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英雄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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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子時,都督府衙內,昏暗的燈光下,陸秉披著一件薄薄的衾衣臥在榻上,燭火照亮他花白的雙鬢,與年初時不同,臉上微微蠟黃的皮膚,不再精神蘊紅,橫疊的一道道溝棱顯得特別滄桑,就連平時如電的雙目都如蒙上了一塵薄灰,失去了原來的光亮。
此時的他正側耳細細聽著沈赫奏告密報,他聽得認真,還未等沈赫說完,那蒼白的臉上凝結的兩道眉越擰越緊,忽然陸秉感覺眼前一片混濁,昏暗的燈光讓人看不見四周,讓他莫名地有些心煩意亂。
於是他伸出手來,用他那半寸多長的指甲胡亂撥弄了一下手邊的燈盞,燈芯便帶著燭油霹靂啪啦地升起一束微弱的火光,搖曳的燭火在不經意地飛濺在陸秉的指尖,引起他“嘶”地一聲痛呼。
然而那燭火隻在短暫晃動很快又恢複了原本昏暗的樣子,陸秉正想再伸手去撥弄燈芯,手卻停在了半空,轉頭去看跪在地上的沈赫,抬起的手終是垂了下來,麵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許久才歎了一口氣,淡淡說道:“沈左使,起來吧…”
:“謝都督。”
沈赫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再看向陸秉時,發現在都督的臉上竟有一種既悲涼又不安的複雜神色,沈赫不敢出聲,隻默默地站在下首等待著。
聽沈左使所言,右使王順之竟是嚴世蕃安插在自己身邊的耳目?!想來也對,王順之在自己手下多年,他的性格陸秉最清楚不過,雖然他平時總是麵帶微笑,看似人畜無害,其實私底裏器量不大,對什麽事都是睚眥必報,非是徐太師那種表麵迂腐的人能買通得了的。
對於王順之隸屬哪派,陸秉其實多多少少在心裏預感過,隻是他沒想到,沈青浦竟是裕王那邊的人!他明明看起來是那麽的正派,那麽的不屈於人!他來到自己身邊,從來都沒提過當初以命相救的恩情,有時不開心了還要求回到會寧老家去,他一直費盡心機挽留,如此看來,他來到自己身邊究竟有何目的?既不想加官進爵,也不想表忠心謀求自己的信任,什麽也不做,還看不出一點害處,莫非真是徐太師想要安插眼目這麽簡單?
在別的官衙安插自己的人算不得什麽出奇的事,就是他陸秉,在朝廷多個府衙裏不也安插了不少耳目麽?甚至於三品以上的官員家中都有錦衣衛的人。
:江渚白發漁翁,獨臥垂釣冷風。
重蓑衣,笠草空,
應是閑情之中,無人知我滿心憂忡…”
陸秉低低地吟唱,燭火下一種說不出的蒼涼布滿了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紋溝,與他那蠟黃中微顯蒼白的臉色相襯下,不由得讓沈赫覺得,都督他竟真的老了!不過兩個奸細,便讓他顯露出這樣無力、惴惴不安的神色,他一直都是那樣的左右逢源,春風得意!好似就是嚴首輔也動不了他半分,如今看起來卻是判若兩人,然而這也隻是不到一年光景!
昏暗的燭火讓人感覺周圍特別的沉重,一隻手扶著額頭,指尖輕輕地按壓疼痛跳動的地方,陸秉沉默許久,終是垂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來,走到屋中的一個箱子前,隻聽到“哢嗒”的一個金屬碰撞木板的聲響,箱子被打開,定睛看去,箱子裏竟有金塊在燭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晃得沈赫的眼睛好一陣炫暈。
:“都督,這是…?”
沈赫麵露驚詫,陸秉並沒有回答,意外地用一種非常慎重的聲音問道:“赫兒,你說裕王和景王究竟誰會登上大位?“
沈赫聞言不由得驚得瞳孔一縮,慌亂答道:“屬下不管妄議!”
