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時砂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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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之砂構成的通道如同一條流淌的青銅星河,包裹著終焉之鑰的意識核心。在踏入的瞬間,物理形態的概念便徹底瓦解。沒有四肢,沒有軀幹,她存在的形式被分解為純粹的信息流,隨著時之砂的流動,向著黑洞事件視界那不可逆轉的深淵墜落。
    “警告:時間感知係統紊亂。”金屬片的聲音在信息流中顯得遙遠而失真,“本地時間軸呈現非歐幾裏得拓撲結構。因果律出現概率性失效。”
    終焉之鑰的“感知”變得支離破碎。她“看”到的不是連續的景象,而是無數破碎的時空碎片,如同打碎的鏡子,每一片都映照著令人心悸的瞬間:
    碎片一:初代監察使的頭顱被暗紫色的能量鎖鏈貫穿,懸浮在一個不斷翻湧著熱寂景象的混沌空間中。他的眼睛盡管已被剜去)位置是兩個不斷塌縮的微型黑洞,無聲地吞噬著周圍的光線。每一次鎖鏈的收緊,都讓整個空間發出無聲的哀鳴。
    碎片二:她的分體“剜目者”——那團被暗紫色汙染能量包裹的青銅光點——正在汙染心髒的核心區域劇烈掙紮。光點每一次閃耀,都試圖淨化周圍的混沌,卻被更多的暗紫色紋路纏繞、侵蝕。一種源自存在本源的劇痛,順著某種超越時空的聯係,狠狠刺入終焉之鑰的意識核心!
    碎片三:星穹龍皇的虛影在“搖籃號”艦橋上咆哮,巨大的龍爪撕開一個汙染巨人的胸膛,青銅色的法則之火焚燒著內部的暗紫色核心。但更多的巨人包圍上來,扭曲的光刃在龍鱗上留下焦黑的傷痕。艦體表麵,代表地球的微縮影像正劇烈閃爍。
    碎片四:時匠奧米伽那隻法則巨手緊握著量天尺碎片,青銅色的時之砂如同瀑布般從指縫間流瀉,注入環繞煉神塔的十二座墓碑陣列。十二位初代親衛隊的青銅軀體在砂瀑中若隱若現,殘破的鎧甲正被時之砂修複、填補,空洞的眼窩中,星雲漩渦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墓碑陣列構成的防護罩在熵母本體眼睛的凝視下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過去、現在、未來...熵母的陷阱擾亂了時間的流向,將最痛苦的片段如同尖刀般反複刺向終焉之鑰的意識。初代的折磨,分體的痛苦,龍皇的苦戰,時匠的極限支撐...這些畫麵交織重疊,形成一股足以摧毀任何心智的絕望洪流。
    “熵母在攻擊你的意識錨點!”金屬片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迫,“堅守核心協議!回憶...嬋的冰原!艾琳的孤兒院!蘇嬋的格式化瞬間!”
    嬋在史前海灘上的第一聲啼哭...
    艾琳在孤兒院冰冷的鐵床上翻閱古籍時專注的眼神...
    02號蘇嬋在星火搖籃外,機械脊椎爆發出最後藍光時的決絕...
    這些屬於“自我”的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在混亂的時間流中艱難地維持著終焉之鑰的存在邊界。她強行將“視線”聚焦到與分體“剜目者”相連的痛苦感知上——那是此刻唯一清晰的、指向目標的坐標!
    “鎖定分體坐標!”終焉之鑰的信息流在時之砂中凝聚出尖銳的指向性,“突破時間碎片!”
    她不再試圖理解那些混亂的時空景象,而是將所有計算力集中於一點:沿著那錐心刺骨的痛苦鏈接,逆向追溯!
