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粉到刺眼的彈窗，帶著閃閃發光的金色小星星和跳動的心形圖案，以及那行加粗的粉紫色藝術字體——“啟動專屬防禦模式——玫瑰金守護者協議！啟動！”，像一顆粉紅色的核彈，在剛剛經曆過血色恐怖、此刻還彌漫著焦糊味和恐慌餘韻的會場中央轟然引爆。
    死寂。
    比之前更徹底的死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維持著上一秒的動作和表情，目光呆滯地聚焦在那塊主屏幕上。周慕白半張著嘴，嘴角還殘留著一點馬卡龍的藍色糖霜，活像被施了定身咒。控製室裏飄出的黑煙都似乎停滯了一瞬。滿場的商業精英們，臉上的驚魂未定尚未褪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極致荒誕的粉色衝擊波撞得七零八落，大腦徹底宕機。
    嗡——！
    三百塊懸浮的全息屏，在短暫的、如同係統重啟般的閃爍之後，再次亮起！
    然而，這一次，鋪天蓋地而來的，不再是粘稠的血色花瓣，不再是陰森的哥特教堂，也不是墜落的染血新娘。
    是玫瑰。
    無邊無際、洶湧澎湃的玫瑰！
    嬌豔欲滴的、飽和度極高的粉玫瑰、紅玫瑰、香檳玫瑰……如同被一股粉紅色的海嘯裹挾著，瞬間淹沒了所有屏幕！每一片花瓣都渲染得如同最精致的cg動畫，邊緣帶著夢幻的光暈，層層疊疊，旋轉飛舞，帶著一種近乎暴力的浪漫美感，粗暴地將之前殘留的所有血腥與陰冷痕跡衝刷得一幹二淨！
    背景音樂也徹底變了調。不再是扭曲的《婚禮進行曲》，取而代之的是節奏輕快、甜蜜到發膩的管弦樂版《致愛麗絲》，每一個音符都跳躍著粉紅色的泡泡，強行灌入每個人的耳朵。會場穹頂，原本用於營造科技感的冷白色氛圍燈，也如同被這粉色病毒入侵，瞬間切換成了暖融融的、帶著曖昧濾鏡的粉金色光芒！
    血色婚禮的靈堂，在不到三秒鍾內，被ai係統以絕對強硬的姿態，暴力覆蓋成了情人節主題的粉紅泡泡海洋！
    主屏幕中央，那由無數玫瑰花瓣匯聚成的巨大花團中央，一個閃爍著七彩霓虹光芒的燈牌緩緩升起，伴隨著“嘭嘭嘭”的虛擬煙花炸裂音效，無比醒目地投射出來：
    ＞ 【顧景淮 ? 蘇晚晴】
    巨大的心形符號還在不斷地、有節奏地膨脹收縮，如同兩顆正在熱情擁抱的心髒。粉金色的光芒映照在會場每一個目瞪口呆、表情扭曲的人臉上。
    “啪…啪啪啪…”
    幾秒鍾令人窒息的沉默後，角落裏，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皺巴巴西裝、一看就是傳統行業出身的中年男人，突然抬起手，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鼓起了掌。他身邊的女秘書驚恐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那建材老板卻渾然不覺，他鼻頭通紅，眼眶濕潤，用一種帶著濃重鄉音、哽咽到近乎滑稽的語調，真情實感地感歎道：
    “好……好！帶勁！太帶勁了！比我家那傻閨女天天追的啥子偶像劇，強……強一百倍啊！嗚嗚……” 說到最後，他竟真的抬手抹了抹眼角，仿佛被這極致“浪漫”的場麵深深打動。
    稀稀拉拉的掌聲，像被傳染一樣，從幾個同樣不明所以、或者幹脆被嚇傻了的角落響起，在這粉金色的、充滿違和感的“浪漫”空間裏，顯得格外詭異和刺耳。
    顧景淮的臉色，在“顧景淮 ? 蘇晚晴”的霓虹燈牌亮起的瞬間，就已經徹底黑成了鍋底。他頸側，蘇晚晴的紅寶石choker還緊緊貼著那道疤痕，冰涼的觸感和寶石內部細微的嗡鳴，此刻都成了火上澆油的催化劑。他猛地抬手，似乎想立刻扯掉這該死的、把他“真愛波動”昭告天下的東西，或者幹脆砸了那塊該死的屏幕！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choker邊緣的刹那——
    咚。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敲擊聲，穿透了輕快的《致愛麗絲》，穿透了稀稀拉拉的掌聲，穿透了粉金色的曖昧光暈，清晰地、沉重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耳膜上。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和重量感。像是一口巨大的、沉重的棺槨，被合上蓋子時發出的最後一聲悶響，餘波在空曠的墓穴裏回蕩。
    會場裏那點稀薄的、荒誕的掌聲瞬間被掐滅。空氣驟然凝固。
    顧景淮的動作猛地僵住！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指關節捏得死白。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瞳孔在霓虹燈牌的粉色光暈下，如同遭遇了絕對零度的寒流，驟然收縮成兩個冰冷的針尖！裏麵翻湧的不是憤怒，不是羞惱，而是一種瞬間被喚醒的、深入骨髓的、刻入本能的——驚懼！
    咚。
    第二聲悶響接踵而至。