陸秉並不理會沈赫的慌張,忙擺手道:“此處又沒有外人,赫兒盡管說便是了。”
沈赫暗用內力側耳細聽,確定周圍確實沒有人才抬頭迎上陸秉的眼睛,那眼裏有著信任與希冀。
沈赫來不及細想陸秉這突如其來的親近,畢竟從前都督大多數都是叫的他沈左使,沈赫也不敢回答他的問題,隻滿臉驚疑地看著陸秉。
:“如赫兒所說沈青浦是裕王那邊的人,王順之是嚴世蕃的耳目,而嚴世蕃又與景王一黨,如此一來…”陸秉說到這頓了頓,看著沈赫意有所指繼續道:“二王都在本督這裏安插了耳目,本督明白他們自然是為了日後圖謀,而本督非是萬不得已,是不能隨意站隊的…”
箱子裏的黃金在燭火下發出的光亮映照在屋裏兩人臉上,陸秉滿臉滄桑顯得十分疲憊,或許,不是為了整個陸家興衰,他早該辭官退隱了,幾十年的經營他早已身心疲憊到不堪重負,但他知道,他還是不得不承受著,不得不繼續謹慎小心。
侍君側,可不單單隻是為了謀官位。
兩人沉默半晌,陸秉終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把手沉沉搭在沈赫的肩上,定定地看著他,麵有苦澀地p道:“赫兒,別人都以為我陸秉善於獻媚邀寵,手執錦衣衛滿手血債,可赫兒是知道本督是怎樣的人對不對?“
不同於以往的淩厲,此時的陸秉反倒多了幾分優寡柔腸,沈赫心下疑慮,說不出是哪裏奇怪,總之陸秉與他一直以來印象裏那個總是英武偉岸的都督太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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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出來都督心有苦楚,迎上陸秉希冀的目光,沈赫不由得皺緊眉頭,安慰似的朝著陸秉點了點頭。
都督很不對勁啊!以往豪爽不拘的他何時有過這樣的猶豫不決?而自己又能為他做些什麽呢?
沈赫想了想,輕聲勸慰道:“都督…何必憂慮太多?錦衣衛隻忠於皇上,皇上是知道的,孰非孰過皆是聖恩,就是他日新皇登位,自然也不能說您的不是…”
沈赫說到最後,眼睛裏帶著些意味深長,陸秉麵上一窒,抬著沉重的眼回看過去,火光下紅衣映襯著如玉的臉,表情一片淡然,就是麵上映照的金色光芒也讓人有種莫名的心安。
陸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然而官場這條路又豈非是平地屐步?一步不慎,就是挫骨揚灰滿門覆滅!
陸秉瞌了瞌疲憊的眼,接著一聲煩亂的歎息,再睜開眼時,又輕輕歎道:“隻怕真到那一天,是由不得本督說了算的!”
見沈赫說不到自己心裏去,陸秉不想再與他討論二王奪嫡之事,便往房中的那隻箱子瞟了一眼,扶額按著疼痛突起的地方,吩咐道:“等過了子時,你就帶著這些錢財去找嚴侍郎,與他疏通左衛將軍的事吧!”
:“是!”
沈赫應聲上前,小心地把箱子合上,正想著叫自己手下來搬金子,耳邊卻又響起了陸秉的聲音:“赫兒,這件事你一定要辦得妥帖,將軍他…還是想打仗的…”
沈赫聞言身體一滯,緩緩轉過身來,卻見陸秉不知什麽時候,已停下按壓頭疼的動作,抬頭靜靜地看著自己,淡淡道:“誰都想做聖人,可聖人卻總是難做的。唉…本督有時候在想,若不是能幫助楊仲芳與於將軍這樣的人,本督是不應該在官場的…”
陸秉第一次與人說這樣的話,看著麵前這個他從小看大的孩子,從一個幼小稚兒,長到如今高大的俊俏郎君,沈左使似乎比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都要親近,他教他武功秘籍,教他人情世故,還教他人心險惡……
隻是那個關於他身世的秘密他卻永遠不能對他宣之以口。
其實沈赫原是朝中前督察禦史沈兆的長子,陸秉記得當年皇上被宮女謀害未果,皇上自此覺得是冥冥中上天庇佑,對修仙練術更加癡迷,於是便連續下令,在各州府建造廟台以祭四方。
然而當時本就國庫空虛,蜀地還有瘟疫橫行,百姓深陷苦獄,還指望朝廷救濟渡過難關,又哪裏有錢建造廟觀?
當時的工部侍郎奏報造銀給嚴首輔時,嚴首輔一籌莫展,思來想去便想出在暗地裏捐銀換官的法子來,一時間六品的地方官職一萬兩銀子起捐,價高者得,有些富庶地方竟被捐出百萬白銀的天價,沒幾下便把造廟台的錢給集齊了,完了還有剩下結餘的,嚴首輔還全數上交給聖上作為了中宮私銀。
可以說,當今聖上對買賣官位的事情一清二楚,並且不以為然,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表麵上是嚴首輔做這禍國殃民的事,事實上,到大家都明白嚴首輔隻是一個擋箭牌而已。
買賣官位有損國本,朝野上下天怒人怨卻沒人敢吱聲,尤其是當時夏言已死,朝中嚴首輔一手遮天,誰敢出聲皇帝一聲令下,陸秉就得出手讓他閉嘴!
