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鍾。
    倒計時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勒在每個人的心髒上。星塵之心搏動的頻率已經開始紊亂，光芒明滅不定，每一次黯淡都持續得更久，仿佛下一次就會徹底熄滅。力場光壁雖然依舊勉強維持，但那粘合裂痕的能量流已變得稀薄而急促，如同垂死者的脈搏。
    小艾琳的努力似乎起了一絲作用，成年艾琳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但意識依然沉淪在深深的黑暗裏，無法被徹底喚醒。那破碎的低語似乎隻是驚鴻一瞥，再無痕跡。
    海倫博士強迫自己從那冰冷的邏輯裂縫中收回那縷意識絲線。那些破碎的低語帶來的不是答案，而是更龐大、更令人不安的謎團。平衡？橋梁？失衡之影？協議亦是失衡？
    這些概念衝擊著她固有的認知。在她和“父親”的設計中，協議是最終極的秩序，是應對混亂和毀滅的最後手段。而歸零與方舟，無論多麽殘酷，都是基於冰冷宇宙法則計算出的、為了某種“更大秩序”的選項。
    但如果…如果協議本身也是問題的一部分呢？如果這種非此即彼的、絕對理性的抉擇，本身就是一種“失衡”？
    這個想法太過駭人，幾乎動搖了她的根基。但現在不是進行哲學思辨的時候。
    頭頂又傳來令人牙酸的崩裂聲。時間不多了。
    “小艾琳，”海倫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放棄喚醒。嚐試…連接我和她。”她指了指成年艾琳。“用回響能量，構建一個最基礎的意識橋梁。不用喚醒她的意識，隻需要…讓我能接觸到她無意識深處的那些…‘回響’。”
    這是最後的嚐試。既然無法理解那些低語，那就去感受它們源頭的狀態。艾琳是特殊的，她的回響能量是唯一與虛噬同源卻又不同的力量，是唯一可能溝通兩者的“橋梁”。或許在她的無意識深處，藏著哪怕一線生機。
    小艾琳沒有質疑。她再次集中起所剩無幾的精神力，雙手分別輕輕按在海倫和成年艾琳的額頭。微弱的、帶著安撫意味的回響能量緩緩流淌，試圖在這兩者之間建立一個極其脆弱的連接通道。這個過程比引導能量更加精細和危險，尤其是在兩人意識狀態都極不穩定的情況下。
    海倫閉上眼睛，放空自已幾乎要炸裂的思維，努力去感知、去接納。
    起初是一片混沌。劇痛、疲憊、成年艾琳意識海中破碎的景象、回響能量的紊亂波動……
    然後，漸漸地，當小艾琳構建的橋梁稍微穩定了一瞬，海倫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那不是思維，不是記憶，更像是一種…“狀態”。
    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同步感。
    並非與外部虛噬的同步，而是成年艾琳體內的回響能量，與某種更深層、更浩瀚、更無處不在的…“基底”產生的微弱共振。這共振讓她想起之前艾琳低語中的“平衡”與“狀態”。
    仿佛回響能量並非一種被製造或引來的工具，它本身就是宇宙某種基本狀態的體現？而虛噬……海倫嚐試著將感知延伸，透過艾琳這個中介，去細微地觸碰那力場之外冰冷的吞噬意念。
    一種戰栗的感知反饋回來。
    那虛噬的冰冷與吞噬，並非純粹的“惡”或“混亂”。在那令人絕望的表象之下，她似乎感知到了一種極度扭曲、極度狂躁的……“渴望”？一種對某種缺失狀態的、本能般的、毀滅性的追尋？就像失控的程序，瘋狂地執行著某個出錯的原始指令。
    失衡之影……
    難道虛噬，並非是宇宙的敵人，而是某種極端失衡狀態下產生的、試圖強行“校正”卻自身也陷入徹底混亂的可怕現象？而回響能量……是維持那種“平衡狀態”的關鍵？或者本身就是平衡的一部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開！
    如果真是這樣……
    父親的計算，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變量！他基於秩序與混亂、存在與虛無的二元對立來構建模型，但如果真正的關鍵點是“動態平衡”，而虛噬和回響都是這個平衡體係中的一部分（ albeit 一個徹底失控，一個尚未被正確理解），那麽無論是方舟還是歸零，都隻是在用一種失衡去對抗另一種失衡，最終隻會導致更大的崩潰！
