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空無一物，隻有被擾動的雲層。
    王欽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王然的背影上，聲音平穩溫和“想先吃飯，還是先洗漱？”
    王然這才緩緩轉過頭。
    晨光清晰地照出她臉上的疲憊，嘴唇依舊沒什麽血色，但那雙異色瞳在看向他時，恢複了些許神采，盡管帶著濃重的倦意。
    “想先睡覺。”
    混沌的睡意湧來，王然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昨天在授勳儀式和慶祝晚宴上忙碌了一整天，從宴會回來又開始畫設計稿，昨晚又一夜沒睡，還被元庭奕的超技能“錘打”一番
    此時是又困又累，視野中的王欽都帶上了重影，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扯著沙啞的嗓子，含混不清地咕噥“好困啊哥哥”
    那聲久違的“哥哥”讓王欽身形一頓，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心口。
    他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穩穩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肩膀。
    他的觸碰仿佛是一個信號，王然放心地向前倒去，完全倚靠進王欽的支撐裏。
    感受到懷裏徹底鬆懈下來的重量，王欽環住王然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將她更牢地圈在自己懷中，防止她滑落。他低下頭，聲音放得極低極柔“睡吧。”
    王欽打橫將王然抱起。
    失重感讓她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地聚焦在他近在咫尺的臉上。
    王欽眼下有一片明顯的烏青，眉宇間掩不住倦色。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顫著，撫上他低垂的眼睫。
    他那睫毛在她指尖下微微扇動。
    “你”
    王然疑惑道“你在外麵等了一晚上？”
    王欽抱著她的手臂沒有絲毫晃動，隻是克製地微微頷首。
    他在外麵等了一夜，不是占有欲作祟，擔心元庭奕獨占王然。
    而是擔心王然會因為元庭奕的離開難過，還有就是——
    他想看看元庭奕是怎麽跟王然道別的，他好做個心理準備。
    望北跟凜西，尚有交界線。
    隅東和凜西，卻是相反的方向。
    他比元庭奕，更難與王然告別。
    也更加不舍
    他輕輕握住王然玩弄他睫毛的手指，“睡吧，我守著你也休息一會兒。”
    “嗯”
    王然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最後一點意識也沉入了黑暗的睡夢之中。
    她鬆懈下所有力氣，軟軟地靠進王欽懷裏，額頭抵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睛的瞬間，濃密的睫毛徹底斂起。
    王欽穩穩地扶抱著她，帶她走向浴室。
    ·
    意識從深沉的睡眠中緩緩浮起。
    王然感覺渾身幹爽舒適，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之前那種黏膩汗濕的沉重感消失無蹤。
    皮膚上還殘留著沐浴後特有的微涼和淡淡的清香。
    她睜開眼，發現身上皺巴巴的睡袍不見了，換上了一身更加柔軟貼膚的純棉睡衣。
    王欽在她睡著的時候，又給她洗澡換衣了。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一熱，異瞳裏閃過一絲窘迫。
    她伸手摸向身旁的位置，那裏還殘留著些許溫熱的餘韻——
    他剛離開不久。
    王然微微側過頭，枕畔除了她自己的氣息，還縈繞著一縷極淡卻無法讓人忽視的烏木沉香。
    是王欽的信息素。
    心髒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隨即更劇烈地鼓動起來。
    王然臉上的熱意有增無減。
    她慢慢地翻過身，將滾燙的臉頰深深埋進那個枕頭裏。
    烏木沉香那令人安心的氣息，強勢又溫柔地包裹住她的嗅覺神經，讓她漸漸平穩下來。
    埋了足足十幾秒，王然感覺自己滿血複活，一個利落的鯉魚打挺，直直從床上跳起來。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大步走到茶幾邊，上麵擺著溫度恰好的餐食，旁邊是一支營養液和一支提神液。
