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虎頭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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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的奏書,猶如一方巨石投入平靜的湖水,掀起的漣漪層層疊疊此起彼伏。
藩王之事牽扯重大,朝廷百官也不敢妄加議論,隻是私底下互相試探彼此的意見。引起朝局動蕩的當事人——
嚴嵩。
在朝廷分發的府邸裏,陪著自家夫人擺弄花草,頗有些怡然自得的味道。
自朱厚熜提俸之後,由於京城官員居住的具體困境,朝廷特意設置了官邸房和補助房。
從七品開始,每一種官職都能到對應的府邸去居住,其中最小的府邸也是一進大小的四合院包含大廳和兩間廂房。
假如對應的官職房不符合主人的心意,那還可以額外添上一筆銀子,從公布劃定的房子當中選擇合意的。
嚴嵩擔任禮部郎是中五品官階,得了一間靠近京城中樞的兩進宅院。
若是換作往常在京城這一板磚撂倒四品官的地方,別說二進宅院就是幾間小房的價格也叫人望而生畏,更何況是靠近皇宮的地塊。
嚴嵩不用為房子而憂慮,最大的原因就是朝廷的房改製度。
這新房製度一出,朝廷百官無不由衷讚歎,連一些頭腦迂腐之輩也硬是幹巴巴地寫了幾篇詠文。
大肆吹捧天子聖德,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皇帝。
朱厚熜此番舉動自然不是為了博一番虛名,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名正言順地動一動京城的房子。
房改製度中的房源,除了極少數新建,大部分都是朝廷早年就建好而擱置在朝臣勳貴手中。
一個人住得了那麽多房,朱厚熜一道聖旨之下,以稍高於市場的價格將房子都收了回來。
如此一來既符合了官員的利益,也滿足了朝廷的需要,同時,更為後續的京城擴建打下基礎。
嚴嵩拿著一把竹剪刀,小心翼翼地修飾著一盆蘭花,他雖才四十多歲,卻以一副老態示人。
過去就有人調侃他未老先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提前去地下找列位先帝了。
嚴嵩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十多年歸隱讓他明白了出頭椽子先爛的道理。
在大明朝想要做點事情,光憑一腔血勇是不行的,還要懂得示弱於人。
嚴嵩的妻子也在後院忙碌,親自為新來的廚子丫環演示新菜,這樣的舉動在官員的後院極其罕見。
但嚴嵩卻習慣了甚至有些樂在其中的味道,他在江西養望十多年正是妻子親手操持家務。
如今妻子閑不下來想親自上手,嚴嵩能怎麽辦?
自然是依她。
過了片刻,嚴嵩剪下了蘭花的最後一片枝葉,滿意地看著這一叢低矮的君子蘭。
“君子如蘭品性高潔,但沒有低垂的枝葉又怎麽會有傲立的花枝?”
言語間嚴嵩的神情越發內斂,整個人也散發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都說子效父,在嚴嵩一家身上,卻有些不大成立。
嚴嵩是深沉的潭水,那麽嚴世蕃就是喧囂的瀑布。
前者恨不得掩蓋他的一切,在悄無聲息當中達到目的。
後者則毫無畏懼把所有的東西擺上台麵,驕傲而囂張。
一如此時,南京的監牢外。
嚴世蕃穿著一身寶石藍的外衫,手中折扇一揮瀟灑地走進了惡名遠播的監牢。
大明的監獄設置與曆代不同,各省、府、州、縣都設置有專門的監獄。
明朝監獄“男女異室,輕重易處”,不光把男女分開關押還注重分類,對於罪責不同的罪犯視輕重大小,關押在不同的地方。
這監獄之中最讓人恐懼的就是內監,是民間所謂的死囚牢。
戲劇《玉堂春》的主人公名妓蘇三,就曾被關押在女監。
嚴世蕃來此自然不是閑逛,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走過悠長的通道,他不徐不疾直奔死牢的方向而去。
南京鹽稅大案震驚朝野,朝廷派內閣蔣冕前來處置。
蔣冕大刀闊斧一手槍一手荼,短短半月光景就了結此案收回了鹽稅。
南京城的鹽商十之有四被下了獄,其中的為首者自然被判了死刑。
他們知道除了一死已經毫無辦法,自然對待朝廷的審訊油鹽不進,這讓王瓚大為惱怒。
嚴世蕃見狀毛遂自薦,說是有辦法能撬開他們的嘴。
王瓚本著姑且一試的態度,給他安排了一個按察使司吏員的身份。
南京由於過去特殊的地位,這裏的監獄也建得格外地大。
雖然不及宮殿的氣勢宏偉,也不富有小橋流水的優雅別致,但它象征了大明麵貌的另一麵。
例如此刻,嚴世蕃眼前的虎頭牢門。
嚴世蕃停住了腳步穿過過廳,就走到了一條狹窄的南北通道,通道的盡頭就是死囚牢。
這裏是整座監獄精華所在,也是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凡是死刑犯都關押在此。
嚴世蕃緩步向前,折扇一挑輕輕劃過牢門上的猙獰虎頭。
虎頭麵貌猙獰,青麵獠牙虎視眈眈。
嚴世蕃非但不畏懼,反而湊過頭去緊緊地盯著虎頭的眼睛。
“狴犴雖好,卻不如睚眥來得爽利”他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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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牢房上的虎頭就是龍之四子狴犴,因為其形似虎、有威力、平生好訟就被刻在了牢門上來威懾罪犯。
嚴世蕃側過頭去就不再管這虎頭,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牢門。
虎頭牢門雙門雙牆,形成一條極其寬闊的東西通道,他走了進去發現兩端各開一門。
前一道門是推的朝右開,後一道門是拉的往左開。
嚴世蕃走上前去亮出令牌,看守一番檢查確認無誤之後才向前發出信號。
最後一道大門才在哢哢的聲音中緩緩被拉開。
嚴世蕃看著低矮的門楣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他身子本就高大此刻彎下腰來更覺得難受。
兩道門都很矮,按照大明人普遍的身高,五步之內必須連續低兩次頭彎兩次腰。
普通人尚且如此,那披枷戴鎖的死囚犯就更加難以行動。
嚴世蕃忍著身子的不適,目光飛快地掃過兩側的牢房。
他跨過門檻之後,先是拍了兩下袖子,又仔細檢查一番身上沒有弄髒,才頭略昂向前走去。
死囚犯們大都癱躺在茅草床上,或者倚靠在牆角,不是他們意誌不堅定,而是隻有這樣才能緩解身上枷鎖帶來的痛苦。
大明朝刑罰嚴酷,最重的木靠重達150斤,普通的木枷也有15斤到25斤左右,再加上手銬,腳鏈重達三斤,鐵索一丈。
難怪百姓咒罵,“五步之遙,生死之間”。
嚴世蕃踏著四方,卻感覺腳底下的青石板凹凹凸凸,胸中怒氣翻騰,他的臉上卻顯得愈加冷漠。
這青石板是被囚犯的腳鐐拉磨出的凹槽,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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