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海港的燈火在海風中微微搖曳，映得龍飛府邸高閣周遭一片昏黃。龍飛方才送走欽差，獨自立於窗前，目光依舊停留在海天交接之處，手中那道聖旨已被他置於案上，紙角微微卷起，似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場未明的前路凶險。他心緒難平，手指輕撫腰間“海龍佩”，一股溫熱自掌心傳入體內，仿佛在提醒他，這一切或許早已注定。
    閣下腳步聲起，急促卻輕巧，龍飛未曾回頭，已知來者何人。他沉聲道：“櫻兒，這麽晚了，可有要事？”
    門扉輕啟，蘇櫻一襲青衫步入，麵上雖帶著幾分疲憊，眼眸中卻透著凜然之色。她未急著開口，先是掃了一眼案上的聖旨，繼而轉向龍飛，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王爺，此番召回，絕非簡單述職，我已通過聽潮閣的密探，得了些許確切消息，京城之中，怕是早有羅網張開，等著你自投其中！”
    龍飛聞言，眉峰微蹙，轉身看向蘇櫻，沉聲問道：“消息從何而來？有幾分可信？陛下的態度究竟如何？”
    蘇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遞至龍飛麵前，語速極快卻條理清晰：“此信是三日前自京城快馬加鞭送至，雖因路途遙遠，難免有所延遲，但內容已由我親自核查，與聽潮閣在南洋的耳目所報大致相符。朝會之上，陛下雖未明言，卻頻頻提及海疆異動，更有言官上疏，直指王爺坐鎮南洋，權勢過重，甚至有‘尾大不掉’之嫌。更有甚者，密報中提及，陛下已命人暗中搜羅所謂‘證據’，似要將一樁莫須有的罪名，強加於你！”
    龍飛接過密信，展開細讀，信上字跡雖密，卻字字刺眼。他閱畢，冷哼一聲，將信紙拍於案上，目光中燃起一抹怒意，低聲道：“好一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承澤兄，當年與我同袍共戰，怎會信這些流言蜚語？若他真有猜忌，為何不直言於我，反以如此下作手段相逼？”
    蘇櫻見他情緒波動，忙輕聲勸慰：“王爺且莫動怒。依我觀之，陛下如今心性，已非當年可比。登基以來，權柄在握，縱有中興之象，卻也難免猜忌功臣。況且王爺功高蓋世，手握水師重權，又有海皇傳言之名，朝中那些舊派權貴，早已視你為眼中釘，焉能不借機生事？此番召回，若我所料不差，實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若王爺貿然回京，恐有去無回之危！”
    龍飛聞言，麵色愈發陰沉，他緩緩踱步至窗邊，雙手負後，目光遠眺海麵，似在權衡利弊，最終低聲歎道：“你之所言，我豈能不知？然聖旨在前，若我不奉召，旁人隻道我心懷不軌，反坐實了‘謀逆’之名。更何況，南洋初定，若我此時避而不回，恐給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屆時海疆再起波瀾，如何對得起朝廷重托？”
    蘇櫻見他仍執意如此，秀眉微蹙，語氣中多了一分急切：“王爺，事已至此，豈能以常理度之？京城與南洋相距萬裏，消息往來本就遲緩，若你暫不奉召，以海疆事務繁忙為由拖延時日，於情於理皆說得過去。何況，聽潮閣的情報網遍布四海，京中若有動作，斷不會瞞過我等耳目。眼下最要緊的，是搜集確鑿證據，查明那些流言蜚語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又是何人從中作梗，唯有如此，方可反戈一擊，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徹底粉碎！”
    龍飛聽罷，沉默片刻，目光中漸漸多了一絲深思。他轉過身，定定地看著蘇櫻，沉聲道：“你既如此說，想必已有計策？不妨直言，我且聽聽。”
    蘇櫻微微頷首，示意龍飛隨她至密室詳談。二人穿過回廊，來到府中一處隱秘書房，四周牆壁皆以石磚壘砌，門窗緊閉，唯有案頭一盞油燈，昏黃光影映得室內氣氛愈發緊張。蘇櫻入內後，先是取出一張南洋與京城之間的水陸交通圖，鋪於案上，指著其中幾處關鍵驛站，低聲道：“王爺請看，此處與此處，乃是京城往返南洋的必經之路，若要傳遞消息，多半繞不過這些節點。我已命聽潮閣在各處加派人手，務必截獲更多密信，查探京中動向。同時，南洋本地，亦有不少與朝廷舊派勾連的商賈與士紳，這些人平日雖看似恭順，實則居心叵測，若能從他們口中挖出些許線索，或可查到流言的源頭。”
