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龍淵島上薄霧漸散，海風裹挾著淡淡的鹹腥味拂過嶙峋的礁石，帶來一絲清涼。島中一處平坦之地，已是喧囂一片，數十名幸存的夥伴在鐵柱的指揮下忙碌不休，或搬運木材，或搭建簡陋屋舍，或於淺灘處修整漁網。地熱泉不遠處，一座粗樸卻堅實的木質圍牆已初具規模，將核心區域護得嚴嚴實實，幾處高台上甚至安放了從沉船中打撈而來的火炮，雖陳舊不堪，卻也聊勝於無，足以震懾來犯之敵。
    龍飛自泉底歸來，心中那股與海洋共鳴的奇異感覺仍未消退。他緩步走上岸邊，衣衫雖被泉水浸透，卻無半分狼狽，覆海訣微運之下，水汽自衣衫上蒸騰而起，轉瞬便幹爽如初。鐵柱遠遠瞧見他身影，咧嘴一笑，揮手喊道：“飛哥，瞧瞧這圍牆如何？昨夜連夜趕工，可算是立起來了！隻要再多些時日，這龍淵島便真能成咱們的安身之所！”
    龍飛頷首，目光掃過那圍牆，又移向不遠處忙碌的眾人，沉聲道：“好，辛苦弟兄們了。這龍淵島地勢雖險，卻有地熱泉這等奇異之地，足以成為我等東山再起的根基。鐵柱，工事還要再加緊些，尤其是港口與外圍哨點，決不能留半點疏漏。”
    鐵柱拍著胸膛，朗聲應道：“放心吧，飛哥！有我鐵柱在，誰敢來犯，我第一個砸爛他的腦袋！”說罷，他又嘿嘿一笑，低聲道：“不過，昨兒個有幾個兄弟說，這島上夜裏老有怪聲響起，像是什麽東西在海底低吼，怪瘮人的。飛哥，你可得留個心眼，別真撞上什麽海怪之類的東西。”
    龍飛聞言，心中微動，想起泉底那團幽藍光芒與腦海中浮現的海洋幻象，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淡然一笑：“海中之事，自有玄妙。你隻管安心做事，若真有異象，自有我來應付。”鐵柱撓了撓頭，也不再多問，轉身吆喝著眾人繼續趕工。
    不遠處，蘇櫻依舊立於港灣高台之上，一襲素色長衫在海風中微微飄動，手中遠視鏡已放下，目光卻仍凝視著天際盡頭，似在思量著什麽。龍飛邁步走近，見她神色有異，開口問道：“櫻兒，可是在憂心南洋舊部之事？”
    蘇櫻回過神來，淺淺一笑，點頭道：“正是。昨夜我細細盤點了一番，咱們雖在這龍淵島上暫得喘息，但若要真正反擊承澤，僅憑眼前這些兄弟與資源，怕是遠遠不夠。南洋舊部中，不少人仍忠於四海通，若能聯絡上他們，或可為咱們增添不少助力。隻是如今咱們與南洋相隔萬裏，消息難通，實在難以籌謀。”
    龍飛默然片刻，目光越過蘇櫻，望向港灣外那片浩渺海麵，沉聲道：“此事確實棘手，但也並非全無辦法。這龍淵島乃玄洋子前輩所指引之地，定有其深意。待基地初成，咱們便可派人先行探路，試著與南洋那邊聯絡。至於承澤……他既已登極為帝，定不會容我等長久苟活於此。咱們的時日，或許並不寬裕。”
    蘇櫻聞言，柳眉微蹙，正欲再言，卻見龍飛忽而轉頭，目光中透出一抹堅毅之色：“櫻兒，你不必太過憂慮。龍淵既為我等新生之地，便當以此為根，徐圖大計。承澤暴政，民心盡失，我龍飛既承海皇之命，便決不會坐視大滿百姓沉淪苦海。此仇，此恨，終有一日，我會親手了結！”
    蘇櫻輕歎一聲，柔聲道：“飛郎，我知你心誌堅定，隻是複仇之路，艱難險阻遠超想象。承澤如今既有覆海會相助，又掌控大滿千萬精兵，咱們若要反擊，需得謀定而後動，切不可魯莽行事。眼下，還是先穩住這龍淵根基，再圖其他。”
    龍飛微微頷首，目光中仍是殺機隱現，卻未再多言。他轉過身，緩步走下高台，招呼鐵柱與一眾夥伴聚來，朗聲道：“諸位兄弟姊妹，今日龍淵初成，雖簡陋不堪，卻也為我等遮風擋雨之地。我知曉，大家隨我自天京殺出重圍，九死一生，而今流落海外，人人心中皆有不甘與怨憤。但我龍飛在此立誓，隻要我等同心協力，終有一日，定能重返中原，洗雪前恥，讓那暴君承澤血債血償！”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血氣上湧，鐵柱更是率先高呼：“飛哥說得好！咱們哪一個不是被那狗皇帝逼得家破人亡？如今有這龍淵島為家，定要重整旗鼓，殺回天京去，取那狗皇帝的人頭！”
    一時間，群情激昂，呼聲震天。龍飛見狀，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隨即道：“眼下咱們雖然立足未穩，但今日既是龍淵初成之日，便當小小慶賀一番，以振士氣。鐵柱，安排人手，燉一鍋魚湯，再取些存下的米糧，犒勞大家。至於工事，明日再繼續加固不遲。”