    聲音的來源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來自會場的上方。同樣沉悶，同樣帶著一種宣告終結般的重量感。這一次，連那些粉金色的氛圍燈都似乎跟著黯淡、閃爍了一下。會場裏彌漫的梔子花香殘留的香氛？還是某種心理暗示？）似乎也濃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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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清晰地看到，顧景淮的身體，在她緊貼著他頸動脈的掌心下，難以抑製地繃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隨時會斷裂的弓！他下顎線繃得如同刀削，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想咽下什麽，卻又被巨大的壓力死死堵住。
    咚。
    第三聲！
    這一次，聲音仿佛就敲在眾人的頭頂！沉悶，短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最終審判般的意味！像是法官落下了最終的法槌！
    就在第三聲敲擊落下的瞬間！
    顧景淮像是被這最後一聲徹底擊潰了某種強撐的防線，一直壓抑著的本能反應再也無法控製！他猛地反手，以一種近乎失控的狂暴力量，“哐當”一聲巨響，狠狠將旁邊那塊還在顯示著他“玫瑰金守護者協議”狀態、以及旁邊“顧景淮 ? 蘇晚晴”霓虹燈牌的巨大情緒監測屏，整個打翻在地！
    昂貴的屏幕瞬間碎裂，線路迸出細小的火花，粉色的彈窗和霓虹心形在閃爍了幾下後，徹底熄滅。
    而蘇晚晴的目光，在顧景淮因這劇烈動作而猛然扭頭的瞬間，精準地捕捉到了他後頸！
    在他淩厲短發覆蓋的發際線邊緣，那道一直隱藏在衣領下、猙獰如蜈蚣般的暗紅色鎖鏈疤痕，在第三聲“咚”響傳來的刹那，竟然如同活物般猛地充血凸起！原本暗沉的疤痕瞬間變得赤紅發亮，皮下仿佛有滾燙的岩漿在奔湧，血管虯結暴突，清晰地勾勒出鎖鏈曾經殘酷勒磨的痕跡！那凸起的疤痕劇烈地搏動著，像一顆被強行按在皮肉下、痛苦掙紮的心髒！
    “老爺子在二樓包廂。”
    顧景淮的聲音響起，緊貼著蘇晚晴的耳廓。那聲音已經完全褪去了之前被ai調侃時的羞惱或強壓的暴怒，隻剩下一種被浸透了萬年寒冰的、死寂的平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層深處鑿出來的，帶著能凍結靈魂的寒意。
    “拐杖每次敲地，”他的視線死死鎖住上方某個黑暗的包廂方向，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卻字字如冰錐，狠狠鑿進蘇晚晴的心髒，“就有人要進焚化爐。”
    咚。咚。咚。
    那三聲悶響帶來的冰冷餘韻，仿佛還在空曠的會場裏回蕩，纏繞在每一個人的腳踝，讓人遍體生寒。
    仿佛是為了印證顧景淮這句帶著血腥宿命意味的低語，也仿佛是為了回應下方這粉紅泡泡被瞬間戳破的狼狽——
    主屏幕上，那鋪天蓋地、強行營造浪漫的玫瑰花海，毫無預兆地，開始急速枯萎！
    嬌豔的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卷曲、發黑、凋零，如同被潑灑了強效的死亡藥劑。粉紅色的夢幻海洋在幾秒鍾內褪色、腐爛，化為一片片焦黑的、簌簌下落的灰燼！
    枯萎的玫瑰灰燼散盡，屏幕上並沒有恢複成正常的界麵。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晰無比的、來自會場二樓某個貴賓包廂的實時監控畫麵！
    畫麵裏，燈光昏暗。
    一架冰冷沉重的金屬輪椅靜靜地停在包廂中央，背對著鏡頭。輪椅上坐著一個穿著深色唐裝的、瘦削而挺直的背影。僅僅是一個背影，就散發出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壓感，仿佛一座移動的冰山，將包廂裏所有的空氣都凍結了。
    一根通體漆黑、泛著幽冷光澤的檀木手杖，斜斜地倚靠在輪椅旁的紫檀木小茶桌上。手杖頂端，雕刻著一條盤繞的毒蛇，蛇頭高高昂起，兩顆鑲嵌的、不知是何材質的猩紅蛇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妖異而冰冷的光芒，如同兩點凝固的、窺視著地獄的鬼火。
    而就在那根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檀木手杖旁邊，茶桌上，赫然擺放著一個素白的骨瓷茶杯。
    杯口，氤氳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氣。
    杯中，是半盞清澈微黃的茶湯。
    茶湯裏，幾朵潔白的梔子花，正靜靜地沉浮著。
    清幽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梔子花香，似乎透過冰冷的監控屏幕，無聲地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會場裏殘留的焦糊味、香檳味，甚至那粉紅色泡泡的甜膩味，冰冷地纏繞上每個人的鼻尖。
    整個招標會場，陷入了一種比之前血色靈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的、死寂的冰寒之中。隻有那監控畫麵裏，檀木杖蛇眼處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黑暗中，無聲地、冰冷地，注視著下方螻蟻般的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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