    龍飛聽後，微微點頭，但隨即又道：“此法雖穩妥，然耗時不短。若京中真有大變，拖延過久，隻怕反倒落人口實。你可有速戰速決之計？”
    蘇櫻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壓低聲音道：“速戰速決，亦非無路可走。王爺麾下水師精銳，忠心耿耿，若能暗中調遣一小隊人馬，偽裝成尋常商旅，北上探查京中虛實，或可事半功倍。然此事需得謹慎，若被人察覺，反倒授人以柄，故而人選須得萬分可靠。依我之見，王爺麾下核心幕僚中，唯有鄭三刀與林若塵可擔此任。他們一個粗中有細，一個智謀過人，二人聯手，斷不至輕易暴露。”
    龍飛聽罷，略一思索，終是點了點頭：“此計可行。鄭三刀與林若塵皆是我信得過之人，此事便交由他們操辦。隻是，京中局勢複雜，若有不測，你聽潮閣可有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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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櫻抿唇一笑，眼中多了一分篤定：“王爺放心，聽潮閣經營多年，京中自有暗樁，若有變故，自會第一時間示警。況且，我既已知曉此事是陷阱，焉能不早作準備？隻待證據齊備，我自會命人將消息傳至朝中一些忠於王爺的大臣手中，借他們之口，為王爺鳴冤。陛下縱有心生事，也不敢在證據確鑿之前，貿然下手。”
    龍飛聽她侃侃而談，心頭微微一暖，麵上卻依舊沉穩如常，隻淡淡道：“櫻兒，久聞你智謀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事便依你之計，速速安排下去。隻是，我仍有一憂，若我遲遲不回京，承澤兄恐會加深猜忌，甚至直接派兵南下，屆時我等縱有萬般道理，也難洗清嫌疑。”
    蘇櫻聞言，略一沉吟，隨即道：“王爺之憂，亦是我所慮。是以拖延之計，須得有理有據。我已命人草擬一封奏疏，言明南洋海疆近日頻有異動，外有泰西諸國艦船窺伺，內有海匪作亂，王爺身為定海王，自當坐鎮此地，待局勢稍穩，再回京述職。此奏疏既合情理，亦顯王爺一片赤誠之心，縱是陛下，也挑不出半分錯處。”
    龍飛聽罷，眼中多了一絲讚許，頷首道：“好，便如此辦。奏疏之事，便由你親自操刀，務必滴水不漏。至於鄭三刀與林若塵，明日一早，你便傳我之命，召他們前來議事。”
    蘇櫻應下，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密室中的氣氛才稍稍緩和。龍飛看著案上那張地圖，目光漸深，似在思量著更遠的將來。他低聲道：“櫻兒，此番若能渡過此劫，我必得再思長久之計。海皇之名，既是護身符，亦是催命符，若不早作籌謀，終有一日，恐連累你等。”
    蘇櫻聞言，輕聲道：“王爺何出此言？自你我相識以來，早已禍福與共。況且，我蘇櫻雖是女子，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若真有那一日，我自會與王爺並肩而戰，縱是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
    龍飛聽她言辭懇切，心頭微震，目光中多了一分柔和，正欲開口，忽聽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似是有人求見。他與蘇櫻對視一眼，俱是一驚，忙整肅衣冠，推門而出。
    門外之人，正是鄭三刀，滿臉風塵之色，見了龍飛，忙一拱手，急聲道：“王爺，屬下方才自港灣巡查歸來，探得一樁要事，須得即刻稟報！”
    龍飛眉峰一挑，沉聲道：“何事如此緊急？快說！”
    鄭三刀壓低聲音，湊近龍飛耳邊，低聲道：“王爺，屬下適才在港灣暗哨處，截獲一封密信，雖未拆開，但信封之上，赫然有‘覆海會’的印記！此信似是從京城方向傳來，屬下不敢擅動，特來請王爺定奪！”
    龍飛與蘇櫻聞言，麵色驟變。覆海會三字，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寂靜的夜色之中。龍飛目光一凜，沉聲道：“信在何處？速速取來！”
    夜色愈深，南洋海風漸起，似在低語著一場更大的陰謀。而那封帶著覆海會印記的密信，又將揭開怎樣駭人聽聞的真相？龍飛與蘇櫻對視一眼，心中皆知，這場危機，遠未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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