    鐵柱領命而去，不多時，島上便燃起幾堆篝火，眾人圍坐一處，粗陶碗中盛著熱氣騰騰的魚湯，雖無甚調料，卻也香氣撲鼻。幾名年輕的夥伴甚至哼起了家鄉小調，雖曲調粗獷，卻也帶著幾分久違的輕鬆與希望。龍飛端坐在一塊礁石之上，手中雖也拿著一碗魚湯，目光卻時不時投向遠處的海麵，心思似未全在這慶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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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櫻坐於一旁，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低聲道：“飛郎，此刻眾人好不容易得一喘息，你何不暫拋下心事，與大家同樂一番？複仇雖重，但你若總是緊繃一弦，怕是尚未等到反擊，便先將自己拖垮了。”
    龍飛聞言，苦笑一聲，低頭抿了一口魚湯，淡聲道：“櫻兒，我何嚐不想暫且放下？隻是那承澤之仇，時刻如鯁在喉，揮之不去。更何況，這龍淵島看似安穩，實則外界覬覦者不知凡幾。覆海會也好，承澤的追兵也罷，甚至這海外諸國，隻怕都不會容咱們長久安寧。我若鬆懈半分，恐害了大家性命。”
    蘇櫻輕歎，柔聲安慰道：“我知你肩上擔子極重，但你也須明白，你並非孤身一人。無論是鐵柱，還是這些兄弟姊妹，亦或是這島上每一個隨你逃亡至此之人，皆願與你同甘共苦。你若垮了，誰又來領咱們重返大滿，複仇雪恨？飛郎，保重自身，才是對大家最好的交代。”
    龍飛聽罷，沉默半晌，終是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說得是。罷了，今日便暫且放下這些心思，與大家同樂一番吧。”說罷，他舉起陶碗，與蘇櫻輕輕一碰，繼而仰頭一飲而盡，麵上總算露出一抹久違的笑意。
    夜幕漸垂，篝火熊熊，映得眾人臉龐通紅。歡聲笑語間，龍飛卻在某一刻悄然起身，獨自走向島嶼最高處的一處懸崖。海風呼嘯而過，腳下波濤拍岸，發出低沉的轟鳴，似在訴說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隱秘。他立於崖邊，負手而立，目光遠眺，那無垠海麵上，星光點點，與天際相接，仿若另一片浩瀚世界。
    “承澤……”龍飛低語，聲音中帶著無盡寒意，“你害我至親，逼我至此，以為坐穩了那龍椅，便可高枕無憂？今日我龍飛便以此龍淵為基，立下重誓，不取你項上人頭，絕不罷休！這四海蒼生，既有海皇傳承加身，我便要以己之力，掃清你這暴君帶來的腥風血雨，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言罷，他體內覆海訣自發運轉，周身隱有無形氣流湧動，竟與腳下海濤遙相呼應，似有某種深沉的力量在悄然蘇醒。遠處海麵，一陣低沉的龍吟若有若無，似在回應他的錚錚誓言。
    懸崖之下，蘇櫻遠遠望見龍飛孤立崖頭的身影，心中不禁微微一歎。她未曾跟上去打擾，隻是轉頭對身旁一人低聲吩咐道：“傳信南洋舊部，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務必盡快聯係上聽潮閣舊人。我有直覺，承澤的追兵，怕是已在路上。而龍淵的安寧，恐難長久……”她聲音漸低，目光卻投向那遙遠海麵，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天際盡頭，烏雲悄然匯聚，海風漸急，似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緩緩逼近這片孤島。龍飛立於崖頭，似有所感，目光越發深邃。龍淵初成，然前路漫漫，這新生之地，又能否真正成為他東山再起的根基？而那遠在大滿天京的暴君承澤，又會以何等手段，碾碎這海外最後一絲反抗的火種？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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