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議會與王權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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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漸沉,亞曆山大港的街頭喧囂依舊,龍飛立於石樓外的青石路旁,目光遙遙投向海麵那艘黑帆小船,心中微凜。船上之人雖隔著一段距離,然那股若隱若現的敵意卻如針芒在背,令人不安。他不動聲色地轉頭,掃了眼身旁卡特琳娜,隻見她紅袍隨風輕揚,麵上雖帶著慣常的戲謔笑意,眼神卻已鎖住了那艘小船,顯是也察覺到了異樣。
    “龍都司,瞧你這神色,莫不是又嗅到了什麽腥風血雨?”卡特琳娜低聲調侃,語氣中卻透著一分試探。她手按腰間彎刀,目光遊移於龍飛與遠處海麵之間,似在權衡是否要即刻動手。
    龍飛微微眯眼,沉聲道:“卡船主多慮了,此處人多眼雜,若真有不軌之徒,怕也不會即刻動手。隻是這黑帆船來得蹊蹺,頗有些覆海會的影子,你可曾見過?”他言辭平緩,然心中卻已將覆海訣真氣悄然運轉,隨時準備應對變局。
    卡特琳娜聞言,冷笑一聲,搖了搖頭道:“覆海會的手段,我怎會陌生?不過,這黑帆船若真是他們的手筆,未免太過張揚了些。依我看,怕是有人故意為之,意在引你我上鉤。既如此,倒不如靜觀其變,看他究竟唱哪出戲。”她言罷,徑直朝街角一處露天咖啡館行去,示意龍飛隨她同往。
    龍飛略一遲疑,終是跟上她的步伐。兩人步入咖啡館,挑了張臨街的木桌坐下,點了兩杯濃鬱的苦咖啡。咖啡館內人聲鼎沸,多為泰西商賈與流亡者,操著各式口音交談,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香與煙草的氣息,四周銅燈搖曳,映得桌椅陰影重重。龍飛目光微掃,確認四周並無異樣,方才低聲開口:“既是在此落腳,卡船主莫非已有打算?今日與菲利普爵士一會,你我所聽所見,怕是並非表麵那般簡單。”
    卡特琳娜輕抿了一口咖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壓低聲音道:“龍都司眼光倒是毒辣。菲利普此人,表麵落魄,實則藏著不小的秘密。他既提到了蘇櫻,又對運河之議諱莫如深,其中深意,你當真全然不察?”她頓了頓,目光直視龍飛,似欲窺透他的心思。
    龍飛心頭微動,知曉她所言不虛,麵上卻不動聲色,沉聲道:“菲利普爵士之言,確有保留。然他既提到了蘇櫻,想來與我大滿並無惡意。倒是他提及英吉利內戰,多有感慨,似意有所指。卡船主若有耳聞,不妨直言,在下今日正是為此而來。”他言辭中帶著幾分誠意,目光卻始終留意著卡特琳娜的神色。
    卡特琳娜聞言,嘴角微揚,似對龍飛的直白頗感滿意。她輕敲桌角,低聲道:“好,既然龍都司有此一問,我便不妨賣個人情。菲利普爵士昔日是英吉利王室近臣,通曉政事與天下大勢。英吉利內戰,表麵是查理國王與議會的爭鬥,實則牽涉到更深一層的權與利之奪。議會中崛起的清教徒與新興商人,欲打破舊製,立所謂‘天賦人權’之說,反對王室‘君權神授’的舊規,而保皇黨人如菲利普之流,則誓死維護舊君主製。此中理念之爭,早已超出一國之限,或將影響整個泰西的格局。”她言至此處,語氣中透著一分冷嘲,似對泰西之變局並不看好。
    龍飛聽罷,眉頭微皺,腦海中浮現出菲利普爵士先前那番感慨之言。所謂“天賦人權”與“君權神授”,與他自小所受的大滿皇權一統、天子集權的觀念大相徑庭。他自幼隨玄洋子修習武藝與覆海訣,雖對朝堂之事不甚精通,卻也深知大滿帝國的根基在於皇帝的絕對權威,天下萬民皆以忠君為本,怎可容得這般離經叛道之說?然細細思之,泰西諸國既以此理念而起內戰,其背後定有難解之因果,不由令人心生疑惑。
    他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卡特琳娜,低聲道:“此等理念之爭,於卡船主看來,有何高下?若真如你所言,泰西諸國欲以此改天換地,其後果又當如何?”他言辭中帶著幾分試探,意欲借她之口,窺得更多細節。
    卡特琳娜聞言,目光微閃,似在權衡如何作答。片刻後,她方冷笑道:“高下之分,難說得很。‘君權神授’之說,維係王室權威,然王權獨大,難免腐朽生弊,泰西不少國度的貴胄,便是因此而生怨。反觀‘天賦人權’,雖是新興之論,聽來頗有些顛覆之嫌,實則也有其道理——人人生而平等,誰又天生該俯首稱臣?隻是,此論一出,勢必動搖根本,若無強權壓製,怕是天下大亂之始。”她言罷,輕哼一聲,目光掃向龍飛,似在觀察他的反應,又補充道:“至於後果,龍都司何不自行思量?你大滿帝國以皇權為尊,若此等理念傳開,你以為會如何?”
