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裂痕與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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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剛創造的龍皇剪影烙印在穹頂,如同冰冷燃燒的圖騰。暖光溫柔地包裹著他胸前野蠻重生的半械半生之心,那搏動的新器官泵出的不再是純粹的機油或血液,而是一種混合著生命灼熱與金屬寒意的奇異力量。演武場內,狂熱的嘶吼尚未平息,無數道目光黏在那威嚴的龍影上,貪婪、敬畏、瘋狂。
    “看見了嗎?!”屠剛的聲音穿透鼎沸的人聲,胸膛裸露的創口邊緣,暗金色的血肉與冰冷的金屬仍在進行著細微的調整與融合,發出滋滋的低鳴。他那隻完好的機械鐵拳重重砸在胸口新生的“心髒”裝甲板上,發出沉悶的金屬回響,激起一圈細微的能量漣漪。“暖光要的,就是這股瘋勁兒!把命攥在自己手裏,砸碎了,揉爛了,再用自己的意誌捏成想要的模樣!龍皇之力?它就在我們自己的骨血裏!”
    他身後那幾個新人,臉色由蒼白轉為病態的潮紅,呼吸粗重。其中一人,一個左臂還保留著原生血肉、右臂卻已改裝成簡陋液壓鉗的少年,猛地撕開自己胸前的粗布衣襟,露出覆蓋著薄薄生物合金板的胸膛。他眼中燃燒著近乎自毀的狂熱,模仿著屠剛的姿態,舉起那隻沉重的液壓鉗右臂——
    “阿蠻!住手!”木翁的厲喝如同鞭子抽打空氣,根須權杖頂端那朵剛剛彌合了空間裂縫的淨世魔花微微震顫。但遲了。
    轟!
    液壓鉗帶著少年全部的力量和孤注一擲的決心,狠狠砸向自己左胸那塊薄弱的生物合金板!刺耳的金屬變形聲響起,合金板瞬間凹陷扭曲,少年的臉因劇痛而扭曲變形,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瘋狂光芒,死死盯著碑頂的葉形暖光燈,期待著那救贖與認可的金色洪流。
    嗡……
    暖光如期而至,如同流淌的金色溪流,溫柔地籠罩了少年和他胸前那觸目驚心的凹陷傷口。
    一秒,兩秒……
    預想中的血肉滋長、力量奔湧並未發生。那凹陷的生物合金板在暖光下毫無變化,隻有內部受損的仿生肌肉纖維在微弱地抽搐。少年臉上的狂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痛楚帶來的生理性淚水。暖光流淌著,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掃過他斷裂的肋骨和受創的內髒,隻進行著最基礎的、維持生命體征的能量浸潤,仿佛在修複一件無關緊要的破損工具。
    “為…為什麽…”少年阿蠻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他看向屠剛,看向那尊沐浴在榮耀暖光中的身影,巨大的落差幾乎將他撕裂。
    屠剛的電子義眼紅光閃爍了一下,看著少年胸前那毫無變化、隻有冰冷痛楚的傷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膛那搏動著的、充滿力量感的半械半生之心,眉頭第一次緊緊鎖起。他胸口的暖光,依舊濃鬱而神聖。
    “蠢材!”木翁的藤須手臂猛地延伸,如同堅韌的繩索,瞬間將因劇痛和失望而癱軟的阿蠻卷起,拉到場邊。一朵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白色小花在他傷口處綻放,暫時穩定傷勢。“屠剛的‘破而後立’,是他三百年的生死打磨,是對《逆道經》、《血肉嫁接術》乃至《械靈篇》融會貫通後,在生死一線迸發的終極靈感!是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的‘瘋’!你這是什麽?是自殺!是毫無價值的自我毀滅!”老人的聲音帶著雷霆般的怒意,掃過那些被屠剛點燃熱血、眼神蠢蠢欲動的年輕麵孔,“暖光不認匹夫之勇,更不認盲目的自殘!它要的是在瘋狂邊緣起舞的智慧,是破開舊殼孕育新生的悟性!記住第兩百零五條補充法則:效顰式的自我損毀,暖光不予認可,後果自負!”
    場中的狂熱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冷卻了不少。少年們看著痛苦蜷縮的阿蠻,又看看依舊被暖光眷顧的屠剛,眼神中的火焰雖未熄滅,卻多了一份清醒的審慎。力量,並非簡單的模仿就能獲得。暖光的認可,有著他們尚未完全理解的、苛刻的門檻。
    阿蠻被抬下場時,不甘而痛苦的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屠剛胸前那搏動著的、被暖光溫柔包裹的奇異心髒。屠剛沉默著,那巨大的龍皇剪影依舊烙印在穹頂,威嚴而冰冷。一絲難以察覺的困惑,第一次爬上了這位以鐵血和瘋狂著稱的首領心頭。他的“破而後立”,與阿蠻的“自毀”,界限究竟在哪裏?暖光的評判,核心究竟是什麽?
