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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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重新躺好,一時無話…
    床並不大,兩人本就長得身長健碩,又加上兩張被子,兩人其實挨得挺近,幾乎要貼著手臂了,沈赫甚至可以聞到晏雪行身上傳來好聞的淡淡墨香…
    墨香?他一個江湖道士身上怎會有墨香?
    轉頭看著那人,他的臉就在咫尺,沈赫甚至可以看見他麵上皮膚的細小毛孔…
    隻見他劍眉下雙眼緊閉,狹長濃密的睫毛安靜地趴在眼瞼處,就像兩片撓人心弦的羽毛。鼻子挺拔而不突兀,再有…那唇…
    正在沈赫胡思亂想時,耳邊傳來晏雪行冷冷的聲音:“大人看夠了沒有!”
    沈赫被他突然發問嚇一跳,正想說些什麽,卻發現晏雪行的耳尖微紅,與那緊閉的雙目相結合,竟有種說不出的羞澀…
    隻覺得有點什麽東西在自己心間“噗噗”的動了幾下,沈赫急忙捂住心口,不敢再去看他睜開的眸子。
    過了一會兒,沈赫覺得那種感覺已慢慢平複,然而睡在床上從一開始的起暖到寒意盡消,現在居然有些燥熱起來…
    明明身上很累卻睡不著,沈赫覺得無聊,開口問道:“前輩,你擄本使至此究竟是為何呀?”
    晏雪行無語睜眼,淡淡道:“到了大人自然知曉…”
    :“前輩…不會是看上本使了吧?”
    此言一出,那人的耳根瞬間染紅,絕美的臉也微微落上一層緋色…
    沈赫見了,心間“噗噗”的東西又在微微跳動,撓得他心底一陣陣地癢。
    晏雪行徹底無語,氣得馬上坐立起來指著沈赫罵道:“你究竟睡不睡?不睡給貧道…”
    滾字正想出口,又想到他是不能讓沈赫滾的,舉手就要封住他的穴位,嚇得沈赫馬上鑽進被子裏,麵朝一邊去…
    第二日醒來,晏雪行的被窩早已涼透,沈赫不免有些失望,想起昨夜那人不易察覺的羞澀,居然覺得他有點…可愛?
    沈赫出門時,發現旁邊的房門也正出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鄭玉麟。
    兩人相對望見,彼此都沒有什麽好臉色。
    看得出來,經過一夜的思考,鄭玉麟已沒有昨日那樣萎靡,麵對沈赫也不再像昨日那樣氣憤,整個人氣質似乎有些不同,至於有什麽不同,沈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下樓各自一桌吃飯,沈赫暗暗思量:道長也不知道去哪裏了,自己要不要就此偷偷逃走?
    沈赫想起昨夜那“噗噗”的感覺一陣心慌,又想到陸秉被削去的左臂,都督對自己恩深如海,都督回了京城也不知道要麵對怎樣的妖魔鬼怪,他卻為一個男人逗留此地?沈赫當下便決定遁逃!
    然而還沒走出客棧大門,沈赫抬頭便撞見了晏雪行,兩人相視一愣,見到沈赫匆匆而出晏雪行不用猜也知道他要幹嘛,沉聲問道:“你要去哪?”
    沈赫一陣心虛:“晚輩…嗬嗬…晚輩是見您這麽久不見影蹤,以為您去哪了,正想去找您呢!”
    晏雪行自然是不信的的,看著沈赫沉聲說道:“別給貧道耍花樣!”
