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哈哈哈哈哈哈同胞。”巫牧天手伸出，在白大褂和遠處持槍的戰士身上掃過，“這些人是我的同胞麽？”
    “一百八十年前，如果不是官府苛捐雜稅，重索苗民，會有秀眉軍麽，會有【平天教】麽，那時候他們當我們是同胞麽？
    “一百二十年前，外界修士入侵，【平天教】傾全教之力，雷神隕落域外，神格喪失，龍神重傷，無人救援，墮江後被人分食而盡，那個時候有人當我們是同胞麽？”
    “這百年間，佛道兩家趁著苗疆蒙昧大舉入侵，愚昧之民不知其禍，將兩家神佛摻雜進我們的神係之中，篡改祖神形象，官府明知卻不加阻攔，以致苗人信仰丟失，兩神再無複活可能，那時候有人當我們是同胞麽？”
    楚天奇冷笑一聲：“你怎麽不從開天辟地說起，黃帝還滅了蚩尤呢。”
    “你嫌太遠，我就和你說近的。”
    巫牧天冷笑一聲道：“龍家甘願給人當白手套，圖的無非是龍神位格。當年龍神位格到底是怎麽丟的？上麵在和稀泥，既用龍神位格吊著龍家辦事，又拖著不肯兌現承諾....”他啐了一口，將血沫吐盡，“呸，最後嫌棄蠱師手段肮髒。”
    巫牧天看向巫牧塵：“弟弟，龍家之事你是親曆者，別說你不知情。”
    巫牧塵聽他說話，想起了倒在他懷裏的青梅竹馬，想到了那稚嫩的臉上帶著的茫然與無措，默然無語。
    巫牧天看巫牧塵的樣子便知道他在想什麽，隨即嘲笑道：“怎麽說不出話了？這些不是你說的同胞幹的好事麽？”
    “再說點你不知道的。”
    “當年丙辰蠱惑事發，龍家自知難逃一死，找到了父親...”見巫牧塵望過來，巫牧天嘲笑道：“父母入殮你都沒有參加，你算什麽人子，巫家可有虧待你半點，父母虧待你半點？”
    “.....”
    見巫牧塵無言，巫牧天感到無趣，也沒繼續嘲諷，繼續說道：“龍家家主早就算準了，丙辰蠱惑事發，對上麵來說最好的刀就是【萬眾鬼師】——他讓父親借著平息丙辰蠱惑的由頭，逼上麵將雷神神格歸還。”
    見地上投降的巫家人也看了，臉上帶著震驚之色。
    “龍家家主提出了三種可能和一個賭注....”
    巫牧塵似乎想起了什麽，嗤笑一聲，豎起三根手指：“橫豎三種結果：他們答應，而且履行諾言，那鬼師毫無損失，成功迎回祖神；
    他們不答應，鬼師沒損失，不用清洗同門兄弟；
    若是他們先應承再反悔...鬼師則要答應龍家的一個要求。”巫牧塵三根手指彎下握指成拳，指節用力發白，語氣帶著一點欽佩“這真是一場豪賭，雖然蠱教全教覆沒，但最後，龍家家主贏了。”
    為什麽贏了？
    當然是無人履行諾言，當年之事已過去60餘年，到底是誰答應，又是誰反悔的除了當事人無人知道了。
    楚天奇問道：“賭注是什麽？”
    “賭注也很簡單，聽完後父親立即應允了。”巫牧天笑了笑，“龍家引頸就戮，隻要那邊答應後反悔，那麽巫家的人就要代替龍家接引龍神回歸，重振苗人信仰。”
    “我的父親是個信人，他沒有像你的‘同胞’那樣出爾反爾，而是認真履行賭約，臨終前便把這事告訴了我。”巫牧天似笑非笑看著弟弟，“原來這個擔子應該是在你身上的，你跑了，便擔在了我肩上。”
    巫牧塵神色複雜，唯獨在這件事上他無法指摘對方，因為如果他沒跑出來，接任族長之位的應該是他。
    楚天奇一臉怪異，突然開口問道：“然後呢？”
    這句話把巫牧天問得一愣。
    “什麽然後？”
    “後續計劃，信仰奪回還是竄逃境外？”楚天奇無奈的看著他，學著導師樣子引導對方：“你們不會以為化龍成功就萬事大吉吧？佛道會看著你家龍神成長麽？有沒有龍神後續補強計劃？”
    巫牧天一把年紀，半輩子埋頭造神，似乎沒想過造神成功之後的計劃，或許是下意識回避去想。
    楚天奇繼續道：“一個弱神掌強神格，結果是什麽你知道麽？圍獵！不止是華夏，連域外的神也會垂涎，結果和一百年前一樣。”
    巫牧天自信道：“不可能，龍神強大無匹，你看看天上的海市蜃樓，隻要祂化龍成功，那些宵小必定不敢露頭...”
    楚天奇沉默片刻，對方見識過於淺薄，不知山外有山神外還有神，讓他頗有種夏蟲語冰的感覺。
    可對方偏居一隅，所見強者有限，實在是不能怪他，所以楚天奇換了個方向問道：“好，就算你龍神強橫，那接引龍神之後，除了給你們頭上安一個活祖宗，有什麽好處？”
    巫牧塵大怒道：“大膽，沒有祖神，苗民信仰缺失...”
    楚天奇比了個暫停的姿勢打斷對方的話
    “你先停一停，我先問你信仰是什麽？”
    “是...是...神隻。”
    楚天奇搖頭道：“下雨要求龍王，打雷要拜雷神，進山打獵要看山神，是人類對自然人格化的崇拜，也是人類麵對無法抗衡的自然現象的原始信仰。
    苗人身處險僻之地，信仰神隻無可厚非，期待風調雨順，期待平安順遂是人之本性。
    你前麵也說了，瘴癘橫行，苗人煉蠱禦毒，陰魂盤桓，苗人開壇驅鬼，全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在生活環境較百年前如何？
    苗疆還是瘴癘橫行、陰魂盤桓的險惡之地麽？
    不是吧？”
    楚天奇指著一個蹲在地上的巫家人道：“你問問他，現在的生活是不是比幾十年前好上百倍？”
    被指到的投降巫家人先是茫然搖頭，然後瘋狂點頭。“好太多了，好太多了，以前可不敢想頓頓吃肉，現在在集市上隨便就能買....”
    楚天奇對著默然不語的巫牧天道：“苗疆到處都是水泥路麵，早已不是瘴癘之地，家家戶戶有電燈，雷公山頂都架有避雷針，你還按著寨民腦袋給那些木雕泥塑叩頭？
    家家都吃得飽飯，人人穿得好衣，耕地更是有機器，你還要他們去信仰那些虛無縹緲的神隻？
    你所謂的龍神，除了能騎在其他苗人頭上當祖宗，還能有什麽用？”
    你當拚爹比賽呢？爹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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