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當我的後背終於撞上某種彈性表麵時，青銅麵具被震脫，滾入黑暗。我掙紮著爬起來，右臂透明化部分傳來玻璃碎裂般的刺痛。
    "大家都沒事吧？"我啞著嗓子喊道。
    "死不了..."王胖子的聲音從左側傳來，伴隨著金屬碰撞聲，"但小哥又不對勁了！"
    我摸出手電筒，光束照出張起靈蜷縮的身影。他雙手抱頭，全身青銅紋路忽明忽暗，嘴裏反複念叨著某個我聽不懂的青銅詞匯。霍秀秀的機械義眼閃爍著微光，正在掃描他的狀態。
    "基因記憶過載。"她聲音緊繃，"他體內有太多被封印的輪回記憶。"
    我們所在的空間像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但牆壁是某種青銅合金，表麵布滿二進製刻痕。頭頂的"入口"早已無聲閉合，將巨型守衛的咆哮隔絕在外。正前方是條向下傾斜的隧道，內壁生長著發光的青銅苔蘚，提供微弱照明。
    "必須繼續走。"我忍著右臂劇痛扶起張起靈，"宿主種子的倒計時..."
    手電光束照向我的右臂，透明化已經蔓延到上臂三分之二處。皮膚下的二進製編碼如暴怒的蛇群般扭動，不斷重組出難以理解的指令。
    王胖子撿回青銅麵具："這玩意居然沒摔壞..."他突然噤聲，光束指向隧道深處，"有人！"
    二十米外的拐角處，倚坐著個熟悉的身影——機械化程度超過90的解雨臣！他的機械軀殼布滿凹痕，右腿關節裸露著斷裂的電纜，左胸保存的最後一塊人類皮膚正在潰爛。
    "別過來..."他抬起變形的機械手，"防護...場不穩定..."
    話音未落，他胸口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跳動的青銅色核心。大量納米機器人像銀色血液般從傷口湧出，在空中形成旋轉的防護罩。罩內的空間不斷扭曲，仿佛有無數鏡子在同時反射不同時空的畫麵。
    霍秀秀的義眼瘋狂轉動："他在嚐試控製古潼京的青銅網絡！"
    解雨臣的機械眼鎖定我："觀測者...你終於...來了..."電子音裏夾雜著人類的喘息，"我需要...你的血..."
    王胖子立刻攔在我前麵："做夢！天真的血都快流幹了！"
    "不是索取...是交換..."解雨臣的機械手指彈開暗格，露出三支裝有青金色液體的注射器，"青銅納米劑...能暫時穩定...你的宿主種子..."
    張起靈突然停止囈語，青銅紋路全部集中到雙眼："騙子。"他的聲音帶著金屬回聲，"那是控製程序。"
    解雨臣的人類嘴角抽搐了一下："當然...是控製程序..."他竟坦然承認，"但也是...唯一能讓他...活過24小時的東西..."
    我盯著那三支注射器。其中一支已經空了，顯然他剛剛使用過。另外兩支裏的液體在燈光下呈現奇特的量子態——時而像液體，時而像氣體，時而又像固體金屬。
    "你對自己注射了什麽？"我向前一步。
    "基因鎖..."解雨臣的人類皮膚開始大麵積脫落，露出下麵的機械骨骼，"試圖...控製青銅網絡...但我的dna...不夠純粹..."
    霍秀秀倒吸冷氣："你在嚐試成為第二個觀測者！"
    解雨臣的機械軀體突然痙攣，納米機器人組成的防護罩劇烈波動。從裂縫中，我看到恐怖的一幕——他的機械骨骼內部正在青銅化！齒輪、軸承、電路...全部變成流動的青銅液體！
    "基因崩潰..."他痛苦地蜷縮，"救我...我能告訴你...終止代碼的位置..."
    張起靈猛地抓住我肩膀："別信他。"但他的眼神閃爍，似乎有所動搖。
    解雨臣的人類眼球開始充血："張起靈...你忘了...我們的契約嗎？"他咳出一口青銅色液體，"西藏...青銅樹下..."
    這句話像鑰匙般打開了什麽。張起靈全身一震，青銅紋路重新分布。他快步走向解雨臣，黑金古刀抵住對方喉嚨："說完。"
    "終止代碼...埋在西藏青銅樹下..."解雨臣的機械音越來越弱，"需要...觀測者的血...和族長的紋身...才能取出..."
