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的時間定在正月十三。
    收到沈珒消息的時候，沈適沒有立刻回複。
    從他本人的角度，自然是要去的。
    但沈珒的意思很明顯了，他們是以家庭為單位的聚會，要去，就要帶著宋凝一起。
    沈適的第一反應是，宋凝會對這樣的見麵感到尷尬，想要拒絕。
    但本著不能單方麵做決定的原則，沈適還是把這件事很直白地跟宋凝提出來，兩人共同做決定。
    宋凝聽後短暫思考，說“去。”
    沈適戴著口罩，直勾勾地看著宋凝，“你確定？”
    宋凝點頭，“確定。”
    沈適試探性提問“你是為了我，在做妥協，還是你自己原本就是這麽想的？”
    宋凝如實回答“不是妥協，是我想要麵對。沈適，當年我沒有逃避，現在也不會。”
    沈適差點忘了，宋凝一直都是最勇敢的那個。
    沈適低頭碰了碰宋凝的前額，讚歎又佩服的語氣說“凝凝，你比我們都更勇敢。”
    宋凝伸手抱住沈適的脖子，“今後，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跟我一起麵對，能做到嗎？”
    沈適輕輕點頭。
    宋凝笑了下，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驗孕棒，遞給沈適。
    沈適看到上麵淺淺的兩條杠，內心狂喜，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哆嗦。
    “真……的？”
    宋凝打了下沈適的腦袋，“不然呢，我還能弄個假的騙你？”
    “不是……”沈適搖頭，語言體統紊亂，“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宋凝很淡定地看著他，“別廢話，我就問你，開心嗎？”
    沈適瘋狂點頭。
    宋凝囑咐他“這是我們倆的秘密，先不要對外透露。”
    沈適點頭，“我知道了。”
    開心的同時，又很擔憂，“你父母這邊……”
    宋凝笑了下，“先看看情況，總要你見了他們之後，看看態度，我才能決定要不要打這張牌。”
    沈適深表擔憂，同時又有一些自己的打算，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能讓宋凝一個人衝鋒陷陣。
    正式見麵之前，沈適私下求見了宋文甫。
    上一次私下見麵，是十七年前。
    沈適很清楚地記得，那是深秋，樹葉七零八落。宋文甫的車停在路邊，沈適上了車，兩人在車子的後座，完成一次交易。沈適獻祭了他的愛情，保護了自己的父親。
    這一次，沈適依舊站在路邊。
    一輛黑色奧迪在沈適身邊停下，後座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張不怒自威的側臉。
    宋文甫都沒有用正臉瞧沈適，隻淡淡說了一句“上車。”
    沈適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穿越層層警備區，進入某部委辦公廳。
    沈適能猜到一點宋文甫帶他來這裏的意圖。
    權勢壓人，知難而退。
    可他早就不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況且，他現在有了退不了的理由。
    車子停穩，宋文甫的秘書過來開車門。
    秘書弓著身子，手扶著車門，全程視線都沒有偏移，仿佛副駕駛憑空出現的沈適不存在一樣。
    宋文甫下車前，沒有給沈適留下一句話。
    沈適很清楚，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
    他大可以選擇推門出去，一走了之。
    可他不能。
    不管是下馬威還是考驗，他都得受著。
    沈適在車內等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內，司機離開過，沈適沒有離開。
    車子熄火後，車內溫度驟降，嗬氣成霜。
    沈適冷得手腳發癢，搓手跺腳。還好司機看不過及時趕回，不然他就算不凍死，流感也要卷土重來。
    直到中午，宋文甫才在秘書的陪同下走出辦公廳。
    宋文甫上車坐穩後，司機發動車子。
    全程無人說話。
    半個小時後，沈適跟宋文甫同時出現在某酒店的包廂。
