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京皇城以北的兵部大衙內，一座肅穆莊嚴的軍事會議廳裏，氣氛凝重如鐵。廳內高懸的“忠勇”匾額下，數十位身著盔甲或朝服的武將與官員分列而坐，目光不時交匯，各自心懷鬼胎。今日之會，乃是京畿衛戍軍與兵部聯合召開，議題直指近年來沿海倭寇侵擾之患，更是牽涉到大滿帝國水師的存廢與改革。殿中正座空懸，象征兵部尚書暫未臨席，而下首首位端坐之人，正是自南洋歸來不久、聲名漸起的龍飛。
    龍飛今日身著一襲玄色武服，外披銀灰戰袍，腰間懸掛一柄古樸長刀，氣度沉穩，眉宇間卻隱隱透出一股銳氣。他自入京以來，行事低調，然其過往戰績與南洋平亂之功，已在軍中傳開，今日之會議，他便是核心人物之一。周圍諸將之中，有數人眼神複雜，既有對其才略的敬佩，亦有對這個“外來者”插手京畿要務的戒備。
    “諸位將軍，大滿帝國自立國以來，陸軍威震四方，然水師積弊已久，沿海倭寇之患，近年愈演愈烈，若不痛下決心改革，恐有亡國之患！”龍飛起身，聲音鏗鏘有力，直入正題，廳內諸人神色微變，或凝神傾聽，或暗自冷笑。
    他邁步至廳中懸掛的巨大海疆圖前，指尖輕點東南沿海一帶，繼續道：“諸位且看，此處乃南洋商道咽喉，亦是我大滿糧運命脈，然倭寇船隻如蒼蠅逐臭，屢次劫掠商船，甚至膽大妄為，侵入內灣，焚毀漁村！去年，僅東南三府，便有百餘村鎮罹難，民不聊生。而我水師戰船陳舊，操練鬆散，巡防如虛設，諸位以為，此辱可忍乎？”
    此言一出，廳內一片寂然。沿海倭寇之患，早已是朝廷心頭大患，然水師積弊，牽涉甚廣，非一日可解。龍飛此言，字字如刀，直戳痛處，部分年輕將領麵露憤色，似被其言辭點燃鬥誌，而坐在後排的幾名老將卻冷哼一聲，其中一人，須發皆白的保守派武官寧德柱率先開口，語氣陰冷：“龍將軍言辭激烈，然水師之事，豈是三言兩語便能定論？陸軍為國之根本，水師不過附庸罷了，朝廷銀餉有限，若傾力於海防，陸上精銳何以維係？況且，倭寇不過疥癬之疾，犯不著大動幹戈！”
    龍飛聞言，目光微凝，轉頭直視寧德柱，沉聲道：“寧將軍此言差矣！陸軍固為根本，然海疆不寧，內陸何以安穩？倭寇今日劫掠商船，明日便敢窺伺津門，若再不設防，恐有尾大不掉之患！至於銀餉之說，龍某並非一味擴軍，而是主張精簡冗員，重造戰船，效仿泰西諸國之法，以鐵甲護船，以重炮為守，以精兵為本，一支中央水師，可抵十萬雜兵！”
    “中央水師？”此言如雷霆炸響，廳內再起騷動。所謂中央水師，意在將各地分散水軍統歸朝廷直轄，打破地方藩鎮割據之勢，此舉雖有理有據，卻無疑觸及了無數既得利益者之底線。一時間，廳中目光交錯，或驚或疑，更有幾名保守派將領麵露怒色，顯然對龍飛此言大為不滿。
    龍飛似未察覺周遭氣氛之變，徑自繼續闡述，他聲音漸沉，似有無形威壓彌漫周身：“諸位可知，泰西諸國如佛朗機、紅毛番者，其戰船已用鐵甲包覆，船炮射程遠勝我軍，且操練有素，水兵皆以死戰為榮。我大滿雖為海疆霸主，然若不思進取，恐有後患！龍某今日所請，非為一己之私，而是為我大滿百年海權，為沿海萬千子民之安危！”
    言至此處，他周身氣勢一變，隱隱有一股無形波動自體內彌散而出，似與廳外遙遠海潮共鳴，令人心神微震。此乃覆海訣之妙用，雖未真正動武，然其對海洋之力的感知與共鳴，已在無形中影響在場諸人。幾名年輕將領隻覺胸中莫名一振，似被其言辭與氣勢所感染，紛紛低聲議論，似有意支持。
