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側的密室中，燭火搖曳，映照出龍案前愛新覺羅·承澤那張陰鬱莫測的麵容。他手中攥著那封來自南洋的密信，信箋早已被揉得皺痕遍布，可他仍未將其放下，目光時而銳利如刀，時而迷離似霧，似在揣摩信中未盡之言。
    “龍飛……”承澤低聲呢喃，聲音中帶著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既有對昔日袍澤之誼的追憶，亦有對如今功高震主之勢的深深忌憚。他緩緩起身，踱步至密室一側的窗牖旁，推開一隙，夜風攜著秋日的涼意撲麵而來，卻未能吹散他心頭那股愈發濃重的陰霾。
    殿外侍立的內監察覺到動靜，低頭恭聲道：“陛下，夜深露重，可要奴才關上窗戶？”
    承澤擺了擺手，沉聲道：“不必。傳張延宗，速來密室議事。”
    內監不敢多言，忙躬身退下。不多時，一陣急促而謹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張延宗身著深色官袍，步履匆匆地進入密室。他年約五旬，麵容清臒，眼中卻總帶著一絲精明的算計之光。見承澤負手立於窗前，他忙跪地叩首：“微臣張延宗，參見陛下。”
    “平身。”承澤轉過身，目光掃過張延宗，語氣中透著一絲不耐，“朕命你查的事，可有結果？”
    張延宗聞言，忙從袖中取出一疊折子，低頭呈上：“回陛下，微臣已命人徹查南洋諸事，所得情報皆在此中。龍飛近來雖未有顯露異動，仍在操練水師、整肅海疆，但……”他頓了頓，似在斟酌言辭，“但據聽聞，其身邊之人曾言，他在南洋某處海島探查古跡時，似有奇異之力顯現。有人目睹，海上風浪為其所控，甚是駭人。”
    “風浪……為其所控？”承澤的瞳孔微微一縮，臉上神色愈發陰沉。他接過折子，快速翻閱，目光在“古跡”“異力”等字眼上停留片刻，隨即冷笑一聲，“好個龍飛，果真藏得深。朕早知他身世不簡單，可未曾想，竟有如此詭譎之力。”
    張延宗低頭觀察承澤神色，小心翼翼道：“陛下，微臣以為，此事雖是傳聞，未必可信，但若屬實，隻怕龍飛此人，已非我朝所能輕易駕馭。他坐鎮南洋，手握重兵，又得海外諸島民心，若再身懷異術，實乃心腹大患。”
    承澤未答，目光卻越發冰冷。他回身坐於龍案之後，手指輕叩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室內氣氛愈發壓抑，張延宗雖不敢直視，卻能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威壓，正如暴風雨前的沉寂。
    “張延宗，你以為，龍飛此人，究竟是何來曆？”承澤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冷冽，“他自幼生長海邊，被那玄洋子老道收養，學得一身武藝，功力已近大宗師之境。如今又傳出控水之能，朕疑心，他身上，恐與那傳說中的‘海皇’二字脫不了幹係。”
    “海皇？”張延宗一怔，似是未曾料到承澤會提及這個久遠的傳說。他思索片刻，方謹慎答道：“陛下所言，微臣亦曾聽聞。古籍有載，海皇乃上古之主，掌海洋之力，統禦四海，凡間帝王皆為其臣。可此等傳說，早已湮沒於史冊，是否真有其人，尚不可知。龍飛縱有異能，恐也隻是機緣巧合，得了某種上古傳承罷了。”
    “傳承？”承澤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不安，“若隻是傳承，倒也罷了，朕自有辦法收為己用。可若他真是海皇轉世，那他龍飛，是否還認朕為君？是否還記得大滿江山？”
    此言一出，張延宗不敢再答，隻低頭垂首，額上已隱隱滲出冷汗。承澤的目光愈發深邃，似在權衡著某種重大決斷。半晌，他方緩緩開口：“朕意已決，不能再讓龍飛如此坐大。張延宗，爾等即刻擬旨，以視察海疆、慰勞水師為名，派遣一支特使團南下。麵上是賜賞，實則探其虛實，尤其是他那所謂‘控水之能’，務必查得一清二楚。”
    張延宗忙叩頭領命：“微臣遵旨！隻是……這特使團人選，還請陛下示下，應由何人領銜？”
    承澤微微眯眼，沉吟道：“人選麽，自要謹慎。須得是朕心腹，又不顯山露水之人。你回去後，與李鴻章商議，擇一合適之臣，切不可打草驚蛇。至於隨行之人，暗中安插些精幹之士，若有必要……”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可相機行事。”
    “微臣明白。”張延宗心頭一凜，知曉所謂“相機行事”背後，隱藏著何等殺機。他不敢多問，隻恭敬退下，心中卻已開始盤算，如何能在這場君臣博弈中站穩腳跟。
    密室中再度恢複寂靜，承澤獨自端坐，目光落在一旁書架上的一卷古籍之上。那卷書名為《海紀雜談》，乃他近日命人自皇家藏書閣中尋來的孤本，其中多載上古海洋傳說，尤以“海皇”一節所述最為詳盡。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封皮，心中喃喃自語：“龍飛，若你之力能為朕所用，朕自可容你一命。可若你心有二誌，休怪朕心狠手辣。”
    紫禁城內的陰謀之風，正悄然吹起，而遠在南洋的龍飛，雖未身臨其境，卻已隱隱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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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鎮濤堡。
    海風依舊呼嘯，堡壘高牆上的燈火在夜色中搖曳不定。龍飛雖未在此刻親臨，但他留守的親信，已然收到了一封自京城急遞而來的密報。那親信手捧密信，麵色凝重，匆匆趕往內院，將消息稟與掌事之人。
    “大人，京城有旨意傳來，聖上欽命一特使團，不日將至南洋，名曰視察海疆、慰問水師。”親信低聲稟報，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此事來得突然，未曾有半分預兆，屬下恐有不妥。”
    內院之中，燈火通明，一名中年文士正端坐案前，聞聽此言，眉頭微微一皺。他乃龍飛麾下謀士，名叫陳敬遠，素以智謀著稱。他接過密信，細細閱讀，半晌方沉聲道：“特使團？哼，聖上好大的手筆。表麵是慰問，實則怕是盯著王爺的一舉一動。此事，不可不察。”
    “大人所言極是。”親信忙點頭附和，“隻是如今王爺不在堡中，若特使團到來，恐我等應對失當。依大人之見，該如何是好？”
    陳敬遠沉吟片刻，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無妨，王爺雖不在，鎮濤堡卻非無人之地。你速傳消息，命沿途探子嚴密監視特使團一舉一動，查明其領頭之人及隨行之眾。同時，備下厚禮，麵子上不可失了禮數。至於其餘之事，待王爺歸來，自有定奪。”
    親信領命而去，陳敬遠卻未放鬆，起身踱至窗前，遙望無垠大海。夜色中的南洋，波濤洶湧，似在低語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知，這特使團的到來，絕非表麵那般簡單。君臣之間的博弈，已然進入了新的階段，而龍飛所麵臨的危機，或許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加凶險。
    “王爺，您可千萬要早些歸來啊……”陳敬遠輕歎一聲，聲音消散在海風之中。而此時，遠方海平線上，一輪冷月懸掛，映出波光粼粼，似在預示著，那場真正的風暴，已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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