    王胖子湊近我耳邊："這貨是不是在挑撥離間？"
    解雨臣似乎聽到了，他扭曲地笑了笑："檢查...我的核心模塊...編號..."
    霍秀秀壯著膽子靠近，從解雨臣敞開的胸腔裏取出一塊青銅芯片。擦淨表麵液體後，露出刻著的雙麒麟紋——張家的標記！下麵還有行小字：kx1846。
    "第1846次輪回的產物..."霍秀秀的義眼瞳孔收縮，"張家和九門...早就合作研究青銅網絡？"
    解雨臣的人類部分開始崩潰。最後一塊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脫落，露出下麵完全機械化的麵孔。但就在我們以為他會徹底變成機器時，機械骨骼表麵突然浮現出血管般的青銅紋路——他在被網絡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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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解雨臣用最後的人類意識喊道，"我的係統...即將被接管..."
    納米機器人防護罩開始坍縮，每個機器人都在變成青銅色。隧道深處傳來機械運轉聲，像是某種巨型裝置被喚醒了。
    "注射器！"解雨臣的機械臂突然抓住我的右臂，"選...左邊那支...它能..."
    張起靈揮刀斬斷機械臂，但為時已晚——解雨臣的指尖彈出微型針頭，已經刺入我的皮膚！劇痛讓我跪倒在地，右臂的二進製編碼如沸水般翻騰。
    "天真！"王胖子扶住我。
    "不是毒藥..."解雨臣的機械眼漸漸暗淡，"是...抑製程序...能給你...72小時..."
    霍秀秀的義眼掃描我右臂："他說得對！宿主種子活性下降了！"
    但代價立刻顯現。注射點周圍的皮膚開始金屬化，並緩慢但堅定地向肩膀蔓延。更糟的是，我感覺到某種"存在"正在通過這條連接窺探我的思維——是青銅網絡！
    解雨臣的機械軀體突然直立，所有關節反轉成非人類角度。他的聲音徹底變成電子音："觀測者已連接。準備執行最終協議。"
    張起靈迅速在我和機械解雨臣之間畫了道血符。血液接觸青銅地麵的瞬間，竟燃燒起青金色的火焰！機械解雨臣被逼退數步，納米機器人全部化為灰燼。
    "跑！"張起靈拽著我衝向隧道深處，"他的核心被網絡接管了！"
    身後傳來金屬撕裂聲。我回頭看見機械解雨臣正在變形——背部裂開伸出四條青銅觸須，頭部旋轉180度，露出第二張機械麵孔。那張臉...竟然是我的模樣！
    "你們...逃不掉..."它用我的聲音說，"係統...需要...觀測者..."
    隧道突然傾斜，我們跌入一條垂直豎井。下落過程中，機械解雨臣的觸須幾次險些抓住我們，都被張起靈用血符逼退。霍秀秀的義眼投射出下方結構圖——我們正掉向第七層的緩衝平台！
    "準備撞擊！"她大喊。
    我拚命嚐試物質化緩衝墊，但右臂隻滲出幾滴青銅色血液。就在即將摔成肉泥的刹那，那些血滴突然在空中展開，形成薄膜狀的保護罩！
    我們像落在水床上一樣彈了幾下。保護罩隨即破裂，血滴飛濺到四周的青銅牆壁上。驚人的是，牆壁吸收血液後，整個空間的能量波動突然穩定下來。連追擊我們的機械解雨臣都暫時停滯了動作。
    "你的血..."霍秀秀震驚地看著讀數，"能穩定青銅網絡？"
    張起靈若有所思地抹了點牆上的血跡："張家和觀測者的...混合特性..."
    機械解雨臣突然發出刺耳的電子音："錯誤...錯誤...檢測到矛盾指令..."它的兩條觸須互相攻擊起來，"保護觀測者...消滅變量..."
    王胖子趁機拉著我們衝向平台邊緣的通道："趁它死機快走！"
    通道盡頭是扇刻滿星圖的青銅門。門前立著個意想不到的東西——黑眼鏡的青銅麵具！它漂浮在離地一米處，緩緩旋轉著。
    "陷阱？"王胖子不敢靠近。
    張起靈卻徑直走去："認知過濾器。"他指著門上的星圖，"直接看...會發瘋..."