當時蜀地的瘟疫已經傳到了長安,那些染了疫病的流民到處流竄,眼看就要往京城裏來,朝中的大臣們是怎麽也坐不住了,嘰嘰喳喳的一片嘩聲討論,紛紛奏請皇上下旨抗疫救災,啟奏聲一浪高於一浪,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為此也是苦惱不已!
剛剛造了廟台,哪裏來的錢救災?思及此,聖上往嚴首輔臉上使了個眼色,這是讓他想個辦法以緩燃眉之急。可嚴首輔又哪裏有什麽辦法?隻能在暗地裏又把五品的地方官位拿出來捐換。
如此,終於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跳出來大罵嚴嵩買賣官位,禍國殃民!
陸秉記得,當時太和殿上鴉雀無聲,隻有憤怒的督察禦史激昂陳詞,一條條罪名數落得嚴首輔麵無人色!等反應過來,嚴首輔便尷尬地看向龍椅上的皇上,倉惶投去求救的目光。
捐官這件事皇帝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被人這樣毫無忌憚地說出來,不正是打在自己的臉嗎?所以皇帝自然是要袒護嚴首輔的。
於是聖上臉色大變,厲聲罵道:“所有的官職任命都是由朕親自過目,朕怎麽不知嚴愛卿做這樣的事?分明就是你沈兆胡亂攀咬,嚴愛卿乃一品大員,你作為官下竟隨意汙蔑陷害嚴愛卿,就不怕朕治你個抄家流放之罪嗎?!”
一時天威震怒,本就安靜的太和殿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沈兆咬著牙,臉色變了又變,終是氣憤漲得滿臉通紅,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站起身來上前,不客氣地回道:“臣食君祿,取之於萬民,如今蜀地至長安瘟疫遍地,百姓流離失所,嚴首輔卻趁機買賣官位中飽私囊!臣日夜憂心難寐,臥坐不安,實在見不得這危害江山社稷的鬼祟作為!望皇上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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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可謂不說到滿朝文武的心裏,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安靜的太和殿一下子熱鬧非凡,而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卻氣得臉色陰沉,額頭上青筋微微凸起,用力地握拳捶了一下龍椅的護手,還未等殿下的議論聲低下去,便咬牙切齒地道:“真是豈有此理!想造反了不成?來人!給朕拖下去!活活打死!”
隨著皇帝的一聲令下,沈兆就這樣被陸秉親自押了下去,押下太和殿時,陸秉還記得沈兆在耳邊哭喊著罵道:“嚴嵩買官誤國,危害社稷,皇上不製止,百年升仙後見了大明的列祖列宗又該如何交待?!老天爺!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的子民吧!”
皇帝剛才已經承認所有的官職任命都是由自己過目,沈兆如此叫喊,就差沒說買賣官職是皇上他主張了!憤怒一下衝到腦子裏,耳邊還是充斥著殿外,沈兆被打得哭天喊地,但還是在叫罵的聲音,氣得皇帝當即下令,誅滅沈兆滿門!
很快,殿外的慘叫聲慢慢停下,沈兆再沒了聲氣,殿內的大臣們顫抖著身體跪在地上,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太和殿裏又恢複了安靜,氣氛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沒有人再敢上前說半句話。
終於,嚴首輔上前跪下,聲淚俱下道:“皇上請保重龍體,沈兆汙蔑微臣事小,若氣壞了皇上龍體,臣才是罪該萬死啊!”
盡管大家都知道是誰汙蔑誰,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辯駁,畢竟誰也不想在此時惹禍上身……
皇帝臉色緩了緩,神色冰冷地看著嚴嵩,心裏罵道:好你個嚴嵩!身為人臣之首,居然給朕把江山治理成這樣,連修幾座廟台的錢都拿不出來,幹這千夫所指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最後卻要讓朕替你擔著!
眼見皇帝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嚴嵩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知道這件事不解決怕是自己也難逃一死,隨即伏身叩首道:“皇上息怒,沈兆如此汙蔑微臣,大聲喧嘩,無非是見蜀地災情嚴峻,心有憂戚,臣懇請皇上派太醫院院正張仲蒲大人前往協助,另臣願捐出所有積收十萬兩前往蜀地抗疫!”