    幾人重新收拾行囊駕上馬車,依舊是沈赫和鄭玉麟坐著馬車,晏雪行在前麵趕車。
    車內,沈赫見鄭玉麟不願理會自己,自覺得犯不著和他交涉,便一個人掀起簾子看起街上的人來。
    同北縣丞日上的街道繁華熱鬧,街市裏還能見些流民捧著破碗穿梭其中,隻是世道如此,誰家也沒有什麽餘糧,那些流民大多是一張失望的臉。
    正在此時,鄭玉麟稚聲未脫的話音自耳邊響起:“我昨夜想了一夜…”
    沈赫聞言,回頭看著鄭玉麟,靜靜地看著他。
    :“父親大人就是貪墨之罪也罪不至死,更不能被滿門抄斬…”
    鄭玉麟說這話時,聲音明顯還是有些激動。頓了一下,看著沈赫堅定地說:“都是奸人害我全家,包括你們錦衣衛,這仇,我鄭玉麟要報!”
    少年信誓旦旦的樣子讓沈赫不禁覺得好笑,挑眉笑問:“哦?怎麽報?把我們全部都殺了嗎?”
    鄭玉麟身體微顫,緊緊握著拳頭,咬著牙道:“總有一天,我要你們都付出代價的!”
    :“哈哈…好啊!本使等著你來報仇!不過你似乎忘了,下令殺你全家的不是別人,乃是當今聖上,這仇你想過該怎麽報嗎?!”
    沈赫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輕笑出聲,繼而點出要害,他倒要看看這小孩是如何回答!
    少年一下子語塞,麵色又白了幾分,一時竟沉默了。
    正在此時馬車停了下來,沈赫好奇撩開門簾,隻看到晏雪行已跳下車去,抱起路邊一個看不出來多大年歲的孩子,那孩子麵黃肌瘦,身上似有血水流出,看著奄奄一息的樣子。
    遠遠望去,那孩子似乎快要斷氣,被宴雪行抱在懷裏也隻是努力抬頭張了張嘴巴,然而卻什麽也來不及說雞爪一般的小手便垂了下去。
    至於是否真的斷氣沈赫看得並不真切,隻是前麵晏雪行臉色凝重,沈赫正想想下車去看看怎麽回事,晏雪行便把那孩子抱過來放在了馬車上。這下車上兩人都看得清楚了,這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少年,因為剛斷氣臉色略微泛青,加上可能他生前被人拳打腳踢過,瘦小的麵頰腫脹,特別眼眶周圍,瘀血形成的烏青在他枯黃的臉上看起來尤其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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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玉麟被突如其來的屍體嚇得麵無人色,縮著往馬車裏麵躲避,這下馬車逼仄的空間就更小了。
    晏雪行一言不發,抽起馬鞭馬車便飛奔而去,驚得路邊的行人紛紛向四麵逃散…
    跑了很久,直到馬車駛到縣丞城外才停下,許久沒有動靜沈赫隻得下車查看。隻見一土丘處晏雪行用手中的劍挖坑,那劍削鐵如泥,挖個土坑自然不在話下,沈赫上前看時,土坑已挖了有好幾尺深,不多時晏雪行便把那孩子輕輕放在土坑之中,然後把那孩子蜷縮的身體慢慢放平,莊重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掩埋屍體後,晏雪行又往旁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插在墳頭,這便算是那孩子的墓碑了。
    泥土不知何時弄髒了晏雪行的衣服,可他像全然不知,隻是表情麻木,茫然也似地跪坐在那裏。
    沈赫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晏雪行抬頭看著沈赫,絕美的眸子如同破碎的琉璃。
    :“究竟怎麽回事?”沈赫又問。
    淚光在宴雪行眸子裏轉動,許久沈赫才聽到他微微顫聲道:“是貧道…害死了他…”
    :“今日一早,貧道路邊見到這孩子,給了他些餅吃,他卻說是要帶回去給他娘親…貧道受他孝心所動便給了一錠銀子給他,沒想到被別的乞丐看到…”
    沈赫歎了口氣,不等晏雪行說下去他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晏雪行菩薩心腸施舍那孩子一錠銀子卻被別的乞丐看見,那些乞丐為搶那錠銀子竟當街便把那孩子殺害了…