    霍秀秀的義眼剛對準星圖就爆出火花！她痛苦地捂住眼睛："量子加密圖案...能燒毀普通大腦！"
    我拾起麵具，發現背麵刻著行小字：
    「給不在輪回中的你」
    戴上麵具再看星圖，圖案立刻重組為可理解的立體地圖——展示著古潼京地下九層的完整結構。第七層標注為"淨化室"，而我們要去的第八層寫著"培育艙"，第九層則是...
    "牢籠。"我讀出那個青銅詞匯，"裏麵關著什麽？"
    張起靈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西王母的...錯誤。"
    機械解雨臣的咆哮從通道另一端傳來，伴隨著金屬變形的刺耳聲響。它正在突破血液製造的穩定場！
    "怎麽開門？"王胖子推了推青銅門，紋絲不動。
    我右臂的宿主種子突然灼燒般發燙。透明化部分自動抬起，按在門上的星圖中央。二進製編碼如活物般流入星圖，重新排列組合。
    「身份驗證通過」
    「警告：觀測者生命體征不穩定」
    「剩餘時間：71小時58分鍾」
    青銅門無聲滑開，露出裏麵飄著淡青色霧氣的空間。我們剛跨入門內，機械解雨臣就追到了門口。但它被某種無形屏障阻擋，機械觸須瘋狂拍打卻無法突破。
    "沒用的...吳邪..."它用我的聲音說，"係統已經...標記你...遲早..."
    門緩緩關閉，最後看到的是機械解雨臣開始自毀的畫麵——它的核心過載發光，機械部件一塊塊脫落。但在完全解體前，它的"嘴"做了個口型：
    "西藏..."
    第七層"淨化室"像個巨大的實驗室。中央是十二個水晶艙，其中六個裏麵漂浮著人形陰影。四周牆壁布滿顯示屏，但大多數已經損壞。唯一還工作的屏幕上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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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7次輪回 最終培育階段」
    霍秀秀踉蹌著走向控製台："這裏有獨立電源...我能接入..."
    她的機械義眼彈出數據線，插入控製台接口。幾秒鍾後，主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加密檔案。標題是：《觀測者培育日誌》。
    "要看看嗎？"她猶豫地問我。
    我點頭，同時按住右臂——透明化又開始緩慢蔓延了。注射器給的72小時，似乎隻是延緩而非停止這個過程。
    檔案解密後，第一頁就讓我血液凝固：
    「觀測者1847號
    基因來源：張家+？？
    培育目的：評估文明是否值得延續
    特殊標記：變量協議植入」
    配圖是個漂浮在培養液中的胎兒，右臂已有明顯的青銅紋路。
    王胖子罵了句髒話："所以天真你真是...被製造出來的？"
    張起靈突然按住太陽穴，青銅紋路在他臉上組成奇怪的圖案："不完全是..."他似乎在抵抗頭痛，"張家血脈...是真實的...另一半..."
    霍秀秀繼續滾動檔案，下一頁讓我們所有人都僵住了：
    「變量協議詳情：
    當觀測者知曉自己是被設計的事實
    係統將啟動自毀程序
    文明評估自動判定為"不合格"
    重置倒計時：24小時」
    我回想起機械解雨臣的話——"當觀測者知曉真相，係統將重置"。所以我的"變量"身份本身就是個陷阱？
    "等等..."霍秀秀突然放大某個細節，"這裏提到"另一半基因來源"..."
    屏幕突然雪花閃爍，檔案自動刪除！同時整個第七層開始震動，水晶艙一個接一個爆裂，裏麵的陰影化作青銅色煙霧飄散。
    "觸發了自毀程序！"霍秀秀拔出數據線，"必須下到第八層！"
    我們衝向房間另一側的升降平台。啟動開關需要掌紋識別，我猶豫了一秒將右掌按上去——即使是透明化的部分也被係統接受了。
    「觀測者身份確認」
    「警告：培育艙已汙染」
    「建議淨化程序」
    平台開始下降，頭頂傳來連環爆炸聲。在降入第八層的瞬間，我透過縫隙看到第七層天花板坍塌，無數青銅守衛如雨般落下...
    然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忘記了呼吸。
    第八層"培育艙"是個足球場大小的空間，整齊排列著數百個培養艙。每個艙裏都漂浮著一個人形——全部長著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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