嚴首輔說十萬兩銀子是全部家當,想也知道當然不可能,不過十萬兩是非常大的一筆銀子。對皇上來說,十萬兩可以建造個像模像樣的廟宇。對於此次救災,再湊個十萬兩估計也就夠了。
慶幸的是嚴嵩話音剛落,一大片與他勾連的官員也上前奏請捐錢,如此一來,皇帝帶著有些曖昧不明的眼光看向嚴嵩,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但聲音依然冰冷:“如此甚好!朕相信嚴愛卿最識大局,是知道如何替朕分憂的!”
皇帝說完眼裏多了許多讚賞,顯然皇帝對嚴嵩如此識趣很是滿意。
自此皇帝對嚴嵩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往後嚴嵩也沒敢太過分,官還是要賣的,隻是做得隱秘,而且五品以上的官職是不敢再胡作非為了。而賣官得來的錢嚴嵩又大部分都獻給了皇帝作為中宮私銀,畢竟皇帝他老人家修仙煉丹需要的錢可太多了!
陸秉看得明白,嚴嵩雖然青詞寫得超群絕冠,但他這種與皇上互相依存的關係旁人是很難動搖的,自己要想存活,就必須做好皇上交給他的每一件事,其次就是要與嚴府交好。
所以沈家滅族他一手執行,包括沈兆兩個女兒和一個幼子,每每想起揮刀砍向那幾條稚嫩的生命,而現實中卻要麵對沈赫,陸秉覺得,那些血占滿了他的雙手,再怎麽樣竟也無法將那些罪惡摒棄。
他感到厭惡,但他又不得不那麽做,這使他覺得左右為難,其實有些不得已做的事情,他明明知道是不對的。想到那督察禦史,陸秉有時在想,沈兆得到了什麽?為了那些從未見過,甚至低賤的百姓,賠上自己所有身家性命,這是所謂的聖人嗎?
是的,雖然身不由己,甚至確切地說是自私至極,但他還是忍不住敬佩這樣的人。
當年沈赫不過才十來歲,少年的眼睛幹淨得讓人自慚形穢,麵對突如其來的災禍一無所知,陸秉去抄家時,他還一臉的懵懂恍惚。陸秉不禁生出憐惜之心,正是一時的憐惜之心,陸秉給沈赫服下失魂散,抹去他所有的記憶,一直留在身邊直到現在。也虧得沈赫長得像母親,十多年來竟也沒有人能認出他,都以為他當年隨著那場災禍消失在了世間。
想起往事,陸秉努力把記憶拉了回來,看著麵前高大俊朗的紅衣郎君,他年少時那清澈見底的眼睛早已不複存在,但周身的氣質卻並沒有因為多年的殺戮而變得汙穢,看著還是那樣的幹淨漂亮。
:“赫兒,你是本督多年前撿回來的孤兒,雖無血親,但本督一直把你當作本督自己的孩子…”
陸秉說著,顧不得眼底裏的血絲,怔怔地望著沈赫。
他想,那個秘密他是永遠也不會告訴他的,恨他的人很多,赫兒原本也該是恨的,可他還是不願意他恨自己,也許從救下他開始,他就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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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赫心中微微泛起酸意,還以為是都督失了手臂,如今奪嫡之爭猶如一把利劍懸在他的頭上,身心疲憊之下才流露出這樣旁人輕易見不到的脆弱。
沈赫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曾幻想過自己如果有父母會是怎樣的?他們的相貌如何?他們為何會將自己丟棄?讓自己淪落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但這一切好像都早已變得遙遠,是夢裏都不會再想起的事了,隻因為這個從小他當作高山的男人說,他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眼眶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呼之欲出,沈赫慢慢走近陸秉,蹲跪在他的身旁,倔強地抬起臉不讓淚水掉落,哽咽想要說,赫兒……其實也早把您當作父親一樣…
然而沈赫張了張嘴,終是說不出一句話…
指尖觸摸沈赫黑亮的發,陸秉淚水抑製不住地掉落,心底的苦澀在一圈一圈地蔓延。
老天爺,原諒本督的自私吧!就算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也無所謂了。
:“赫兒,奪嫡之爭險境環生,如今裕王景王都在錦衣衛安插了耳目,很顯然,他們都想在錦衣衛有一席之地…”
陸秉喃喃地說著,看著沈赫濕潤的眼睛繼續叮囑道:“如果,本督是說如果…本督要是出事了,你比繹兒他們大,請你一定要保護好他們,想辦法讓繹兒接管錦衣衛,兄弟幾人要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
沈赫的眼淚終究還是沒藏住,淚水猶如一條細河在他的臉上淌下,沈赫哭著朝陸秉點了點頭,滾落的淚珠就這樣打濕了陸秉暗褚色的雲海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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