    宇宙墳場的死寂,足以凍結靈魂。時空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的銼刀,永恒地刮擦著三座孤絕的墓碑,發出隻有虛無才能聆聽的哀鳴。
    一點微弱的暖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遊魚,艱難地穿透這狂暴的墳場風暴,再次輕輕拂過那枚懸浮在雲澈殘影消散之地的琥珀。這一次,暖光的觸碰不再隻是喚醒遺物的低語,更像是一把無形的鑰匙,試圖開啟琥珀深處塵封的終極秘密。
    嗡……
    琥珀內部,那三行由修剪者遺物折射出的光之銘文驟然亮起:
    修剪者死於被修剪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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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弑神者成於所弑神的殘響
    暖光是枷鎖焚盡的溫度
    光芒流轉,每一個字都仿佛活了過來,蘊含著宇宙尺度的沉重與悖論。尤其是最後一行,“枷鎖焚盡的溫度”,那“焚盡”二字的光焰,陡然變得異常刺目、灼熱,仿佛正在經曆著某種劇烈的燃燒。
    幽瞳孩童形態的魂火,無聲地懸浮在琥珀旁。幾何光斑構成的魂體比以往更加凝實,核心處旋轉的微型黑洞吞噬著墳場混亂的光線,又在邊緣噴吐出更精密的幾何結構。他伸出由純粹光斑構成的小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琥珀表麵,目標直指核心——那粒來自標本師忒修斯水晶棺內壁的塵埃。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琥珀晶壁的刹那!
    喀…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撕裂永恒死寂的脆響,毫無征兆地從琥珀內部傳來!這聲音是如此清晰,如此刺耳,仿佛宇宙根基裂開了一道縫隙。
    幽瞳的魂火猛地一滯,所有幾何光斑瞬間停止了流轉,如同被絕對零度凍結。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那粒象征著“標本師”存在痕跡的塵埃旁邊,一道比最細微的星塵還要纖細的裂痕,正沿著某種無法理解的軌跡,在琥珀那近乎絕對堅固的內部結構中,悄然蔓延開來!裂痕的邊緣,閃爍著一種極其不祥的、非金非石的暗沉光澤,如同凝固的淤血。
    幾乎就在這裂痕出現的同一瞬間,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無盡歲月沉澱下來的死寂與瘋狂的氣息,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古屍睜開了眼,從裂痕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這股氣息是如此微弱,卻帶著一種能汙染靈魂本源的惡寒,瞬間纏繞上幽瞳探出的指尖光斑。
    “!!!”
    魂火核心的微型黑洞驟然收縮到極致,爆發出強大的吸力,瞬間將那縷滲出的惡寒氣息剝離、吞噬!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如同劇毒的冰針,狠狠刺入了幽瞳純粹的認知核心——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種更深邃、更本質的…缺失感。仿佛構成他存在基礎的某塊拚圖,被那道裂痕硬生生剜去了一角。
    標本師忒修斯…把自己製成了最後一個標本,封入水晶棺。棺蓋內壁的人形凹痕,是他存在過的證明。暖光掃過,凹痕加深,仿佛他正一次次嚐試著躺回去,完成那終極的自我封存。
    但標本瓶…裂了縫。
    幽瞳孩童的魂火劇烈搖曳,幾何光斑瘋狂地分解、重組、推演。那道裂痕意味著什麽?那滲出的惡寒氣息是什麽?是忒修斯標本的逸散?還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正試圖通過這道裂痕,從那終極的自我封存中爬出來?那缺失感,是忒修斯本源的流失,還是…暖光法則本身出現了裂痕?
    “替我看看…枝椏能長多高?” 葉蓁的絮語再次在魂火深處響起,此刻卻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急迫。
    滄瀾界,瘋序演武場。
    屠剛引發的風暴餘波未平,但新的瘋狂已在暖光的注視下悄然滋生。
    演武場邊緣,巨大的黑石碑沉默矗立。碑座延展出的金屬活頁上,新的刻痕不斷添加。一個身材瘦削、雙臂卻完全被虯結古藤取代的年輕修士,正用藤尖分泌的腐蝕性汁液,在一塊空白活頁上蝕刻著複雜的能量回路圖。他的動作專注而快速,眼神裏閃爍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興奮。
    “嘿,藤七,又在搞你那‘痛覺放大器’?”旁邊一個渾身覆蓋著細密銀色鱗片、關節處伸出鋒利骨刺的修士湊過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藤七的草圖,“上次差點把自己神經燒糊的玩意兒有眉目了?”
