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長安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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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內一片狼藉,周身都是酒菜,濕淋淋極為難受。再看洞內、洞外,人去洞空,不見樊誌張蹤影。酒還沒有完全清醒,走路搖搖晃晃。晃出山洞,走到懸崖邊,看到漢軍正與西羌開戰;漢軍明顯勢弱,形勢極為不妙。
    王玄甫又渴又困,找到一條小溪,趴在地上喝了一肚子涼水,又在附近找了個山洞,顧不上滿身酒菜,繼續昏睡。
    朦朧夜色中,頭暈腦漲的王玄甫,看到洞外有一年輕漢將,高大威猛,慌慌張張,滿身是血,逃到不遠處另一座山洞。王玄甫來了精神,酒勁過去,頭腦清醒:這位年輕將軍很是不錯,如果收為弟子,還債絕對不成問題!這年頭,找弟子也不容易,誰都怕遇到騙子師傅,怎麽辦好呢?
    想太多沒用,道行之而成;不做,什麽都不會知道。四下搜尋,發現身上隻有幾本破帛書,還有一大一小兩葫蘆酒。王玄甫想了想,拎著兩葫蘆酒,搖搖晃晃,走到隔壁山洞口,大喊道:
    “出來吧!早看到你了。不要害怕,給你一葫蘆酒壓驚!”
    年輕敗將磨磨蹭蹭,等了好長時間,才走出山洞。王玄甫看看兩個酒葫蘆,有些反胃,將大葫蘆扔給年輕人,留下小葫蘆給自己,嘴裏說道:
    “給你小葫蘆,大葫蘆留著我自己喝。”
    說完,舉起葫蘆,忍著難受,喝了一小口還魂酒,嘴裏、葫蘆裏灑出的酒更多。年輕將軍直爽,那是真喝,舉起大葫蘆,一口氣喝完,也變得昏頭昏腦,話都不大不清楚。王玄甫看火候已到,做威嚴狀,以宏大、正統雒陽雅言大喝道:
    “吾乃東華帝君,今日度你為仙。本君送你幾部天書,學會了,悟道了,便可白日飛升。”
    收下禮物之後,年輕將軍並沒有納頭便拜,倔強地說道:
    “帝君,我之所以狼狽,除了遭人暗算,武藝不高才是關鍵。如果武藝再高那麽一點點,便可以劈死酋豪,逆轉戰局!”
    王玄甫嘟嘟囔囔,武藝有用嗎?心裏麵流過《漢書》中的《劍道》三十八篇,隨便挑了一篇順眼的,從樹上折下兩根樹枝,用來傳授劍法。年輕將軍打架頗有天賦,搖搖晃晃之下,看了三遍,竟能學會。
    年輕將軍這才心悅誠服,納頭禮拜:
    “徒兒鍾離權給師傅磕頭!”
    王玄甫捋著胡須,欣慰地回答道:
    “徒兒免禮。”
    拜師大禮自然不能免,三個響頭之後,鍾離權起身說道:
    “師尊,這裏偏僻,我們去長安吧,那裏繁華,可以讓弟子好好孝敬師尊一番。”
    王玄甫覺得鍾離權的話很有道理,也可以試試,承負能力如何,是否有能力還債。兩個醉人啟程上路,竟然風馳電掣,十幾天的路程,酒還沒醒,便到了長安城外。王玄甫以為醉得不輕,竟能將一個人看成好幾個;不然的話,哪裏來的那麽多人,怎麽會繁華如斯?
    鍾離權輕車熟路,拐來拐去,走進一家酒肆,請王玄甫喝長安醴。幾碗仙釀下肚,王玄甫斜靠欄檻,看街上行人,總覺得老眼昏花,一個人看成好幾個;越看越覺得有趣,忍不住繼續看下去。鍾離權喝到興頭,詩興大發,放聲歌曰:
    “坐臥常攜酒一壺,不教雙眼識皇都。
    乾坤許大無名姓,疏散人中一丈夫。”
    王玄甫收回目光,幹完碗裏的醪醴,拍手叫好:
    “好詩!好詩!找到自己的道了?”
    鍾離權笑而不語,王玄甫接著說道:
    “徒兒,你這詩吧,道意濃鬱,詩卻不怎麽樣。看為師為你示範,如何寫詩!”
    說完話,王玄甫指著路人問道:
    “徒兒,你看路人,一個人能看成幾個?”
    鍾離權更換座位,同樣斜倚欄檻,盯著路人看;看了好長時間,伸出兩根指頭,說道:
    “師尊,我能將一個人看成兩個!”
    王玄甫頗為得意,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之後,說道:
    “所以說,你剛入道,道行尚淺,需多加努力。知不知道,為師能將一個人看成三人。所以說呀,你我師徒加起來,一人成五,長安城不繁華都不行!看為師寫詩!”
    王玄甫喊來筆墨,提筆揮毫,在牆壁上寫道:
    朝飲崆峒兮醉相逢,
    踏雲禦風兮長安城。
    夢裏猶憶兮東市釀,
    再來一碗兮花燈行。
    寫罷擲筆,對鍾離權說道:
    “徒兒,詩裏麵加“兮”,才是時尚!咱們不能讓那些酸儒看笑話,嘲笑我們山裏來,所以才如此寫詩。”
    說完話,王玄甫一頭磕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走出洞口,陽光明媚;掐指一算,竟不知何年何月。奇怪了,怎麽忘了今晨是何年?王玄甫沒敢下山,又在山上捱了幾天,才算清楚時日。奇怪,至少在崆峒山昏睡了一年以上,才能對上日子,發生了什麽?
    下山打聽,果然已是延熹三年春。去年十二月,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聯合無數羌,組成聯軍,攻打隴西金城塞,被護羌校尉段熲擊敗。果然如樊誌張所預言,大將軍梁冀被誅,第五訪去世,羌叛。
    王玄甫有些迷糊,這一年多是怎麽過來的?難道,醉酒傷了神,失了憶?不行,一定要找到樊誌張,問個清楚。四處打聽,打聽到樊誌張的蹤跡,又一路打探,追蹤到金城塞。
    擊潰西羌聯軍之後,金城塞恢複秩序。王玄甫進城後繼續打聽,卻聽到了樊誌張去世的消息。原來,西羌聯軍圍攻金城塞時,不知道樊誌張出於什麽目的,留在金城塞漢軍中,沒有離去。經過種種巧合,段熲采納了樊誌張的謀略,大破西羌。朝廷因樊誌張奇異,下詔特征;等詔書送到金城塞的時候,樊誌張暴斃。
    王玄甫奇怪,能把“別人”騙得雲裏霧裏的人,怎麽可能輕描淡寫地死去?想想樊誌張的嘴,一定是留在金城塞窮極無聊,四處找人吹牛,談論諸羌秘密。段熲是武威姑臧人,也算本地世家,代表一方勢力,怎麽可能不清楚諸羌暴亂的緣由?一定是借樊誌張之嘴,打擊某些勢力,攫取利益。
    王玄甫由此推斷,樊誌張之死有兩種可能,一則,被人針對,死於那張爛嘴。另一種可能,預見對手強大,不可力敵,便假死逃生。樊誌張怎麽個死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了如此大虧,不能就這麽算了;人都“死”了,到哪裏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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