    她坐下，快速享受美食後，仰頭將兩支液體一飲而盡。
    冰涼的提神劑滑過喉嚨，瞬間讓最後一絲疲倦徹底蒸發。
    就在這時，終端有短信傳入——
    【王欽我今天要參加升司令的授勳儀式，回來得比較晚。】
    王然隨手打了個“好”，回複過去。
    想了想，她覺得自己受周瀾川影響，回人消息太冷淡，於是又在星際網上搜索了一個“恭喜”的表情包，隨手發了過去。
    ·
    聯邦最年輕的艦隊司令，王欽，正以他一貫的沉穩應付各方記者的提問。
    終端亮起，是王然的回複——
    難得的第二條回複。
    他的目光下意識瞥了過去。
    那是一隻可愛的黑貓，雙手捧著“恭喜”兩個字。
    王欽繼續著方才的發言，但餘光卻已鎖定了那抹鮮活的亮色。
    他看似隨意地抬起手指，準備將屏幕按熄。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屏幕的刹那，那隻靜態的黑貓突然動了。
    它先是調皮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後撅起毛茸茸的嘴巴，“親出一顆跳動著的紅色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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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發生在瞬間。
    王欽輕微地頓了一下，緊抿的唇角再也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他的低笑，氣息輕淺，卻足以被最前排敏銳的記者捕捉到。
    倪思思笑著追問“王欽司令，看到您露出如此愉悅的笑容，是為今日的授勳儀式而感到開心嗎？”
    王欽抬起眼，目光從已經暗下去的屏幕轉向倪思思。
    他眼中的亮光褪去，但溫柔的餘燼仍在他眼底隱隱閃爍。
    “算是。”
    ·
    王然接收到新的信息，是澄惜發來的。
    【一顆橙子王司令說你醒了，今天要去看段老師嗎？】
    王然回複了個“嗯”。
    【一顆橙子姐姐好冷淡，嚶。】
    【一顆橙子不知道是誰，昨天還摟著我的腰跳舞，o╥﹏╥o】
    王然翻了個白眼，繼續回複。
    【垃圾修理王別廢話，馬上來接我。】
    發完消息，王然打開昨天的畫的設計稿，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麽缺漏。
    澄惜來得很快，在她檢查到第二遍的時候。
    他身後跟著夏可青，難得地沒有見到江允的身影。
    “江允出任務去了。”
    時澄惜察覺她視線裏的探究之意，主動開口“協助緝查隊和特情處去追查秦可了。”
    王然“哦。”
    時澄惜湊到她身邊，小聲問“秦可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王然“不知道。”
    時澄惜“真的？他救走了蘇雲池，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他被關在哪裏，你那個時候”
    “怎麽？”
    王然笑著反問“你沒查到我跟蘇雲池之間的仇？”
    “我的話，難道不應該讓他死在那個地方嗎？”
    “也是。”
    時澄惜笑笑，沒有繼續往下追問。
    “來換個衣服，我們去設計院。”
    夏可青上前，將一套銀色製服放在她麵前。
    時澄惜“設計院剛被炸，查得很嚴，不太好直接進去，要委屈姐姐假扮一下我的人了。”
    王然穿上覆甲，直接將銀色製服往上套。
    她假扮成皇家護衛隊的人跟在時澄惜身後，暢通無阻走進了科索契機甲設計院。
    設計院內機甲雕塑模型隨處可見。
    這些鋼鐵巨物沉默地屹立著，在模擬天光下投下極具壓迫感的陰影，無聲地訴說著科索契的軍事和科技榮耀。
    無數巨大的全息設計屏如同透明的巨塔，淩空懸浮，緩緩旋轉，上麵播放著三維機甲結構圖，關節傳動、能量回路、武器係統……
    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解析，讓王然忍不住放緩了腳步，多看幾眼。
    然而，在這片恢弘與科技交織成的空間裏，東北角卻顯得格格不入。
    那裏明顯拉起了亮黃色的警戒帶，將一片被炸成廢墟的區域隔離起來。
    王然的目光輕輕掃過那片區域，又快速別開眼，壓低腦袋假裝成盡職盡責的護衛。
    就在這時，她拇指上扳指，隱隱發燙。
    小冰係統的聲音以腦電波的形式傳入——
    【我等你很久了，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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