    協議本身，因其非此即彼的絕對邏輯， deed 就是一種“失衡”！
    她們需要的不是選擇協議給出的選項，也不是徹底摧毀協議（那可能導致維係方舟的基礎秩序徹底崩塌），而是……改寫協議的底層邏輯！從基於二元對立的毀滅性抉擇，轉變為基於動態平衡的維係與調控！
    但這可能嗎？如何在短短幾分鍾內，完成如此顛覆性的改寫？而且，用什麽來維持平衡？艾琳和她體內的回響能量？這夠嗎？
    就在海倫思緒飛轉，仿佛抓住了一線希望卻又麵臨更巨大鴻溝之時——
    嗡！！！
    星塵之心發出了最後一聲淒厲、尖銳的哀鳴！光芒驟然大放，隨即如同燃盡的恒星般，猛地向內坍縮、黯淡下去！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現實錨點力場的光壁瞬間變得透明、稀薄！外部那一直伺機而動的虛噬漩渦仿佛嗅到了最後時刻的到來，旋轉猛地加速，那極致的黑暗中心如同張開的巨口，朝著力場狠狠噬咬而來！
    “不！”小艾琳尖叫一聲，連接的橋梁瞬間斷裂！
    海倫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即將被黑暗吞噬的世界！
    完了嗎？
    就在這最後的瞬間，異變再生！
    也許是星塵之心最終崩潰釋放出的巨大能量衝擊，也許是外部虛噬那極致吞噬力量的刺激，一直昏迷的成年艾琳，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雙眼中不再是疲憊或痛苦，而是充滿了熾烈的、純淨的銀白色光芒！她體內那些紊亂的回響能量在這一刻仿佛被某種更深層的力量梳理、點燃，變得無比凝練和強大！
    她沒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直接望向了那吞噬而來的黑暗漩渦。
    然後，她抬起了手。
    並非攻擊，也非防禦。
    她的手掌心中，凝聚起一團柔和卻無比深邃的銀光，那光芒中仿佛蘊含著無數細微的、生生不息的循環與律動。
    她將手掌，對準了那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沒有爆炸，沒有衝突。
    那團銀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虛噬漩渦的中心。
    下一刻，那瘋狂旋轉、充滿毀滅意念的黑暗，猛地停滯了。
    一種極其詭異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變化，在漩渦中心發生。那極致的黑暗仿佛被“中和”了，或者說……被“安撫”了？雖然依舊冰冷，但那瘋狂的吞噬欲卻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的、停滯的“凝視”。
    它停在了力場之外，距離徹底吞噬，僅有一線之隔。
    力場沒有完全消失，但已薄如蟬翼，星塵之心徹底黯淡，隻剩下最後一絲微光在核心處掙紮，仿佛風中殘燭。
    成年艾琳眼中的銀光迅速消退，身體一軟，再次昏迷過去，仿佛剛才那一刻爆發耗盡了她最後的一切。
    力場內，死寂再次降臨。
    比之前更加詭異。
    因為毀滅，被暫停在了最後一刻。
    並非被阻止，隻是被……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按下了暫停鍵。
    海倫博士怔怔地看著力場外那停滯的、仿佛陷入某種困惑的虛噬漩渦，又看向再次昏迷的艾琳。
    回響之橋……
    她似乎，真的溝通了那不可溝通之物。
    雖然隻有一瞬。
    但那一條由灰燼鋪就的道路盡頭，似乎真的出現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通往未知的橋梁。
    倒計時，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已然終結。
    她們站在了絕對的寂靜與懸停之上。
    下一步，該邁向何方？
    喜歡龍破九霄之邊陲小年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龍破九霄之邊陲小年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