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宋襄公拒絕在敵軍尚未列陣時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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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襄公拒絕在敵軍尚未列陣時發起進攻,他認為此舉違背了戰爭的禮法,也不符合仁義之道。
    楚軍渡河完成布陣後,宋軍才發動攻擊,結果因兵力懸殊而慘敗。
    宋襄公對仁義與禮法的堅持,最終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宋國的小霸地位隨之瓦解,國力大為削弱。
    他因此被後人視為迂腐,但在春秋時期,他仍被看作一位值得敬重的仁義貴族,隻是更適合成為一位貴族俠士,而非真正的君王。
    扶蘇提到司馬穰苴,春秋初期禮法盛行,但至末期禮崩樂壞,軍法逐漸取代禮法。
    司馬穰苴治軍嚴格,曾率軍抵禦燕、晉聯軍,甚至依法處決了延誤軍機的君王寵臣莊賈,展現出軍法的威嚴。
    此事激勵了齊國將士,晉軍未戰先退,司馬穰苴乘勝追擊,收複失地,聲望大增。
    盡管司馬穰苴名聲不顯,但他象征著春秋戰爭從禮法向兵家軍法的轉變。
    他的侄孫孫武在吳國治軍時也曾在演練中依法斬殺寵妃,繼承了其風範。
    司馬穰苴還著有兵書《司馬法》,主張用兵需謹慎,最好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孫武,繼司馬穰苴之後,輔佐吳王闔閭攻破郢都,成就非凡,其著作《孫子兵法》被譽為兵學經典。
    《孫子兵法》開篇即指出:戰爭是國家的大事,關係到生死存亡,必須慎重對待。
    由此可見,孫武的軍事思想深受司馬穰苴慎戰理念的影響。
    兵家學問代代傳承,孫武被尊為兵聖,離不開司馬穰苴的奠基。
    同時,他也受到薑子牙等前人的啟發,但司馬穰苴的影響更為深遠。
    孫武所著《孫子兵法》,堪稱兵學巔峰之作。
    繼孫武之後,戰神吳起嶄露頭角。
    盡管吳起私德有瑕疵,但他文武兼備,治國安邦,著有兵書《吳子》。
    吳起一生戰功卓著,曾以老弱之兵擊敗強齊,訓練魏武卒令諸侯畏懼,西壓秦國,東擴疆土,變法強楚。
    尤其是陰晉之戰,五萬魏武卒大敗五十萬秦軍,令人震驚。
    吳起不同於司馬穰苴和孫武,他主張軍功至上,強調實戰能力。
    同時,他也是兵家從慎戰轉向主戰的關鍵人物。
    他推行募兵製,魏武卒成為職業軍人,憑借戰功晉升,渴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從戰爭禮法到兵法慎戰,再到軍功精兵主義的主戰,兵家思想不斷演進。
    商鞅借鑒吳起的兵法,創立軍功爵位製度,進一步推動了這一轉變。
    尹尚深吸一口氣,說道:“軍功爵位製度保障了晉升的渠道,斬殺敵人記功確保了晉升的公平,再加上全國實行的什伍連坐與鄉裏製度,秦國逐漸走向了古典軍國主義的道路。
    在商鞅的推動下,兵家從主戰轉向求戰,甚至開始依賴戰爭。
    尤其是白起的崛起……”
    “依老夫之見,秦國的古典軍國主義本不該如此激進!
    但白起一生征戰,殺敵百萬,被稱作‘殺神’,也助長了秦國的戰爭欲望!
    幸好有呂不韋出現,稍稍壓製了秦國的戰意,雖然他不幸死去,卻也減緩了秦國的殺戮之勢。
    否則,始皇帝清除軍中功臣時,影響恐怕會更深遠!”
    至此,尹尚得出結論:兵家最初對戰爭持謹慎態度,但隨著時代發展,戰爭變得難以控製,兵家迅速走向了古典軍國主義。
    兵家的發展經曆了六次變化:司馬穰苴從禮法轉為軍法;孫武將兵法推向極致;吳起由慎戰轉為精兵;商鞅由精兵轉為軍國;白起讓軍國主義如火上澆油;嬴政統一六國,霸道達到頂峰,但也埋下了隱患。
    尹尚的軍武改革,正是為了消除這些隱患。
    “如今天下已定,老夫希望兵家將領能有所退讓。”尹尚問扶蘇:“你覺得應退到哪一步?”
    扶蘇沉思後回答:“老師想要減緩秦國戰車的速度,應先回到軍功精兵主義,再重新恢複兵家的慎戰思想。”
    尹尚點頭同意:“北邊的大月氏和東胡仍在,待初冬時節,李信便可再次發動閃電戰。”
    閃電戰需選好時機,北方邊境的寒冬前最為合適。
    李信掃蕩草原部落,即使斬敵不多,也能摧毀其生存資源,使其在寒冬中餓死。
    自古以來,天寒地凍都是殘酷的災難,對草原部落尤為致命。
    物資受損,他們隻能等死於嚴冬之中。
    至於百越之地,應以精兵配合  逐步滲透。
    尹尚沉思片刻後說道:“拓展疆土勢在必行,但不可因百越之戰而使秦國國力耗盡。”
    帝國剛剛建立,百業待興。
    茂陵需要修建,馳道亟待修築,長城還需連接。
    南北征戰可以展開,但不能傾盡全國之力。
    對北方速戰速決,難以大幅提升軍備生產。
    因此,南征百越,實為軍功勳貴晉升的階梯。
    換句話說,古典軍國主義不能突然刹車,否則容易引發內亂。
    秦國中層將領是軍隊的骨幹,若損失過重,戰鬥力必將衰退。
    因此,尹尚認為征伐百越應如戰車般緩行,以防急停導致翻覆。
    扶蘇恍然大悟:“先生,我明白了。
    那先登、斬將、奪旗、陷陣四種方法,正是為軍功精兵而設!”
