀疤的人…用彎刀砍了波利斯大人…他們…他們就要把我丟進地牢最深處…和那些…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關在一起!還要殺了我全家!我…我害怕!我害怕啊陛下!”
米沙的哭訴如同最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南方代表們的心上!也砸在瓦倫丁公爵看似平靜無波的眼底深處!
偽證!赤裸裸的偽證!
奧列格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審判“波利斯執事右臂斷口,非利器切割,乃鈍器大力撕扯斷裂,創麵極不規則,且有野獸啃噬痕跡。此傷情,與‘冰原之牙’製式彎刀造成的創口特征,完全不符。”
他灰藍色的眼眸,如同穿透迷霧的寒星,最終落在了臉色鐵青的瓦倫丁公爵身上。
“公爵閣下,”奧列格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千鈞之力,“刑部乃王國法度之基石。如此構陷忠良,炮製偽證,煽動民變…意欲何為?”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鍘刀的鋒刃,在偽證被當眾戳穿的瞬間,轟然斷裂!冰冷的鎖鏈,在無聲的驚雷中,驟然繃斷!所有的目光,從奧列格身上,瞬間轉向了那位端坐於國王下首、掌控著王國司法權柄的——瓦倫丁公爵!
狄奧多西國王疲憊的眼中,終於爆射出銳利的光芒,如同沉睡的雄獅被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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