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飛艇平穩飛向天際。
    王然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舷窗外，夕陽將雲層染成一片橙紅。
    時澄惜坐在她對麵，興致勃勃地跟她說話“姐姐今晚有什麽安排？我帶姐姐去逛逛？”
    “西區有個星空回廊很震撼，那兒的夜景是整個奧涅羅最美的還有東城區那家‘真味’’烤肉店，老板跑了好幾個星球學做烤肉的，做的能量烤肉堪稱一絕，你肯定喜歡”
    他身體微微前傾，臉上帶著熱情的笑意，細數著主星的各處名勝和美食，甚至提到了聯邦最近很火的交互遊戲“對了！長空之王的決賽，我可以帶你進入內場，到時候我們”
    王然始終沉寂。
    她偏頭看著窗外流逝的雲霞，側臉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有些蒼白透明，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王然對於時澄惜滔滔不絕的提議，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也不敢正麵看他——
    擔心自己看到那張與時燦有幾分相似的臉，忍不住會將怒火撒到澄惜身上。
    可事情發生時，他都還沒出生
    王然捏緊了拳頭，周身像是籠罩著一層淡漠的屏障，將所有的熱情與喧囂都隔絕在外。
    時澄惜終於察覺到了她的異常，話語漸漸慢了下來。
    “姐姐？”
    他看著她，語氣帶上一絲關切“你怎麽了？從設計院出來後就一直不說話，是太累了嗎？”
    在前麵開飛艇的夏可青回頭，告狀似地稟告“殿下，王然從段老師那裏出來之後用麻醉針把我”
    “別說了。”
    時澄惜打斷了夏可青的話。
    王然終於緩緩轉過頭，看向他。
    “殿下，我哪裏都不去。”
    她的聲音低沉而疏離，聽不出任何波瀾“謝謝你的好意。有點累了，想直接回去休息。”
    “好，我送你回聖菲亞酒店。”
    時澄惜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將眼底的黯然強行壓下。
    她叫他殿下
    之前說好了，喊她澄惜的
    “姐姐今天見到了段老師，說了什麽？”
    他輕聲開口，轉移話題，看似隨意地問。
    王然“沒什麽，隨便聊了聊近況。”
    時澄惜點了點頭“對了，出來之前，段老師還提了個建議。她說關於新型機甲的能量平衡調節器，可以嚐試對外公開征集，以考級的方式，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這時，王然看了他一眼，眼神依舊沒什麽溫度，語氣淡淡地“嗯，她跟我說了。”
    時澄惜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麽，臉上立刻重新漾開笑容，這次顯得真誠了許多“原來她跟你提了？這樣也好！”
    他語氣輕快起來，帶著為她高興的意味，“本來就應該這樣！是我考慮不周。”
    “隻想著讓設計院全力攻關能讓所有性別駕駛的機甲，忽略了姐姐設計師級別升級需求，這次正好是個機會！”
    他看著她，眼神亮晶晶的，帶著期待，仿佛已經看到了她成為機甲設計大師的樣子。
    “我因為皇子的身份，很多事反而束手束腳，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一名真正的機甲設計師”
    澄惜說著說著，語氣漸漸低落下去，那份刻意維持的輕快被一絲哀傷所取代。
    “更不可能像姐姐一樣，可以心無旁騖地追求機甲設計的極致，走得更遠”
    說這話時，澄惜眼角的餘光帶著一絲期盼，偷偷看向王然。
    他假裝示弱式的抱怨，隱隱含著一種習慣性的依賴。
    在過去，他說出這樣的話時，王然會用她特有的方式，或犀利或簡短地點醒他，或者至少
    不會讓他獨自沉浸在這種情緒裏
    他期盼著，哪怕隻是一句“你想多了”，或者一個無奈的眼神。
    然而，她卻沒有
    王然隻是極其淡漠地，從喉嚨裏輕輕溢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她再次將臉轉向了舷窗外，看著下方逐漸放大的駐地建築，顯然不再有任何交談的意願。
    那個“嗯”字，輕輕砸在他心上，帶來了絲絲寒意。
    澄惜臉上那努力維持的笑容徹底僵硬，然後一點點消失殆盡。
    他有些無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下頭。
    亞麻色的柔軟發絲垂落，掩蓋了他此刻臉上驟然湧起的難過。
    為什麽？
    為什麽姐姐今天如此冷漠？
    他帶她來見了段老師，還以為能夠拉近跟她的關係，怎麽更遠了
    是他哪裏做得不好，說錯話了嗎？
    還是在設計院裏發生的事情
    發生了什麽
    他迫切地想知道設計院裏發生了什麽，但又不能當著王然的問夏可青
    那樣她會更加討厭他
    澄惜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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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此刻她冰冷沉默的側影，一股細微卻真實的刺痛感在他心口蔓延開。
    那不僅僅是出於籌碼失控的擔憂。
    他是真的……會因為她的笑容而雀躍，會因為她的認可而感到踏實
    也會因為她此刻的冷漠而手足無措，感到真實的難過
    這份感情摻雜了太多利益權衡和現實考量，甚至他自己有時也分不清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但在這一刻，看著她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孤寂身影，那絲真情卻異常清晰地浮現出來。
    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得他隱秘地疼痛。
    飛艇靠近艾藍街，持續下降，遠處皇宮那片巍峨壯麗的建築群，在夕陽餘暉下閃爍著金紅色光芒，尖頂卻勾勒出冰冷輪廓。
    王然的目光穿透舷窗，精準地落在那片象征著舊帝國權力的城堡之上。
    搭在扶手上的手，食指無意識地敲擊。
    嗒。
    嗒。
    嗒。
    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響，卻與她腦海中飛速運轉的思緒同頻。
    母親決絕衝向槍口的畫麵
    段沐冰懇求的遺言
    智能係統自我格式化前最後的光芒……
    這些碎片在她腦中瘋狂旋轉、碰撞，最終凝聚成一個清晰而危險的核心。
    時燦
    邱晉鈞
    助紂為虐的那些舊貴族
    竊取命的果實，還建立出如此畸形的聯邦
    必須付出代價！
    指尖的敲擊微微一頓。
    王然的視線從皇宮城堡移開，落在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景象上，目光深遠。
    道路會很艱難，遍布荊棘與危險。
    但她眼底沒有任何猶豫，隻剩下冷酷的決絕和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瘋狂。
    指尖最後一次敲下，穩穩停住。
    計劃，已經在逐步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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