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之內，夜明珠的光芒在石壁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映得龍飛的麵容堅毅如鐵。他站在封印之門前，耳畔是玄洋子低沉而莊重的話語，每一個字都似重錘敲擊心頭，讓他心潮起伏。門縫中透出的幽藍光芒愈發刺眼，仿佛深海之底藏著一雙無形的眼睛，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飛兒，封印之門後，乃海皇傳承的最終試煉。”玄洋子負手而立，白須輕顫，目光深邃如淵，“此非凡俗武道之考驗，而是對心誌、責任與人性之拷問。古往今來，海皇之位並非僅憑血脈而定，更需有容納天下、擔負蒼生之大胸懷。你若心有執念，或為私仇，或為私欲，此門之後，隻會讓你墮入無邊黑暗，永世不得超脫。”
    龍飛聞言，微微一怔，目光轉向那封印之門。石門上刻畫的古老紋路，似是無數海浪交織成的一幅浩瀚圖卷，中央一頭巨龍盤踞，龍頭昂起，似在仰天長嘯，龍目之中，似有無盡悲憫與威嚴。他心頭微微一震，似有所觸，手掌不自覺地按在胸口，海龍佩溫熱如玉，似在輕顫，與門後那股蒼茫氣息遙相呼應。
    “師傅，弟子明白。”龍飛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無論前路如何，弟子絕不會忘記肩上之責。承澤之禍，天下之劫，皆因弟子而起，亦當由弟子親手了結。不為私仇，隻為蒼生。”
    玄洋子聞言，微微頷首，眼底閃過一抹欣慰，卻又夾雜著幾分擔憂。他長歎一聲，緩緩抬手，掌中那道幽藍符文再度浮現，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石門之中。刹那間，石門之上光芒大盛，海浪之聲愈發清晰，仿佛自九天之上傳來，又似從深海之底湧出，震得整個神殿都微微顫動。
    “既如此，為師便不再多言。此門一開，試煉即始。飛兒，無論你在門後見到何種景象，經曆何種磨難，切記守住本心，勿被幻象所惑。”玄洋子話音剛落，石門轟然作響，緩緩開啟一條縫隙，一股浩瀚而冰冷的氣息自門後湧出，撲麵而來，似要將人吞噬。
    龍飛深吸一口氣，覆海訣真氣流轉全身，周身水汽升騰，形成一道無形屏障，將那冰冷氣息隔絕在外。他目光如炬，邁步向前，跨入門中。身後，石門緩緩合攏，將玄洋子的身影徹底隔絕在外，神殿之內，隻剩下一片死寂。
    ……
    門後並非龍飛想象中的浩瀚寶庫，亦非深海秘境，而是一片虛無的黑暗空間。他腳下無路，四周無光，唯有無盡的空寂與冰冷，仿佛整個人被剝離了現實世界，置身於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境。腦海中，海龍佩的低鳴聲驟然急促，如一柄利刃撕裂黑暗，引著他朝某個方向前行。
    “這是……何處？”龍飛低聲自語，眉頭緊鎖。覆海訣真氣運轉，體內氣血沸騰，周身隱隱散發出一層幽藍光芒，照亮了四周。然而，無論他如何前行，四周依然是無盡虛空，仿佛時間與空間在此失去了意義。
    正自疑惑間，黑暗中忽有一道低語聲傳來，似近似遠，似男似女，帶著一股詭異而熟悉的意味“龍飛……你可知自己為何而生？又為何而戰？”
    龍飛心頭一震，猛地停下腳步，四下張望，卻未發現任何身影。那聲音似從四麵八方傳來，直接鑽入他心底，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他冷哼一聲，沉聲道“何方鬼魅，藏頭露尾，莫非不敢現身一見？”
    那聲音並未直接回應，而是低低一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嘲諷與悲憫“現身？吾非鬼魅，亦非人，吾乃你心中之影，試煉之靈。你欲承海皇傳承，便需正視自我，麵對你所逃避、所恐懼、所痛恨之一切。龍飛，你可敢直麵本心？”
    話音未落，四周虛空驟然扭曲，黑暗如幕布般褪去，眼前景象一變，赫然是一片熟悉的海岸。海風腥鹹，浪濤拍岸，天邊殘陽如血，映得海麵一片猩紅。龍飛瞳孔微微一縮，這場景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幼年被棄之處，那片冰冷而無情的海灘。
    沙灘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著，衣衫襤褸，瑟瑟發抖，臉上滿是泥汙，正是幼年的他自己。周圍，幾個漁民模樣的漢子圍著他，指指點點，話語中滿是冷漠與厭棄“這娃莫不是個災星，生來便被爹娘拋棄，留著也是個累贅，丟海裏得了！”
    “莫胡說！”一個老漁婦低聲嗬斥，眸中卻也無甚憐憫，“丟海裏是造孽，留著吧，若能長大，也是個幹活的苦力。”