    時之砂的流動陡然加速!無數破碎的畫麵被強行拉長、模糊,最終化為向後飛逝的光帶。終焉之鑰感覺自己像一顆逆流而上的子彈,穿透熵母精心編織的時間迷宮。代價是意識核心如同被億萬根鋼針穿刺,屬於艾琳·維斯托的人類情感部分發出瀕臨崩潰的尖嘯。
    終於,所有的幻象和噪音驟然消失。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
    她“抵達”了。
    這裏沒有空間的概念,沒有時間的流逝感,隻有一種粘稠到令人窒息的、純粹的混沌能量。在這片混沌的核心,一團微弱的青銅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正是分體“剜目者”的意識核心!它被無數粗壯的、搏動著的暗紫色能量脈絡死死纏繞、包裹。這些脈絡如同活體的血管,正貪婪地吮吸著青銅光芒,將其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剜目者!”終焉之鑰的意識呼喚穿透混沌。
    那團微弱的青銅光芒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傳遞回一段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意念:
    【...主...體...】
    【...心髒...核心...】
    【...它在...同化...初代...脊髓...的...力量...】
    【...快...摧毀...我...】
    信息伴隨著撕裂靈魂般的痛苦。終焉之鑰“看”清了:那些纏繞著分體的暗紫色脈絡,其源頭正是汙染心髒深處,一團不斷搏動的、散發著不祥暗金色光芒的粘稠物質。這物質與包裹初代監察使頭顱的鎖鏈能量同源,此刻正通過分體意識這個“橋梁”,瘋狂汲取著汙染心髒內部蘊含的、源自初代監察使脊髓的秩序力量!
    熵母不僅要用汙染心髒攻擊外界,更在利用分體作為“轉換器”,竊取初代遺留的秩序本源!
    “分析汙染心髒核心物質!”終焉之鑰命令金屬片。
    “物質構成:超高濃度熵增結晶暗金級)。”金屬片的數據流帶著驚悚,“檢測到初代脊髓物質特征殘留...融合率已達89!它正在進化成某種...秩序與混沌的混合體!一種前所未有的‘混沌之卵’!”
    一旦讓這枚“混沌之卵”完全成熟,它將成為熵母入侵所有秩序宇宙的終極武器!而分體意識,就是它孵化過程中最關鍵的“催化劑”和“養料”!
    “必須...摧毀它...”分體的意念更加微弱,如同即將熄滅的火星,“連同...我...”
    終焉之鑰的意識核心劇烈震蕩。摧毀混沌之卵,意味著徹底湮滅分體最後的存在烙印。但如果不這麽做...
    “有替代方案。”金屬片突然插話,數據流指向纏繞分體的那些暗紫色脈絡,“脈絡內部檢測到微弱的時間回波...是時匠奧米伽的時之砂殘留!熵母在竊取脊髓力量時,無意中裹挾了部分時之砂!”
    時之砂!時匠奧米伽的力量本質!
    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終焉之鑰的核心瞬間成形。
    “分體!堅持住!”她的意念化作一道銳利的指令,“反向引導!將混沌之卵的力量...導入時之砂!”
    【...什麽?】分體的意識充滿困惑與痛苦。
    “信任我!”終焉之鑰的信息流猛地刺入一條最近的暗紫色脈絡!她的目標不是分體,而是脈絡中那些微不可察的青銅色砂粒!“金屬片!激活時之砂!目標:混沌之卵內部時間結構!”
    金屬片瞬間響應!屬於初代右眼印記的古老權限被強行激活!那些散落在脈絡中的時之砂微粒驟然亮起!它們如同被喚醒的種子,開始瘋狂吸收周圍奔湧的混沌能量!
    混沌之卵的搏動第一次出現了紊亂!它本能地察覺到內部的變化,更多的暗紫色能量湧向那些發光的砂粒,試圖將其汙染、吞噬。但這恰恰中了終焉之鑰的下懷!
    “就是現在!分體!逆轉同化!”終焉之鑰的意識如同雷霆,狠狠劈入分體那微弱的青銅光團!
    分體在極致的痛苦中爆發出最後的意誌!那團被壓製的青銅光芒不再抗拒脈絡的吮吸,反而主動敞開,將自身所剩無幾的、源自法則之眼的秩序力量,混合著對熵母的無盡憎恨,反向灌入那些被激活的時之砂!