    換作以前沈赫定要出言諷刺一番,如今看到這個幾招之內便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人零零破碎的樣子,不知怎麽的破天荒生出憐惜來,張了張嘴道:“前輩莫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錢財不可露人以白這麽顯淺的道理前輩難道不知道麽?更何況前輩送他的那麽大錠銀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沈赫本想要說些安慰的話,沒想到叨叨絮絮說出來的卻都是些不大好聽的。
    晏雪行此時自然明白了個中緣由,但大錯鑄成已無法挽回。宴雪行心懷愧疚的
    看著那墳頭,拿出酒壺,往墳頭倒完才起身轉頭離去。
    過了半日,馬車已到定州與湖州地界,過去湖州便是杭州了,竟是在走回頭的路,沈赫心中暗道。
    又過了整整三個時辰,晏雪行一句話不說,隻是在趕路,顯然因為早上的事他還是心情低落。
    可馬車上的兩人卻受不了了!鄭玉麟本就消瘦憔悴的臉上臉色更加蒼白如紙,顛簸的山路讓他不知吐了多少回了…
    沈赫也好不了哪去,穴位被封,整個身體脈絡不暢,顛簸的山路顛得他整個五髒六腑疼得像要破體而出。
    沈赫再也受不了了,拉起車簾,虛弱的對晏雪行說道:“我說前輩…你一刀給本使個痛快吧!受不了了…再說了…人不死馬也要累死了!”
    晏雪行勒住韁繩,喝定馬車,回頭看了看二人,隻見一個個的麵如菜色,那馬兒更是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撲通”一聲便跪坐在地上再不願起來…
    再過去就是湖州地界,他以為今晚可以在前麵三十裏路的南潯縣丞落腳的,看來,今晚得露宿荒野了。
    此時已是黃昏,日落西山,殘陽如血,幾人就著路邊生火。
    終於停止顛簸,沈赫下來馬車,見到路邊草地就往上麵一躺,舒服地舒展身骨,在馬車上蜷縮太久,舒展的筋骨“咯咯”直響。
    鄭玉麟下了馬車便翻江倒海吐了個痛快,其實胃裏已經沒有什麽可吐的了,隻是一抽一搐幹嘔…
    等二人緩過勁來,晏雪行已經生了火,把行囊裏的餅和肉幹拿出來放在火上烤,隻一會便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來。
    正在幾人慢慢地吃著餅,啃著肉幹時,耳邊傳來馬蹄聲,抬眼望去,來了幾匹高大精神的馬,那馬上是幾個精碩漢子,隻見他們身材高大,身上穿著麻料布衣,細看他們大多數須發濃密整齊,手腳骨節虯結有力,乍一看就是些練武之人…
    那幾人見到晏雪行幾人,勒馬停住,一個像是他們首領模樣的男人跳下馬來,抱拳朗聲道:“我們兄弟幾人趕路至此,對周遭並不熟悉,請問各位俠士附近可有村落能歇腳的?”
    幾人皆是一臉勞途奔波的苦色,宴雪行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二人不禁升起同理憐惜之心,起身抱拳回禮道:“壯士,在下也是途徑此處,本打算到三十裏外的南潯縣丞落腳的,如今看來是走不了了…”
    見晏雪行身背長劍,動作不動聲色間行雲流水,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拱手作了個答禮,那為首便帶著幾人策馬揚鞭而去…
    奔騰而去的馬兒揚起漫天的塵土,隨著幾人高聲策馬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沈赫卻看著血陽下那幾道消失的背若有所思,晏雪行見狀似是不經意的問:
    “大人在想些什麽?”
    沈赫收起目光並不搭話,拿起烤好的肉幹就往嘴裏送。麵對宴雪行詢問的目光沈赫也隻是自顧自嚼著幹糧,雖然宴雪行看起來二十四五,可明顯第一次行走江湖,對很多事都存有赤子之心,沈赫覺得,有些事還是能不節外生枝就不要自找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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