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手，擦板，近距離跳投。
    籃球一次又一次空心入網，發出“唰”、“唰”的清脆聲響。
    整個訓練館裏，隻有籃球撞擊地板和籃網的聲音。球員們陸陸續續地走上球場，卻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各自進行著熱身，氣氛壓抑得像季後賽搶七的最後一分鍾。
    所有人都知道，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而風暴的中心，就是球場兩端那兩個沉默的男人。
    大概過了十分鍾，勒布朗終於結束了他的拉伸。他站起身，慢慢地朝著蘇盤這邊走了過來。
    來了。
    蘇盤心裏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他接住從籃網下落的籃球，轉身，一個標準的背身單打動作，然後是一個柔和的後仰跳投。
    籃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唰！”
    “你的狀態看起來不錯。”勒布朗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蘇盤轉過身，看著他。
    勒布朗的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那種看起來很親切，卻又帶著一絲疏離的王者微笑。他伸出手，想要和蘇盤擊掌。
    蘇盤沒有動，隻是看著他，目光平靜。
    勒布朗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順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昨天的短信，收到了？”
    “收到了。”蘇盤把籃球夾在腋下，“寫得不錯，很有文采。”
    勒布朗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沒想到蘇盤會是這個反應。不是感激，不是興奮，而是一句帶著明顯嘲諷的“很有文采”。
    他眯了眯眼，那雙在聯盟裏看透了無數風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看來你心情不太好。”勒布朗的語氣也沉了下來，“我以為我們達成共識了。”
    “共識？什麽共識？”蘇盤反問，“是你早就受夠了那家夥，還是我們明天訓練場見？”
    勒布朗沉默了。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身高2米16的大家夥，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得多。他不是一把可以隨意揮舞的刀，他有自己的思想，而且非常，非常的鋒利。
    “蘇，我們都想贏球。”勒布朗換了一種策略，開始打“贏球”這張牌，“這支球隊現在的問題，你比我更清楚。拉塞爾的打法和我們完全不兼容，弗蘭克（沃格爾）的戰術已經過時了。我們必須做出改變，不然這個賽季就完了。”
    “我同意。”蘇盤點點頭，“所以，我去找佩林卡了。”
    “你做得很對。你做了我們所有人都想做的事。”勒布朗立刻接話，試圖重新將蘇盤拉到“我們”這個陣營裏，“所以現在，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讓我們重回爭冠行列的計劃。”
    “你的計劃？”蘇盤一針見血。
    勒布朗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發現，和蘇盤對話，那些在媒體和管理層麵前無往不利的話術，完全失去了作用。這個年輕人就像一台測謊儀，能精準地過濾掉所有的包裝，直擊問題的核心。
    “是‘我們’的計劃。”勒布朗加重了語氣，“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蘇盤抱著籃球，往前走了一步，巨大的身影給勒布朗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第一，交易拉塞爾·威斯布魯克。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貼上選秀權，也要把他送走。”
    “同意。”勒布朗點頭。這是他們的共同目標。
    “第二，弗蘭克·沃格爾必須下課。”蘇盤繼續說，“他的助教團隊，菲茲戴爾那幫人，也得一起滾蛋。”
    “我也同意。”勒布朗的眼神亮了起來。他覺得蘇盤還是和他站在一邊的。
    “但是，”蘇盤話鋒一轉，“送走威斯布魯克換誰來，新教練請誰來，這兩件事，我需要有決定權。”
    勒布朗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著蘇盤，仿佛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
    “你說什麽？”
    “我說，我需要有決定權。”蘇盤一字一句地重複道，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狠狠地砸在勒布朗的心上。“不是建議權，不是參考意見。是最終的決定權。”
    訓練館裏，其他球員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邊的低氣壓，投籃和運球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所有人的餘光都瞟向這邊。
    勒布朗看著蘇盤那張年輕卻毫無畏懼的臉，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夾雜著憤怒、驚訝，還有一絲……欣賞的複雜笑容。
    “蘇，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勒布朗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危險的警告，“你知道在nba，一個球員要求交易和教練的決定權，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他想贏。”蘇盤毫不退讓地迎著他的目光，“我不想把我職業生涯的巔峰，浪費在你的朋友和你喜歡的傀儡教練身上。凱裏·歐文？他是個很棒的球員，但也是個定時炸彈。泰倫·盧？他是個好教練，但他會把你當成戰術的全部。我不是來輔佐你的，勒布朗。”
    “我是來建立一個王朝的。”
    “而這個王朝的核心，必須是我。”
    蘇盤說完這番話，整個訓練館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死寂。
    勒布朗·詹姆斯，這個聯盟的國王，在自己的球館裏，被一個二年級的新秀，當麵宣告要奪取他的王位。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勒布朗死死地盯著蘇盤，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想發火，想用自己積攢了二十年的權威去壓垮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但他最終沒有。
    因為他從蘇盤的眼睛裏，沒有看到任何動搖。隻有一片冰冷的、堅決的野心。
    而且，他悲哀地發現，蘇盤說的，或許是對的。
    他老了。他需要幫手。但他習慣了掌控一切。而這種掌控，正在毀掉球隊的未來。
    蘇盤，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把這個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許久之後，勒布朗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你想要誰？”
    蘇盤知道，他贏了這場對峙的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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