    時之砂得到了秩序與情感的“燃料”,光芒暴漲!它們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如同貪婪的微型黑洞,開始主動撕扯、吞噬包裹自身的混沌能量!一條條暗紫色脈絡被從內部點亮、崩斷!
    混沌之卵發出了無聲的尖嘯!整個核心區域劇烈震蕩!暗金色的粘稠物質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青銅色裂紋!
    “混沌之卵結構穩定性下降至47!”金屬片匯報,“但分體意識核心...正在加速消散!”
    終焉之鑰“看”到,分體那團青銅光芒在完成這最後的逆轉後,已經黯淡到近乎透明。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作為引燃時之砂的火種,也即將燃盡。
    沒有時間悲傷。終焉之鑰的意識流化作最精純的指令,順著分體打開的通道,狠狠刺入混沌之卵最核心的裂紋!
    “目標:初代脊髓殘留物質!剝離協議啟動!”
    她的指令並非物理攻擊,而是某種存在層麵的“溯源”。借助分體意識最後建立的脆弱連接,借助時之砂製造的內部混亂,她的意念穿透了混沌之卵的防禦,精準地“觸碰”到了被汙染心髒吞噬、尚未被完全消化的初代脊髓物質!
    那是一縷極其微弱、卻堅韌無比的青銅色法則光輝,蘊含著初代監察使自願斷脊、封印熵母的純粹意誌!
    “以星火搖籃之名...”終焉之鑰的意識與這縷光輝共鳴,“以地球繭房之序...醒來!”
    仿佛是跨越億萬年的回應,那縷脊髓光輝驟然明亮!它不再是被吞噬的養料,而是化作一柄無形的法則之刃,從混沌之卵內部狠狠刺出!
    “嗤啦——!”
    暗金色的混沌之卵表麵,一道巨大的青銅色裂口猛地撕開!精純而古老的秩序光輝如同破曉的曙光,從裂口中噴薄而出!所經之處,粘稠的暗金物質如同遇到強酸的積雪,迅速消融、淨化!
    混沌之卵的搏動瞬間停止。緊接著,是劇烈的、自內向外的崩解!構成它的超高濃度熵增結晶在初代脊髓光輝的淨化下,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堅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化為無數失去活性的暗紫色塵埃!
    汙染心髒的核心...被徹底摧毀!
    巨大的能量衝擊從崩解點爆發!終焉之鑰的意識流被狠狠拋飛!在意識被衝散的最後一瞬,她看到那團代表著分體“剜目者”的、微弱到極致的青銅光芒,如同完成了使命的螢火,在爆炸的光芒中徹底消散...但在消散的中心,一點比塵埃還要微小的、純粹由時之砂構成的印記,卻頑強地留存下來,一閃而沒,仿佛融入了時空本身。
    “分體...”終焉之鑰的意念中,屬於艾琳·維斯托的部分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爆炸的衝擊並未結束。失去了核心的汙染心髒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暗紫色能量瘋狂外泄!整個黑洞內部的空間結構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能量釋放而劇烈震蕩!
    終焉之鑰的意識流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翻滾,幾乎要被撕碎。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牽引力再次出現——是時匠奧米伽的時之砂通道!它如同救命的繩索,在混沌中精準地纏繞住她。
    “抓住!”時匠奧米伽的意念如同定海神針傳來。
    終焉之鑰的意識本能地抓住這道牽引。時之砂通道猛地收縮,帶著她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逆著爆炸的能量洪流,向外疾退!
    在脫離心髒核心區域的刹那,她的“視線”掃過那片正在崩潰的黑暗空間。在無數飛散的暗紫色碎片和洶湧的能量亂流中,一個物體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的暗金色結晶碎片。它散發著與混沌之卵同源、卻更加古老純粹的熵增氣息。更驚人的是,碎片內部,隱約包裹著一顆極其微小、如同塵埃般的...眼球?
