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君憲初議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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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的夜色愈發深沉,臨時議事廳內的燭火卻依舊搖曳不熄,映照出一張張神色各異的麵孔。議事廳原是太和殿旁的一處偏殿,曆經戰火,琉璃瓦頂已殘破不堪,梁柱上尚留刀劍砍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木與硝煙的氣息。然而,此時此刻,這破敗的殿堂內卻聚集了大滿帝國未來的希望——義軍諸首領、開明士紳代表,以及一眾心係天下蒼生的有誌之士。
    龍飛端坐於主位之上,身著一襲深藍長袍,袍角以銀線繡著隱隱波濤紋路,腰間懸掛著那枚象征海皇身份的“海龍佩”,雖未刻意張揚,卻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他的目光沉靜如淵,掃過殿內眾人,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諸位,承澤暴政已除,帝都雖歸義手,但天下未定,民心未安。我等聚於此,非為爭權奪利,而是要為這大滿帝國、為四海蒼生,覓一可長久安泰之新路。今夜之議,關乎國體革新,關乎萬民福祉,望諸位暢所欲言,勿以私利蒙蔽公心。”
    殿下眾人聞言,彼此對視一眼,氣氛中透著一絲緊張與期待。坐在龍飛右側的蘇櫻,輕攏雲鬢,眉目間盡是沉穩。她身著素雅青衫,外披一件月白披風,手中握著一卷薄薄的冊子,內中記錄著她連日來整理的各國政體典籍與商貿例規。她微微一笑,聲音清朗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諸位,海皇之意,欲以民為本,革故鼎新。今日之議,首在定國體。依妾身愚見,舊時君主獨斷之製,已不合天下大勢,需立新法以製衡權柄,如此方能杜絕暴政再起。”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神色各異。義軍首領中,一位身材魁梧、麵容粗獷的中年漢子率先起身,抱拳道:“海皇,蘇掌櫃,我等從刀山血海中殺出,忠的是大滿江山,護的是萬民性命。若說革故鼎新,我肖三刀第一個讚同!隻是,國體乃立國之本,若改得太急,恐地方不服,舊臣反戈,到頭來又是烽煙四起。”肖三刀曾是承澤麾下悍將,後因不滿其暴政倒戈相向,率部投奔龍飛,其言雖粗,卻直指要害,引得不少人點頭附和。
    龍飛聞言,微微頷首,目光中並無責備之意,反而帶著幾分讚許:“肖將軍所言有理。新製推行,的確不可一蹴而就,需循序漸進,穩中求變。然,若不改根基,權柄依舊集於一身,今日除一承澤,他日未必無第二個暴君。我意,立‘君主立憲’之製,君主為國之象征,統而不治,實權交由民選之議會與內閣,如此,君臣共治,民意上達,方可杜絕專斷之禍。”
    “君主立憲?”殿內一位年逾五旬的開明士紳皺眉沉吟。此人姓張,名德正,原是天京一帶頗有名望的鄉紳,通曉經史,亦曾在承澤治下做過小吏,因不忍暴政之苦而投身義軍。他捋了捋花白胡須,緩緩道:“海皇所言,確有新意。然,自古以來,君為天下之主,權柄旁落,恐動搖國本。再者,民選議會之說,雖聽聞泰西諸國偶有施行,但彼處風俗與我大滿迥異,若貿然效仿,百姓不明其理,地方豪強或借機操弄,反致亂象。”
    張德正之言,引來殿內一片低語,不少人麵露憂色,顯然對這前所未聞的新製心存疑慮。龍飛尚未答話,蘇櫻已然輕笑一聲,起身道:“張先生之憂,在於新製難為萬民所解,亦恐豪強漁利,然則,此二者,皆非不可解之題。民不明理,可教之;豪強作亂,可製之。蘇某不才,曾遊曆四海,略知泰西諸國之法,其議會與內閣之製,確有可取之處,但並非全盤照搬於大滿。我等可依本朝風土,定下權柄製衡之法,譬如,議會分上下兩院,上院由各地德高望重之士及世家代表充任,下院則由民選而定,如此,既顧及地方勢力之平衡,又可使民意上達。至於內閣,則由議會推選能臣輔政,君主雖不理俗務,卻可在國難之時,行使象征性決斷之權,以安民心。”
    蘇櫻此言,邏輯縝密,條理清晰,殿內眾人聽罷,目中皆露出一絲敬佩之色。肖三刀哈哈一笑,拍案道:“蘇掌櫃說得在理!若真能如此,權柄不獨斷,民意得伸張,我等刀口舔血的兄弟,也算有個盼頭了!”
    然而,殿內仍有不服之人。一位義軍首領,姓李名奉先,年約四旬,麵色陰沉,起身冷聲道:“話雖如此,然則,議會、民選之說,終究是泰西之物,傳入大滿,恐有數百年根基動搖之憂。況且,君主雖立而不治,可若選出之君主無德無能,又或心懷異誌,豈非為複辟埋下禍根?海皇英明,尚能坐鎮天下,若他日海皇退隱,誰又能製衡這潛在之患?”
    李奉先此言,頗有挑釁之意,殿內氣氛驟然一緊。眾人齊齊望向龍飛,欲看他如何作答。龍飛神色未變,隻微微一笑,目光中透著一絲深邃:“李將軍之問,正中要害。立憲之製,關鍵在於製衡,而非一人之威。君主無德,其權本已受限,難興風浪。若有複辟之誌,則有法可治,有民可糾。至於選君之事,我意從愛新覺羅旁支中,擇一年輕有德之人,德才兼備,胸懷天下,如此,方不負皇族之名,亦不負萬民之望。”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神色各異,有人點頭,有人蹙眉,更有人低聲議論“旁支何人”與“如何定德才”。蘇櫻見狀,輕咳一聲,接口道:“海皇所言,擇君之事,需慎之又慎。妾身以為,可先行試行新製,待帝都及近畿之地政局安定,再由上下兩院與內閣共議,定下君主人選。其間,設監察之司,專司權柄製衡,若君主有違國法,亦可依法廢黜。如此,縱有複辟之念,亦無複辟之實。”
    蘇櫻之言,猶如一劑定心丸,眾人聞言,疑慮稍減,殿內氣氛逐漸緩和。張德正長歎一聲,起身拱手道:“海皇與蘇掌櫃胸懷天下,老朽佩服。既如此,新製試行,或可為大滿開一新生之路。老朽願以微薄之身,助二位推行此法,但求不負蒼生。”
    龍飛微微一笑,起身回禮:“張先生高義,龍某銘感五內。諸位,新製之議,非一朝一夕可定,需集思廣益,更需天下同心。今夜之議,不過初成共識,細則待定,然我等之誌,不改初衷——為萬民謀福,為四海求安。”
    夜色愈濃,燭火漸黯,議事廳內的爭辯之聲卻未停歇。眾人圍繞新製細節,或慷慨陳詞,或細細推敲,殿內雖有不同見解,卻漸漸透出一股同舟共濟之氣。龍飛與蘇櫻相視一眼,目中皆有欣慰——這條新路,縱然艱難,然隻要天下人心所向,未嚐不可走通。
    隻是,君主之選,究竟花落誰家?愛新覺羅旁支之中,可有真正堪當此任之人?此中變數,恐非一言可定。而這場關乎大滿未來的變革,又將引來何等波瀾?簾外夜風低吟,似在悄然預示著,那尚未揭曉的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