    尹尚點頭:“秦國以往大軍出動的情形,應該停止。
    必須讓秦軍內部競爭,優中選優,才能贏得銳士之名!”
    戰國四大強軍:齊國的技擊之士,魏國的武卒,趙國的邊騎,秦國的銳士。
    秦銳士的標準極為嚴苛,上馬可對抗趙國騎兵,下馬則勝過魏國步卒。
    尤其是鐵鷹銳士,二十萬秦軍中,僅能選出三遷。
    鐵鷹銳士,乃戰國最強!
    扶蘇提起秦國昔日的先登銳士,尹尚笑道:“老夫所說的四法,正是源自先登製度!”
    秦國先登銳士,如同精英敢死隊,攻城拔寨,衝鋒在前,難度極高。
    軍法製度需有依據,才能贏得將士的信服。
    尹尚並非空談之人,他傳授的道理都有出處,並非憑空捏造。
    據說,秦國攻城時步驟嚴謹,先登銳士扮演關鍵角色,但在此之前——
    尹尚稍作停頓後繼續說道:攻城方往往傷亡慘重,墨家長期占據中原,促使各國守城準備與器械大幅升級。
    因此,秦軍先鋒大將常驅使敵國民眾、奴隸和俘虜作為前鋒,消耗守城器械與箭矢。
    待守城方力量減弱,且大將確信必勝之時,才派遣先登銳士,一舉攻城。
    此法雖減少己方傷亡,卻損害了秦軍的威名。
    墨家也有兵法,但與《司馬法》《孫子兵法》等宏觀戰略不同,墨家兵法注重實際,細致入微,能夠精確落實到基層。
    以《墨子·備城篇》為例,詳細記載了守城的方法:城門需設置懸門、溝塹和機關,門長二丈,寬八尺,左右門扇緊貼,縫隙僅三寸,門上覆蓋的土不超過二寸。
    溝塹深一丈五,寬度與門扇相同,長度根據人力而定,末端設懸門,僅容一人通過。
    敵人到來時,各門鑿孔並覆蓋幕布,每孔係繩,繩長四尺。
    城樓四角建高樓,守城子弟居於其上,監視敵情,包括敵人的進退左右動向,失職者處死。
    由此可見,墨家兵法注重具體實踐,而非《孫子兵法》中的抽象戰略理念,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或“以正合,以奇勝”等。
    這種宏大的戰略兵法,若沒有指揮萬人的能力,研讀也是徒勞。
    再觀墨家兵法,即便最底層的士兵,也能依照詳盡的守城手冊行動,各司其職,秩序井然。
    這也正是中原城池難以被攻破的關鍵。
    昔日,通武侯王賁攻打魏國都城大梁時,不惜引黃河水灌城,隻因大梁城防固若金湯。
    “漠視中原百姓的性命,將他們當作棄子,其後果極為嚴重,導致秦軍前線的中下層將領心態逐漸變化,秦軍的思想體係悄然失控。”尹尚語氣略帶沉重,“如今大秦各地的官員多出身軍旅,他們自然不會將中原普通百姓當作同類。”
    “這些人,曾是他們眼中的攻城器械,消耗品。”
    “他們對生命的冷酷,加上軍國主義將領對戰爭的依賴,形成了一種難以解決的治理困境。
    他們甚至故意挑動某些地區的民眾反抗,以此榨取大量財富,並在叛亂中獲取戰功。”
    “從頭到尾,他們隻在乎利益……這種影響,太過深遠!”
    反抗,已不可避免。
    大秦的軍功爵製決定了,秦吏不怕百姓反抗,隻怕無功可立、無路可升。
    因此,軍事改革帶來的影響遠不止於戰鬥力。
    扶蘇震驚地問:“如此說來,中原底層百姓即使被壓榨至死,被迫造反,最終也會成為秦吏功勞簿上的一頁?”
    扶蘇深感這種連鎖反應之可怕。
    的確,任誰身為秦吏,恐怕都難以抗拒這樣的 :既能剝削百姓,又能在逼反之後立下功勞,形成一個完美的利益循環。
    至於朝廷想要出台政策限製秦吏逼迫百姓造反……新朝初建,中原偶有小規模動亂,本就正常。
    若因百姓反抗而嚴懲官員,大秦官僚係統恐怕會迅速崩潰。
    因為亂民與盜匪往往難以分辨,全麵  也並不現實。
    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實現,至少眼下大秦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