    然保守派諸將卻愈發麵色難看，寧德柱冷笑一聲，起身反駁道：“龍將軍好大的口氣！泰西小國之法，如何能搬至我大滿？況且，造船耗銀百萬，操練水兵非一日之功，朝廷如今財政吃緊，京畿防務尚有空缺，怎堪如此折騰？依老夫看，龍將軍此言，不過紙上談兵，難登大雅！”
    龍飛目中精光一閃，未待其多言，便沉聲打斷：“寧將軍，若真如你所言，水師不值一改，那沿海百姓之苦，又由誰來擔？龍某自南洋而來，親見倭寇之禍，數百漁民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若非親曆，怎知其慘？今日一紙空談，明日便是萬家哭聲，寧將軍，你可願擔此責乎？”
    此言如雷，寧德柱一時語塞，麵色漲紅，似欲反駁，卻又無言以對。廳內氣氛愈發劍拔弩張，支持龍飛者與反對者涇渭分明，幾名中立派將領則低頭不語，似在權衡利弊。
    此時，另一名京畿衛戍軍將領，名喚張嶽的中年武人起身，拱手道：“龍將軍之言，發人深省。沿海之患，確是心腹大疾，然水師改革，非小事也，需得朝廷上下齊心，方能成事。依張某之見，不若先擬一折子，細陳利弊，上呈聖聽，再行定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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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嶽此言，頗有和稀泥之意，龍飛卻知其背後亦有深意。他微微頷首，沉聲道：“張將軍所言極是。龍某今日之議，不過拋磚引玉，然海疆之事，刻不容緩，望諸位將軍同心同德，莫使外敵有隙可乘！”
    言罷，他重新落座，目光卻掃過廳內諸人，敏銳捕捉到幾名保守派將領交換的眼神，其中似有陰冷殺意一閃而過。他心頭微動，知曉自己今日之言，已徹底將自己推至風口浪尖，水師改革之議，既是國之大計，亦是朝堂博弈之棋，若不謹慎行事，恐有殺身之禍。
    會議至此，氣氛漸趨緩和，然諸人心中卻各有算盤。龍飛端坐如山，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如明鏡般清澈。他深知，今日之局，不過是試探與較量之始，保守派與那幕後黑手“覆海會”不會坐以待斃，接下來的反製，恐將更為陰毒。
    果然，散會之後，寧德柱與幾名保守派將領並未即刻離去，而是聚於一處僻靜偏廳，低聲密議。其一人陰冷道：“此子口舌如簧，竟敢直言中央水師，壞我等根基，若不除之，恐後患無窮！”
    寧德柱眯眼，冷哼道：“不急，此人背後有李鴻章與承澤撐腰，貿然動手，反惹是非。然今日之議，已讓他徹底站到明處，我等隻需稟報肅親王，聯合弘方大人，自有除此之外患之法！”
    幾人相視一笑，眼底盡是寒光，似已定下某種毒計。而這一切，龍飛雖未親見，卻隱隱有種不安縈繞心頭。他自會議廳步出，遙望天京上空烏雲翻滾，似有大雨將至，喃喃自語：“風浪將起，保守派之反撲，怕是避無可避了……”
    遠處，皇城深處，一道暗影悄然潛伏，似在窺探龍飛一舉一動，而這道暗影背後，又牽連著怎樣一盤棋局，無人知曉。天京的暗流，已如海潮般不可遏製，龍飛之舉，究竟是引得龍吟四海，還是身陷泥淖，尚待時日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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