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痛飲崆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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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時候,王玄甫從來不吃侍從的飯食,總是自己動手,為二人特製。樊誌張善解人意,總會取出一壇酒,兩人分著喝。畢竟趕路要緊,不能多喝,更不能喝多。
樊誌張先到狄道王家拜訪,盤桓數日之後,離開隴西,走漢陽冀縣。樊誌張的故事講到孝和皇帝、孝安皇帝:
“王公,你是不知道啊,我講給你聽。乙巳年106年)冬十二月,孝和皇帝崩,孝殤皇帝即位。丙午年107年)六月,三十六郡國大水;八月辛卯,兩歲的孝殤皇帝崩。當天晚上,十三歲的孝安皇帝即皇帝位。你能相信這種變化嗎?九月,六州大水;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丁未年108年)夏,朝廷征調西羌征討西域。羌人害怕到遙遠的西域屯兵,難以返回家園,爭相逃竄,諸郡派兵阻截。於是乎,諸羌豪大懼,相約逃逸,四處劫掠,截斷隴道……”
路途中,樊誌張時常拜訪本地豪強;到了漢陽冀縣,又拜訪了豪族薑家。王玄甫不喜歡與豪族來往,覺得沒什麽意義,樊誌張總是告誡道:
“王公,修道是什麽?花錢,不花錢怎麽修道?要說賺錢呢,一定要交結各方勢力。以咱們的身份地位,無法交好公卿大臣,說實在話,也不敢交往過甚,隻能交結豪強。”
到達崆峒山之後,樊誌張去朝那拜訪皇甫規;王玄甫不願意多走冤枉路,更不願意與皇甫家有瓜葛,便留在崆峒山遊山玩水。
上山之後,王玄甫找到一座山洞落腳,整天在山上遊覽、采摘、捕獵;等樊誌張上山,備好了一大堆食材。樊誌張也沒空手,隨從帶來很多葫蘆酒。樊誌張告訴王玄甫:
“玄甫,帶著隨從,方便也麻煩,我打算讓他們先回漢中,我們暢飲三天,不醉不休。”
王玄甫大喜,旅途寂寞,能有知己痛飲,也是人生快事,爽快應答道:
“如此甚好,多少年了,沒有痛快喝過酒。今日與君痛飲,不醉不休!”
喝酒的時候,樊誌張大談西羌形勢,先從朝堂講起。王玄甫很是奇怪,樊誌張怎麽跟襄楷一樣,講起了災異:
“王公,你知不知道,皇帝年紀不小了,也該親政了,可朝政還是由梁冀大將軍把持。”
王玄甫:
“我一個遊醫,遊走鄉裏,怎麽可能知道朝堂之事,誰是皇帝我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麽大將軍。”
樊誌張嗬嗬一笑,說道:
“這樣也好,省去很多煩惱。你知不知道,如今的西部商道,全由梁大將軍維係。我隻所以給你講這些,是感慨,一旦梁大將軍完蛋,涼州將有大事發生。我判斷,西羌必反!”
王玄甫:
“影響這麽大?”
樊誌張:
“是啊!我給你算筆賬,你就會明白我想說什麽。孝安皇帝年間,自永初元年羌叛到元初五年,十餘年間,花了二百四十餘億銅錢做軍費。自孝順皇帝永和羌叛,到咱們當今皇帝即位的建康元年,又是十餘年,耗用八十餘億。這是多少錢啊?”
王玄甫詫異,忍不住驚叫道:
“不曾想,花費竟如此之多!”
樊誌張得意,歎息道:
“是啊,這還沒有計算羌人及天下蒸民的損失。你猜,錢最後到了誰的手裏?”
王玄甫搖頭,表示不知。樊誌張又是一聲歎息:
“這裏麵的利益包含商道利益及軍費,直接或間,歸於士族、豪強、朝廷。想想看,真正的權貴,大多被誅,幾乎沒有得益。”
如此戰爭,王玄甫怎麽都不能理解,追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總共三百二十餘億軍費。這麽多錢,怎麽都能擺平西羌,為何要打仗?”
樊誌張歎息道:
“銅錢不流動,百業凋零,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所以說,必須花錢,必須打仗,不然怎麽辦?”
王玄甫:
“可以救濟窮人啊?”
樊誌張:
“你傻呀,產出就那麽多,到哪裏去買?一旦救濟窮人,物價能漲到天上,日子更加沒法過!你看現在不打仗,米價多高?”
王玄甫終於明白了一點點戰爭的道理,歎口氣,說道:
“怪不得你不願意結交權貴,反而高看豪強、世家。”
樊誌張嗬嗬一笑,說道:
“是啊,形勢比人強,要不,怎麽辦呢?修道是個花錢的營生,沒錢不行啊!老弟,兄長我再勸你一次,像你這般苦修可不行,還是要想辦法賺錢!”
王玄甫:
“老子雲: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
樊誌張:
“莊子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故而養生之道在於庖丁解牛!解牛不花錢嗎?”
王玄甫想想也是,每個人的“牛”都不同,況且天子都不敢如庖丁那樣殺耕牛,何況貧道?:
“富人有富人的修行法,人窮,又沒有本事做商賈,能有什麽辦法?能夠以遊醫的身份遊曆天下,不被人打死,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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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喝酒,王玄甫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麽興致那麽高、酒量那麽大,一葫蘆接著一葫蘆喝。又喝了幾葫蘆,樊誌張舌頭變長,開始指點涼州大勢:
“猜猜看,大將軍要是出事,涼州會有什麽變故?”
王玄甫搖頭答道:
“確實不知!”
樊誌張嘿嘿一笑,說道:
“你知不知道這西去的商道有多大利益?嘿嘿,你肯定不知道。所以啊,大將軍出事,第一個倒黴的便是第五訪,而後,才是西羌反叛。到時候啊,我看朝廷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
王玄甫喝多了,眼睛發直;想要看東西,需要盯著看很長時間,才能看清楚。樊誌張的聲音,也有不同,好像從天庭傳下來一樣。王玄甫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有沒有聽清楚樊誌張說什麽,心裏篤定,聽清楚了最後一句話,也知道,該自己說話了:
“怎麽收場?”
樊誌張本來就要閉眼昏睡,聽到王玄甫的問話,打個酒嗝,睜眼說道:
“我知道怎麽收場,就是不告訴你!”
王玄甫哈哈大笑,說道:
“不說就不說,喝酒!”
說完話,提起一葫蘆酒,對著嘴咕咚咕咚吹;一口氣吹完之後,葫蘆掉到地上,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鼾聲震動天地,回音不絕於耳。
酒夢之時,山下傳來呐喊、打鬥聲;王玄甫很想起來看看,而全身軟弱無力,根本動不了;將氣力全部凝聚到心裏麵,才從沉醉中強行蘇醒,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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