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得分板，不是為了確認勝利，而是在思考下一球的走向。
    對手顯然已經被壓製到了情緒的邊緣。
    平頭不甘地走上前，嘴角繃得緊緊的，眼神裏帶著不服氣的光：“你打得再好，也不過是回光返照。”
    “那就讓你多看看這光。”蘇盤平靜地回答。
    段皓一聽笑了，故意調侃道：“哥幾個今天嘴都挺毒哈，是不是晚上沒吃飯，話多了點？”
    梁頌沒吭聲，但他眼裏泛起了一絲鋒利的寒光。他向來寡言，可隻要手裏的球還在，他就會用最幹淨利落的方式終結對方。
    控衛試圖持球強攻，他加快節奏，一個急停轉身，再度發力往內線突。但剛邁進三秒區，梁頌橫移一步，身體正好堵在他突破路線的正前。
    “砰！”
    一聲撞擊，控衛被硬生生撞了個踉蹌，球脫手。
    “你不是想贏嗎？就這？”
    梁頌低聲說完，彎腰把球撿起，長臂一撥，將球推給已經在前場空切的蘇盤。
    “快攻！快攻！”
    場邊有人開始大喊。
    蘇盤接球，沒有停頓，一個輕盈的跳步滑過最後一名防守者，雙腳起跳，身體幾乎貼著籃板飛起，在空中完成了一個靈巧的反手上籃。
    九比一。
    對方隊伍此刻已陷入慌亂。那個中鋒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連回防的力氣都快沒了，控衛皺著眉，低聲罵著什麽，平頭眼神裏閃著明顯的不甘與驚懼。
    他們不是沒打過強敵，但從沒有哪一場像今天這樣——完全被壓製，完全無解。
    而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蘇盤，像是一個從沉睡中蘇醒的戰神。
    他的冷靜，他的節奏感，他對每一個出手機會的把握，都像是精密計算後的產物。他不是在“打球”，而是在統治比賽。
    “最後一球，你來還是我來？”段皓走過來，低聲說。
    “你去。”蘇盤把球輕輕一拋，遞給他，“讓他們記住你。”
    段皓點頭，嘴角一勾，握緊球，走向半場。
    他從側翼突破，假裝向右拉扯了中鋒的位置，忽然一個跨步切入，像匕首一樣直插籃下。
    平頭補防，但遲了一步。
    段皓在空中換手，借著身體旋轉將球送進籃筐。
    “十比一。”
    比賽結束。
    場邊響起掌聲，是看不下去早已圍觀的球迷自發鼓起的節奏。
    平頭站在原地，低頭望著鞋尖，臉上像罩了一層灰。他咬了咬牙，緩緩走到蘇盤麵前：“你……這狀態，是怎麽恢複的？”
    蘇盤看了他一眼，眼神沉靜，聲音幹淨利落：“沒恢複，是重來。”
    他說完這句話，走向一旁長椅，從包裏掏出毛巾擦汗。
    梁頌脫下球衣，扔在一邊，仰頭倒了半瓶水：“好久沒打得這麽爽了。”
    段皓靠在籃架下，喘著氣笑道：“我今天都快以為你們是提前排好劇本的，全程像演戲。”
    “這是籃球。”蘇盤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真正的籃球。”
    他望著頭頂的籃筐，那金屬圈被打得輕輕晃動，燈光從後方灑落在他的側臉上。他的眼裏沒有放鬆，反而更亮了一點。
    他知道，他已經站在一個新的起點上。
    蘇盤低頭係緊鞋帶，腳下那雙老舊的藍白球鞋，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跳的節奏。
    他站起身，看向遠處。夜風吹動球場的旗幟，那旗幟“啪啦啪啦”地響著，像是一種預告，一種召喚。
    他忽然抬頭，對梁頌和段皓說：“這場隻是熱身。”
    梁頌愣了一下，笑道：“你有計劃？”
    “有。”蘇盤低聲說，“不隻是打回來，是拿回來。”
    他沒有明說是什麽——但在他們三人心裏，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不久之後，將會有真正的硬仗，真正的對抗，真正的競技場。
    蘇盤坐在長椅上，額頭貼著一塊冰毛巾，呼吸已經平穩，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離開。他的眼神始終落在遠處那隻籃筐上，仿佛那金屬圓圈裏藏著一團說不清的情緒，正一圈圈地朝他緩緩暈染。
    梁頌靠著籃架坐下，也沒說話。他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擅長在勝利之後去高談闊論。他隻是側頭掃了蘇盤一眼，發現那家夥神情竟有些僵硬，不像剛贏完球的人。
    段皓擦著頭發，大大咧咧地坐在蘇盤身邊，把一瓶水砰地一下放到他腳邊，“哥幾個贏得這麽幹脆，你丫臉怎麽還黑著？”
    蘇盤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沒急著回答。他的喉嚨有些發緊，水灌進去，帶著些許涼意，才稍微壓下那股不安。
    “贏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完整。”他低聲道，語氣平淡，卻像捅破了一層無形的氣泡。
    段皓一愣，“不完整？你是說配合還是動作？你那三分我真他媽跪了，弧線跟定向製導一樣。”
    “不是技術問題。”蘇盤慢慢放下水瓶，雙手撐在膝蓋上，眼神落在地麵，“是……心裏。”
    他頓了頓，像是在篩選著每一個詞匯，“我今天狀態確實很好。動作順，節奏準，身體也跟得上，但我還是覺得……那種熟悉感少了一塊。”
    梁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沒插話，隻是點了點頭。
    “你們記得嗎，”蘇盤聲音低下來，像怕驚擾了某種舊回憶，“以前我們打聯賽，哪怕對麵再強，哪怕比分膠著……我從沒覺得自己會輸。”
    “那時候是有底氣。”段皓插話，“你在場上，像是我們那口定海神針，輸了你才不甘，贏了你又覺得不夠好，整天皺著個眉，跟欠你錢似的。”
    “現在不是底氣問題。”蘇盤抿了抿唇，喉結滾動了一下，“是心裏有東西沒回來。”
    那是一種複雜的感覺。他清楚自己的動作，他也感受到了隊友的信任，戰術在跑，節奏在控，投籃也準。可一場比賽下來，他卻像被人從心裏輕輕剝離了一層，留下一種淺淺的空落。
    不是疲憊，也不是迷茫，而是某種情緒的斷層。
    他以為重回球場就是找回一切，現實卻告訴他，有些東西還沒被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