    沈適知道，這隻是前菜，兩人的交鋒，才剛剛開始。
    包廂內，沈適躬身給宋文甫敬茶。
    宋文甫的視線落在沈適斟茶的手上。
    沈適的手很穩，沒有一絲偏移或顫動。
    宋文甫收回視線，等著沈適開口。
    沈適將一杯茶放到宋文甫麵前，語氣十分恭敬。“叔叔，您喝茶。”
    宋文甫端起茶輕抿了一口，很淡然地問了句“瞞著朵朵來的？”
    沈適點頭，“是。”
    宋文甫語氣冷淡，“有什麽話就說吧。”
    沈適端正坐姿，不疾不徐地說“我想跟凝凝結婚，求您允準。”
    宋文甫表情微僵，明確表示“我不同意。”
    沈適沒有氣餒，反問“您當年提的條件還算數嗎？”
    宋文甫眉心微擰，“什麽條件？”
    “我放棄攝影。”沈適定定地看著宋文甫，語氣非常堅定，“我願意放棄，隻要您允準。”
    “嗬～”宋文甫很輕蔑地笑了下說“晚了。”
    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放棄還能為官從政怎麽的？你爹的班都被弟弟接了，現在放棄也是廢人一個。這些難聽的話雖然沒有宣之於口，但都盡數體現在宋文甫看沈適的眼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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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適忽略宋文甫那種輕蔑的眼神，手上動作絲毫不亂。
    頓了頓，沈適又問“您現在有新的條件嗎？”
    “沒有。”宋文甫回答得很幹脆。
    沈適點點頭，“明白了。”
    宋文甫的態度很明確了，他不是不滿意沈適的條件而是不滿意沈適這個人。
    沈適喝了口茶潤嗓子，很淡定地問“您就不怕凝凝知道真相嗎？”
    宋文甫眸光微斂。
    沈適忽然笑了下，那笑容落在宋文甫眼睛裏與挑釁無異。
    “說實話，您的做法挺不光彩的。”
    說完抬眸直視宋文甫，眼底恭敬褪去轉而被攻擊性替代。
    “宋叔叔，這件事兒埋在我心裏快二十年，也懸在您頭上二十年，沒錯吧？”
    宋文甫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攥緊，腮邊肌肉短暫抽搐。
    “你在威脅我？”宋文甫咬著牙說。
    沈適表情淡然，“我沒那麽沒品。”
    宋文甫臉色陰鷙，眯了眯眼說“就你這種態度還想求娶我女兒？”
    沈適反問“是態度的問題嗎？”
    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就算我站在立刻下跪求您，您也不會答應的，對嗎？”
    宋文甫攥緊手指，舌尖抵著牙齒，狠厲的眼神看著沈適。
    沈適無畏無懼，迎上宋文甫的目光。
    空氣中充滿火藥味。
    兩個男人，兩種眼神，無聲對峙。
    良久，宋文甫先妥協，他問“說吧，你要怎麽樣才肯離開我女兒？”
    主動權回到沈適手裏。
    沈適搖了搖頭說“我爸已經病退了。”
    頓了頓，又說“以您的高度，自然也不會去做招惹我二叔一家的事情吧。”
    這一刻，宋文甫發現，自己既沒有能拿捏沈適的籌碼，又沒有沈適感興趣的條件。
    “叔叔～”沈適語氣放軟，“凝凝是您的女兒，我知道您肯定是一心為了她好。我不求別的，隻求您給我一個機會。您先別急著否定我，看看我的表現，行嗎？”
    宋文甫眯了眯眼，問“所以你是什麽意思？到底是請求還是威脅？”
    “當然是請求。”沈適語氣篤定，“那件事我不會說，也沒打算說。我想給凝凝幸福，自然不會讓她痛苦。我跟您一樣，都是真心愛護凝凝的。”
    沈適這樣的態度是宋文甫沒想到的，宋文甫甚至有種被打一巴掌給了一個甜棗的錯覺。
    這次見麵，讓宋文甫對沈適有了新的認識。
    他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可以被輕易拿捏的毛頭小夥子。
    以及，沈家沒有傻子。
    沈適心機頗深。
    無論他對自己女兒是真情還是假意，沈適都會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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