    龍飛聞言,心中一震,麵上卻依然沉穩如初。他知曉卡特琳娜此言意在試探,亦有意挑撥,然她所言之理,卻如一道驚雷,驀然炸響於腦海。大滿帝國幅員遼闊,皇權至上,天下臣民皆以天子之命為尊,若真有“天賦人權”這般離經叛道之說傳入,焉能不生波瀾?更為緊要的是,此等理念若與覆海會之流有所勾連,或被其利用,勢必成為動搖國本之隱患。他心頭百轉千回,麵上卻隻是微微一笑,沉聲道:“卡船主之言,發人深省。然天下大勢,非一人一言可定,若泰西諸國真以此改弦易轍,在下倒欲聽聽菲利普爵士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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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琳娜見他不動聲色,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旋即卻笑而未答,轉頭朝咖啡館外望去。龍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先前街頭那座石樓的門忽而開啟,菲利普爵士緩步而出,身旁還跟著兩名隨從,徑直朝咖啡館方向行來。他心頭微動,知曉機不可失,朝卡特琳娜略一頷首,低聲道:“既是巧遇,不如再同往一會。”
    不待卡特琳娜回應,龍飛已起身迎了上去,朝菲利普爵士拱手道:“爵士別來無恙,方才一別,未及深談,在下心中仍有諸多疑慮。不知爵士可有閑暇,容在下再討教一二?”他言辭懇切,目光卻帶著幾分銳利,似不容對方拒絕。
    菲利普見龍飛主動相邀,微微一怔,旋即卻笑歎一聲,點頭道:“龍都司有心,在下自當奉陪。隻是此地人多耳雜,不如移步鄙處書房,靜談為宜。”他言罷,朝身旁隨從一揮手,示意帶路。
    龍飛與卡特琳娜對視一眼,欣然應允,三人一並隨菲利普折返石樓,步入一間狹小卻布置雅致的書房。書房內書案上堆滿羊皮卷與墨跡未幹的書信,牆角一盞油燈昏黃,映得室內氣氛沉靜而壓抑。菲利普請二人落座,自行於書案後坐下,目光微轉,沉聲道:“龍都司既有疑慮,定是因在下先前所言有所觸動。不知所問何事,在下若能答,自當知無不言。”
    龍飛略一沉吟,方才開口道:“爵士先前提及英吉利內戰,言及‘君權神授’與‘天賦人權’之爭,在下頗感新奇。大滿帝國自古以皇權為尊,天子統禦天下,臣民莫不奉命而行,此為國之根本。然泰西之論,似與之大相徑庭,爵士既身曆其變,可否詳言此中道理?此等理念若真成事,天下又當如何?”他言辭直白,目光直視菲利普,意欲聽其真言。
    菲利普聞言,目光微動,似未料到龍飛問得如此直白。他沉默片刻,方才歎道:“龍都司之問,觸及根本,非三言兩語可明。在下便以英吉利之事為由,略作解說。‘君權神授’之說,乃舊製根基,言王權乃天所授,君主代天牧民,臣民當無條件效忠。此論維係王室權威,然王權若無製衡,極易生弊,英吉利查理國王欲以重稅強權一統,卻不料激起民怨,議會中清教徒與商人遂起,立‘天賦人權’之說,言人人生而平等,權非天授,而是與生俱來,君主亦不可淩駕於民。”他言至此處,語氣中透著一分歎惋,續道:“此論聽來振聾發聵,然實則亂象之始。議會中派係林立,有清教徒欲以信仰重塑國度,有所謂平等派欲徹底廢君,更有掘地派欲均分田產,群議洶洶,終至戰亂四起,國無寧日。”
    龍飛聽罷,心頭一震,自幼所受忠君之念似被一柄無形之錘狠狠叩擊。他雖不全然認可此等“天賦人權”之說,然細思之下,卻也覺出大滿皇權之下,民怨與弊端亦非全然無跡可尋。他正欲再問,卡特琳娜卻忽而輕笑一聲,插言道:“菲利普爵士說得精彩,然此等大變,終歸是泰西之事,與龍都司所問大滿根基何幹?莫非爵士以為,泰西之論,也能動搖東方之本?”她言中帶刺,目光卻帶著幾分玩味,似有意挑起爭端。
    菲利普聞言,麵色微變,旋即卻苦笑道:“卡船主何必激我?在下不過一介書生,怎敢妄論大滿之事?隻是天下大勢,有異亦有同,若泰西之變能為東方所鑒,或也未嚐不可。”他言辭滴水不漏,目光卻始終低垂,似在掩飾內心的真實所想。
    龍飛見狀,心知菲利普與卡特琳娜各藏心思,然今日所聞,已如驚濤駭浪般衝擊著他的心神。他起身朝菲利普拱手道:“爵士之言,誠令在下受益匪淺。泰西之變,或有可鑒之處,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再來討教。”他言罷,轉身與卡特琳娜步出書房,心中卻百轉千回,知曉此番所聞,或將在日後生出更大波瀾。
    步出石樓,天色已暮,亞曆山大港的街頭燈火漸起,遠處那艘黑帆小船卻已不知去向。龍飛立於街頭,腦海中回響著“天賦人權”四字,隱隱覺得此行紅海之局,似已不再局限於覆海會與運河之議,這泰西之變,是否也將牽動四海風雲?他正思忖間,腰間海龍佩忽而微微一顫,一股無形之力自佩中湧出,直指港灣深處某處,似在指引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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