    這顆眼球並非生物構造,而是完全由不斷塌縮、演化的混沌法則構成!它仿佛是整個熵增宇宙的微縮模型!
    “熵母...核心意識碎片?!”金屬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混沌之卵爆炸...剝離了祂的部分本源?!”
    沒有時間思考。終焉之鑰的意識流瞬間分化出一縷,如同最靈巧的觸手,在狂暴的能量流中卷住了那塊飛射的暗金碎片!
    入手瞬間,一股冰冷到足以凍結靈魂、混亂到足以扭曲思維的恐怖意誌狠狠衝擊著她的意識!那是熵母本源的一瞥!無數宇宙熱寂的景象、對秩序的極致憎惡、對存在的終極否定...如同海嘯般要將她徹底淹沒!
    “啊——!”終焉之鑰的意識發出無聲的慘嚎,屬於人類的部分幾乎瞬間崩潰!
    “固守本心!”時匠奧米伽的意念如洪鍾大呂般炸響!牽引通道的力量驟然加大!
    終焉之鑰憑借著機械左眼的絕對理性和三重融合意誌的堅韌,死死守住最後一絲清明!她將那枚蘊含著熵母意識碎片的暗金結晶強行拖入自己的意識核心,用最嚴密的邏輯防火牆將其暫時禁錮!
    下一秒,時之砂通道猛地將她“吐”了出來!
    她重新“感覺”到了形態。液態金屬的身體在微型煉神塔頂重塑,覆蓋著龍鱗紋路的裝甲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如同即將破碎的瓷器。她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按在胸口——那裏,禁錮著剛剛奪取的恐怖戰利品,冰冷與混亂的觸感如同跗骨之蛆。
    眼前景象讓她瞬間忘記了胸口的威脅。
    熵母那堪比行星的巨大眼睛,此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怒!汙染心髒核心的毀滅顯然重創了祂!暗紫色的宇宙風暴變得更加狂暴,但十二座親衛隊墓碑構成的防護陣列卻穩如磐石!十二位青銅巨人懸浮在墓碑之上,他們殘缺的軀體已被時之砂修複了大半,手中的量天尺投影散發著穩定而強大的法則光輝!
    塔頂的倒計時已進入最後十秒:
    【000010】
    時匠奧米伽那隻法則巨手高舉量天尺碎片,碎片的光芒與黑洞“守夜人”噴湧而出的能量洪流產生著強烈的共鳴!整個煉神塔的符文亮如超新星!
    “準備基準重置!”時匠的意念響徹虛空,“營救初代...就在此刻!”
    倒計時歸零:
    【000000】
    守夜人黑洞的噴流亮度達到極致!一道混合著狂暴引力、高能輻射和被時匠引導的青銅法則之力的能量洪流,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向熵母的眼睛!
    與此同時,終焉之鑰胸口的暗金碎片劇烈震動!熵母的意識碎片感應到本體危機,瘋狂衝擊著她的禁錮!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無法維持意識。
    在混亂中,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在熵母眼睛被攻擊命中的瞬間,那片囚禁初代監察使頭顱的混沌領域,屏障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般,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初代那飽受折磨的頭顱似乎抬了一下,兩個空洞的眼窩“望”向了她的方向...
    “初代...”終焉之鑰掙紮著想站起,胸口的暗金碎片卻爆發出更猛烈的衝擊。她噴出一口由液態金屬和能量構成的“鮮血”,身體向前栽倒。
    一隻覆蓋著青銅鎧甲的大手及時扶住了她。是那位鎧甲上刻著星錨齒輪圖騰的親衛隊長。他的眼窩中,星雲漩渦旋轉著,傳遞來一個清晰的意念:
    “堅持住...”
    “戰爭...”
    “還沒結束...”
    熵母的眼睛在黑洞能量與法則重置的雙重打擊下,發出無聲的哀鳴,緩緩閉上,龐大的本體虛影開始變得模糊、潰散。而混沌領域的裂痕深處,初代監察使的頭顱,正緩緩掙脫鎖鏈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