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林琛被一陣細微的“哢嗒”聲驚醒。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身旁，卻隻觸到冰涼的床單。
    床頭電子鍾顯示0517，窗外還是一片漆黑。
    “雪乃？”他輕聲呼喚，回應他的隻有暖氣片的嗡鳴。
    哢嗒聲又響了。
    林琛順著聲音走向客廳，發現雪乃跪在地板上，麵前攤開著金幣的醫療檔案。
    她的指尖懸在“安樂死同意書”上方，微微顫抖。
    “寶了個貝的……”林琛蹲下身，看見診斷書上“多器官衰竭”幾個字被熒光筆反複描過。
    “獸醫不是說還有兩周嗎？”
    雪乃的睡衣領口濕了一小片：“它淩晨三點開始抽搐。”
    她指向貓窩，金幣靜靜地蜷在那裏，呼吸微弱得像風中的燭火。
    “止痛針已經沒用了。”林琛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動：【檢測到動物生命體征臨界值，啟動臨終關懷協議】。
    他一把扯下手表扔到沙發上。“我去叫車。”
    他抓起外套：“協和寵物醫院有24小時急診……”
    “林琛。”雪乃的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一樣把他釘在原地：“它已經很老了。”
    貓窩裏，金幣費力地睜開琥珀色的眼睛。它看了看雪乃，又看向林琛，尾巴尖輕輕擺動，聲音虛弱的對林琛說：“過來”。
    林琛跪在貓窩前，手指穿過金幣稀疏的毛發。
    曾經油光水滑的金漸層，如今瘦得能摸到每一節脊椎。
    他想起第一次在貓咖見到它的場景——高傲得像女王，連施舍一個眼神都嫌多餘。
    “還記得……”
    林琛的喉結滾動：“它怎麽幫你懟陽乃姐的嗎？”
    雪乃的嘴角微微上揚：“記得。”
    她輕輕撓著金幣的下巴，就像這些年來每一天做的那樣。
    金幣發出微弱的呼嚕聲，前爪搭在雪乃手腕上。
    這是它表達“朕赦免你了”的經典動作。晨光透過窗簾時，獸醫杜醫生帶著安樂死藥劑上門。
    “小家夥，最後給你紮一針，不疼……”
    雪乃突然站起來：“稍等。”
    她快步走向書房，回來時拿著錄音筆：“可以……錄下它的聲音嗎？”
    杜醫生背過身去擤鼻子。
    林琛接過錄音筆，輕輕放在金幣嘴邊。
    老貓睜開眼，用盡力氣“喵”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像他們初遇時那樣驕傲。
    注射過程很快。
    金幣在雪乃懷裏漸漸停止呼吸，最後的表情像是做了一個美夢。
    杜醫生臨走前拍拍林琛的肩膀：“節哀。對了……”
    他欲言又止：“如果要做克隆……”
    “不用。”
    雪乃打斷他，手指還停留在金幣漸漸冷卻的耳朵上：“它是獨一無二的。”
    葬禮在郊外的寵物陵園舉行。
    林家全員到齊，連林振國都穿著筆挺的軍裝。
    令人意外的是，千葉貓咖的老顧客們自發組織了視頻悼念，橘座和三花娘娘的照片被做成電子花圈。
    “它這輩子值了。”林父把軍功章放進墓穴。
    “比老子還風光。”
    雪乃全程沒掉一滴眼淚。
    她安靜地聽完每個人的悼詞，在墓碑前放上金幣最愛的金槍魚罐頭，然後獨自走向停車場。
    林琛追上去時，發現她正對著手機錄音反複播放那聲最後的“喵”。
    “我有個想法。”林琛突然說。
    “用ai重建金幣的聲紋模型，就像……”他頓了頓。
    “就像係統留下的胎兒心跳聲那樣。”
    雪乃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需要多少樣本？”
    “現有的視頻足夠。”
    林琛打開電腦：“我可以提取不同情緒下的叫聲，建立……”
    “現在就做。”雪乃係上安全帶。
    “回家。”
    三天不眠不休後，林琛完成了程序。
    他紅著眼睛按下播放鍵，音箱裏傳出金幣標誌性的傲慢叫聲：“喵~”
    尾音微微上揚，活靈活現。
    “情緒模塊還不太穩定。”林琛滑動屏幕。
    “高興的時候是這樣——”又是一聲“喵”，這次短促明亮。
    雪乃突然轉身走進浴室。
    水聲響了很久，出來時她的眼角還帶著濕氣：“能做成門鈴嗎？”
    於是林家的大門有了新門鈴。
    每次有人按鈴，都會響起金幣的叫聲。
    林琛特意設置了隨機模式——有時是慵懶的“喵~”，有時是餓了的急促“喵！”，甚至還有被惹惱時的“哈！”。
    雪乃的學生們很快發現了這個彩蛋。
    每當他們來送資料，都要爭著按門鈴，賭這次會聽到哪種叫聲。
    林琛在貓眼裏看到，雪乃開門時的表情漸漸從隱忍變成期待。
    除夕夜，林家老少齊聚一堂。
    雪乃在廚房幫外婆包餃子，突然門鈴響了——是金幣討食時特有的綿長“喵~~~”。“我去開！”林琛三步並作兩步。
    門外站著快遞員，手裏是從霓虹寄來的包裹。
    雪乃拆開一看，是當年金幣在首相官邸的照片集，附信中田中外相寫道：“聽聞金幣大人離世，謹以此紀念偉大的貓咪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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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乃捧著照片集，突然輕笑出聲：“它要是知道自己上了外交照會，尾巴能翹到天上去。”
    林母趁機端出特製的金槍魚餃子：“咱們金幣最愛吃的餡兒！”
    年夜飯吃到一半，門鈴又響了。
    這次是金幣生氣時的“哈！”聲。
    林琛開門一看，是陽乃視頻通話的請求。
    “小雪乃~”屏幕裏的陽乃舉著貓耳發箍，“我找到金幣小時候的錄像帶了！”
    全家人圍在電視前觀看。
    畫麵裏，剛滿一歲的金幣在貓咖展示台上昂首闊步，雪乃二十歲的側顏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林琛的偷拍鏡頭晃得厲害，旁白裏他緊張得結巴：“這、這隻金漸層叫金幣，特別、特別可愛……”
    雪乃突然握住林琛的手。
    她的掌心溫暖幹燥，不再是葬禮那天冰涼的觸感。
    守歲時，林父喝高了，非要把軍功章別在金幣的遺像上。
    林琛和雪乃費了好大勁才攔住他。零點鍾聲敲響時，門鈴自動播放了一段特殊錄音——金幣臨別那聲長“喵”，接著是胎兒的心跳咕嚕聲。
    “這是……”雪乃看向林琛。
    “跨年彩蛋。”林琛撓撓頭。
    “我編了個小程序，讓它們‘對話’。”
    雪乃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她笑著抹去水光：“這算不算數字轉世？”窗外煙花炸響。
    林琛摟住妻子的肩膀：“不，這是遺產。”
    他輕撫她隆起的小腹：“金幣教我們怎麽去愛，現在輪到我們教這個小家夥了。”
    智能手表在茶幾上閃爍，沒人在意它彈出的最後一條消息：【檢測到生命循環完成，終極任務日誌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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