    藤七頭也不抬,藤尖在金屬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快了!木翁老頭說的對,暖光不認傻子的自殘,但它認‘有價值的痛’!屠剛首領砸碎胸膛那一刻的劇痛,就是引子!是鑰匙!我要把這把鑰匙複刻出來,可控的!”他指著草圖中一個核心節點,那裏用扭曲的線條標注著“極痛閾值引爆點”,“隻要找到那個點,就能像首領一樣,用劇痛轟開身體潛能的枷鎖,點燃暖光認可的‘破而後立’!而不是像阿蠻那個笨蛋…”
    “有道理!”骨刺修士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一道猙獰的、被自己骨刺意外劃開的舊傷,“要是能控製…嘶!”他仿佛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倒吸一口冷氣。
    兩人沉浸在對“可控劇痛”的狂熱構想中,並未注意到,當他們討論到“痛覺引爆點”和“潛能枷鎖”時,碑頂那枚永恒溫暖的葉形燈,流淌下來的暖光在他們刻畫的草圖上微微頓了一下。光流中似乎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漣漪,如同平靜湖麵被一顆看不見的微塵擾動。那漣漪轉瞬即逝,暖光繼續流淌,將藤七草圖中幾個明顯能量衝突會導致神經熔毀的回路節點無聲抹去,隻留下相對“安全”的部分。
    就在暖光漣漪泛起又平複的同一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震顫,毫無征兆地掃過整個演武場!這股震顫並非來自大地或空氣,更像是一種信息的漣漪,一種法則層麵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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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中所有正在搏鬥、刻錄、或是冥想的修士,動作都出現了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仿佛支撐著他們動作、能量、乃至思維的某種無形之弦,被一隻冰冷的手指輕輕撥動了一下。
    距離黑石碑最近的藤七和骨刺修士,感受最為強烈。藤七手中蝕刻的藤尖猛地一滑,在金屬板上劃出一道醜陋的長痕。骨刺修士手臂上的鱗片瞬間倒豎,如同受驚的野獸。
    “怎…怎麽回事?”骨刺修士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那股震顫來得快去得更快,演武場內依舊喧囂,仿佛剛才的凝滯隻是幻覺。
    藤七也皺緊了眉頭,他低頭看向自己蝕刻的草圖,又疑惑地抬頭望向碑頂的葉形暖光燈。暖光依舊溫柔流淌,毫無異樣。
    “錯覺?”骨刺修士甩了甩腦袋,試圖驅散那瞬間的不適感。
    藤七沒有回答,他的藤須無意識地拂過剛剛被暖光抹平的安全節點區域。指尖傳來的金屬觸感冰涼光滑,但在那光滑之下,他仿佛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脈動?不是能量的脈動,更像是一種沉睡的、帶著金屬鏽蝕感的…心跳?
    他猛地縮回藤須,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是錯覺嗎?是剛才那股詭異震顫的後遺症?還是…這黑石碑的深處,埋藏著什麽他們從未理解的東西?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在巨大的黑石碑最底部,一塊被無數新刻活頁覆蓋的、最古老的基座金屬板上,一道極其細微、如同發絲般的裂痕,在陰影中若隱若現。那裂痕的走向,竟與他剛剛蝕刻的“痛覺引爆點”回路圖,有著一絲詭異的相似!
    藤七的呼吸瞬間停滯。他僵硬地轉動脖頸,看向不遠處被木翁的魔花暫時穩定住傷勢、依舊昏迷的阿蠻,又看向穹頂那冰冷燃燒的龍皇剪影,最後,目光定格在屠剛胸前那搏動著的、半械半生的暗金心髒上。一股寒意,混合著更深的、被點燃的探求欲,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暖光的源頭…這支撐新武紀元根基的黑石碑…究竟是什麽?那聲無人聽見的崩裂,那道宇宙墳場琥珀中的裂痕,還有此刻石碑基座陰影裏的細微紋路…它們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令人戰栗的關聯?
    碑頂的葉形燈依舊散發著永恒的光芒,溫柔地照耀著下方不斷刻錄新法、不斷挑戰極限的芸芸修士。但在那光芒無法完全照亮的陰影深處,在層層疊疊的金屬活頁之下,在那承載著所有法則信息的無形根脈中,一種源自最深本源的、微不可查的異樣脈動,正隨著修士們每一次刻錄“瘋狂”、每一次引動暖光,而變得…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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