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隨著一隊服務生步入燈火輝煌的會議廳。
    全息投影的光芒在銀質托盤上跳躍。
    十二個身著燕尾服的侍應生如流水般分散開來，水晶杯折射的光斑在每個人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王然的餘光鎖定在右側那個有問題的服務生身上——
    他步伐穩健，卻刻意放慢了速度，跟坐在後排的紀柯眼神交匯過後，徑直走到陳玖落座的位置。
    當其他人還在調整托盤時，他已精準地將那杯加了東西的茶水放在了陳玖麵前，杯底與桌麵接觸時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紀柯臉上浮現得逞的笑容。
    王然則低著頭，走到元庭奕對麵。
    在給其他人放茶水時，微微抬眸，元庭奕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
    她手指輕點茶杯，臉稍稍往陳玖那一側轉。
    元庭奕會意。
    他支起隨意搭在桌上的手，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陳玖麵前的茶杯。
    茶杯傾倒，即將潑向陳玖，元庭奕伸手去扶的瞬間，在杯口留下一個指紋。
    “抱歉，這杯髒了，跟你換吧。”
    他問陳玖，也沒有等她回答，隨手將自己的茶水跟她的對調。
    陳玖拿起元庭奕換過來的茶杯，笑著點頭致意：“謝謝。”
    “不然剛剛那杯要灑了。”
    她又補充道。
    元庭奕和對麵那名服務生的互動，她早就看在眼裏。
    她十分確定，那個叫做李華的服務生，就是王然。
    也隻有王然，才能驅使得動那位桀驁不馴的元家少爺。
    至於被換走的茶水裏有什麽，她大概猜到了。
    該死的紀柯，居然敢學龐季那個狗東西給她下藥......
    換作以前，她或許會因此被勾連起不好的記憶而感到害怕。
    但現在，她一心隻想殺了紀柯——
    不能讓王然為她的事情分心。
    王然看到陳玖那杯“有料”的茶水被換走，再次垂下眼睫，借著整理托盤的動作，將微微緊繃的肩膀徹底放鬆下來。
    元庭奕在交換兩人的杯子時，用身體擋住了身後的視線。
    紀柯現在還沉浸在自己的臆想當中......
    真惡心，王然舌尖不耐煩地頂了頂上顎，而後擠出一個笑容，繼續為下一個賓客送上茶水。
    側向徐臻意時，她特意放慢了腳步，眼角餘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異動——
    徐臻意輕輕推開了麵前精致的茶杯，轉向後跟紀哲說了什麽，後者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磨砂黑的保溫杯遞給他。
    徐臻意輕輕旋開瓶蓋，手指輕撫杯身，喉結隨著飲水的動作上下滾動。
    王然的指尖頓了頓，沒想到徐臻意防備心這麽強，連峰會提供的茶水都不信任。
    既然這樣，他必然不會動休息室的茶水......
    不過她也沒指望靠那壺被她下藥的茶水報仇。
        李秀荷查過，沒有查到任何信息。
    而他身邊的紀哲，a級的apha，超技能是隱身......
    可以完全隱藏自己的對手，有點麻煩......
    同時，又有點興奮......
    王然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茶盤邊緣，舌尖輕輕舔過上唇。
    黑色假瞳膜下，赤金與幽藍的異色瞳乍現。
    左眼如熔化的太陽，右眼似深海冰川，在虹膜邊緣碰撞出詭麗的光芒，眨眼間又消失不見，重新被黑色假瞳覆蓋。
    隱身這個超技能，真是令人垂涎的能力......
    王然低頭輕笑，聲音含在喉嚨裏。
    她送完最後一杯熱茶，跟其他服務生一樣，退到了會議廳旁邊。
    中央的全息投影開始變化，峰會開幕式啟動。
    徐臻意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咳嗽兩聲後開口：“各位企業家、同仁們——”
    所有人的視線匯聚到他身上時，他繼續往下講：“我們共聚在這裏探討雲鯨市商業發展，共同繪製一幅新經濟畫卷。”
    中央的全息投影亮起城市發展數據圖，光影掠過王然低垂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投下變幻的暗影。
    徐臻意談吐優雅，引經據典，將城市的經濟發展規劃娓娓道來，每一個數據都精準得令人歎服。
    她不得不承認，徐臻意這個市長當的確實有點東西——
    如果他不是個叛徒的話。
    徐臻意致辭的最後一個尾音剛落，他的身體突然劇烈一晃，蒼白如紙的麵容瞬間泛起病態的紅暈。
    “抱歉咳咳咳......”
    他用手帕捂住嘴猛地咳嗽。
    “我要失陪一下。”
    他氣若遊絲地笑了笑，紀哲立刻上前攙扶。
    徐臻意：“你們繼續。”
    徐臻意被紀哲帶著，在緝查隊的簇擁下離開會議廳。
    王然弓起身子，雙手死死按住腹部，臉上擠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主、主管......我肚子疼......要憋不住了。”
    鄭梅臉色瞬間鐵青，像驅趕蒼蠅般連連揮手“趕緊走，趕緊走，別在這裏汙染空氣！”
    說著，她的手掌重重推在她肩頭，催促她離開。
    王然夾緊雙腿，小步快跑出去。
    元庭奕幾乎同時起身，假裝要處理望北遠征艦隊的事務，匆匆離開。
    元庭奕離開不久，陳玖突然扶住太陽穴，幾縷碎發散落，被汗水黏在浮著潮紅的臉頰上。
    她搖晃著站起身，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抱歉......我身體不太舒服，離開一下。”
    坐在會議廳後排的紀柯立刻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內袋裏的誘導劑包裝。
    陳玖踉蹌著衝出會議廳時，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終於發作了，看你這回還怎麽裝！
    張磊正了正領帶，剛要起身演講怎麽改革挽救張氏集團，突然注意到接二連三跑出去的身影，連陳玖也都捂著額頭踉踉蹌蹌地衝了出去。
    他拿著話筒的手頓住，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尤其是看到那個紀柯鬼鬼祟祟追出去時，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靠靠靠！
    那個王八蛋不會要對我陳姐做什麽吧！
    “調整一下演講順序，身體突然不舒服了！”
    張磊將話筒一撂，急忙跑了出去。
    “陳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