    幼小的龍飛蜷縮在沙中，眼中滿是恐懼與無助，雙手緊緊抱著自己，卻不敢發出半點哭聲。龍飛站在一旁，凝視這一幕，心頭如被重錘擊中，塵封多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刺得他雙目微微泛紅。
    “這便是你的，龍飛。”那低語聲再度響起，帶著無形的壓迫，“被棄之子，無依無靠，若非玄洋子收留，你早已葬身魚腹。你可曾怨恨？怨天不公，怨父母無情，怨這世道冰冷？”
    龍飛緊握雙拳，指節微微泛白，喉頭似被什麽堵住，半晌方低聲道“怨……又如何？怨能改變什麽？過去之事，早已淡忘。今日之我，隻為天下蒼生而戰，與這些陳年舊事又有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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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忘？真是淡忘麽？”低語聲中帶著幾分揶揄，虛空再度扭曲，景象一變，化作一處屍山血海的戰場。殘陽下，遍地屍骸，血流成河，龍飛站在戰場中央，耳畔是昔日戰友的慘叫聲，眼前浮現出鐵柱、桃花等人一個個倒下的身影。他們瞳孔渙散，鮮血染紅了鎧甲，臨死前仍用盡最後氣力，試圖護住他的背影。
    “龍飛，若非你一意孤行，他們何至於此？”低語聲如刀般刺入他心底，“你自詡為天下蒼生而戰，可你手中之血，又可曾少過？這些性命，皆因你而隕，你可曾後悔？”
    龍飛身形一顫，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麵孔，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並肩作戰的畫麵。鐵柱的豪邁笑聲，桃花的冷言冷語，皆如昨日般清晰。他雙目泛紅，聲音沙啞“後悔……自是後悔。若能換他們一命，我寧願以命相抵。然，路既已走，便無回頭之理。他們的犧牲，不是為我一人，而是為天下大義。我若退縮，才是真正辜負了他們。”
    低語聲沉默片刻，似在審視他的答案，隨即冷冷一笑“好一個天下大義。那吾便再問你，若大義與至親相悖，你又當如何抉擇？”
    話音剛落，四周景象再度變換，化作一片熟悉的庭院，正是蘇櫻在南洋的老宅。院中，蘇櫻一襲白衣，麵色蒼白，似受重傷，唇角溢血，目光卻仍帶著幾分倔強與溫柔，遙遙望向他。而在蘇櫻身後，赫然是承澤的身影，手中長劍寒芒閃爍，直指蘇櫻心口。
    “龍飛，天下與她，你選何者？”承澤的聲音低沉而瘋狂，眼中滿是猙獰，“若你棄天下於不顧，她尚可活命；若你執意為敵，我便先取她性命！如何，你可敢賭？”
    龍飛心頭如遭雷擊，雙目赤紅，覆海訣真氣幾乎失控，周身水汽化為狂風，卷起漫天飛沙。他緊咬牙關，聲音低吼“承澤，若你敢動她分毫，我定將你挫骨揚灰！”
    “哈哈哈！好一個情深意重！”承澤狂笑，劍鋒逼近蘇櫻咽喉，“那天下呢？海皇之責呢？你若為一人棄天下，愧對先祖，愧對蒼生，你又有何麵目自稱海皇？”
    龍飛瞳孔猛地一縮，心頭如萬蟻啃噬，痛不可當。他明白，這不過是幻境，可那劍鋒的寒光，蘇櫻眼中的柔情，卻如真實般刺入他心底。他如何能棄蘇櫻於不顧？可若放下天下大義，又如何對得起犧牲的戰友，如何對得起海皇之名？
    低語聲在耳畔回蕩，帶著無盡逼迫“龍飛，選吧。是天下，還是她？”
    龍飛雙拳緊握，指節咯咯作響，額上青筋暴起，半晌，他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抹決絕之色，低吼道“天下與她，我皆不棄！若連身邊至親都護不住，又何談護天下？我龍飛此生，定要以己身之力，扭轉這乾坤，護住我想護之人，亦要擔起應擔之責！天地若不容我，我便逆天而行！”
    此言一出，覆海訣真氣驟然爆發，周身光芒大盛，似海濤怒卷，震得整個幻境空間劇烈顫抖。承澤的身影與蘇櫻的身影同時化作光點消散，四周虛空如鏡般破碎，露出一片浩瀚海洋，浪潮奔湧，海中一頭巨龍虛影緩緩升起，龍吟震天，似在回應他的意誌。
    “心誌如鐵，意誌如鋼，視天下為己任，不棄蒼生，亦不棄本心。”低語聲中首次帶上了幾分認可，“龍飛，你已通過試煉。海皇之門，自此為你而開！”
    話音未落，龍飛隻覺體內一熱，海龍佩光芒大盛，一股浩瀚力量自佩中湧出，流入四肢百骸，與覆海訣真氣融為一體。刹那間，他隻覺天地之力盡在掌中，耳畔海浪之聲如歌如頌，似在喚醒他體內某種沉睡已久的血脈。
    遠處，封印之門轟然洞開，門後一片幽藍光芒，如深海之輝，耀眼奪目。那光芒中，似藏著無盡奧秘，亦似藏著一股未盡的力量，等待著他徹底發掘。龍飛心知，這不過是海皇傳承的，真正的路，才剛剛開始。
    而門後那片光芒深處，仿佛有一道模糊身影，若隱若現，似在凝視著他，帶著幾分期待，又帶著幾分深邃莫測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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