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跑出去沒多久便又紅著眼圈回來了。
    他神情激動地對屋內的兩人喊道：“我要去見我爸媽，現在就去！他們就在映城，而且就在這個小區旁邊的華韻菜市場！”
    清歡聞言驚訝不已，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強烈的心酸與嫉妒。
    阿海以後是有家的人了，不再是和她同病相憐的可憐蟲了。
    以後的路，真的要靠她自己走下去了。
    頓了頓，清歡努力勾起嘴角故作激動地衝阿海道：“這麽近啊？那真是太好了！還好我們還沒出發去桐城，不然你還得心急火燎地往這邊趕。”
    “行了別廢話了，既然離得這麽近，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溫庭深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不管不顧地奪過清歡手裏用來封箱的膠帶將其扔到一邊，然後推著她往門口走去。
    “走走走，別墨跡了，這周圍你熟，你來給我和阿海帶路！”
    盡管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清歡還是硬著頭皮跟著兩人下了樓。
    一路小跑，三人隻用了7分鍾便到達了華韻菜市場旁邊的公交站台。
    之所以沒有直奔菜市場大門，是因為阿海臨近菜市場時突然走不動路了。
    他渾身抖如篩糠，額頭冷汗直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喂！阿海！你沒事吧？是哪裏不舒服嗎？”
    溫庭深被阿海的樣子嚇到了，連忙扶著他到站台下的長椅上坐下。
    阿海皺眉擺了擺手：“沒……沒事，我就是……就是……”
    阿海話音未落，清歡忽然伸手遞給了他一根香煙。
    像是身處沙漠裏瀕死之人忽然得到了一瓶水，阿海急不可耐地接過香煙含在嘴裏開始翻口袋找打火機。
    清歡將自己的火遞過去替阿海點燃香煙，然後抬頭衝溫庭深遞了個眼色。
    溫庭深會意，徑直跟著清歡走到一旁的小樹林。
    “等下咱們就不要跟著去了吧？”
    清歡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溫庭深短暫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否定了清歡的提議。
    “還是陪著阿海一起吧，你看阿海這狀態——說不定他待會見到家裏人會直接激動到暈倒。我們在的話，多少還能幫上點忙。”
    溫庭深的話實在讓清歡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隻好答應。
    來到菜市場，三人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
    溫庭深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不遠處掛著的“生鮮水產”的牌子，連忙拽上阿海大步朝前方走去。
    “走走走！就在前麵！”
    清歡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害怕自己看到阿海與家裏人團聚時的畫麵會嫉妒到瘋掉。
    所以，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吧？
    清歡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忽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們學校最近沒人鬧事吧？”
    是陸塵蕭的聲音。
    清歡頓時僵在原地。
    不用想也知道，陪在陸塵蕭身邊的人肯定是慕兮。
    想起自己為了幹活方便而紮的丸子頭，清歡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捂住脖子上的胎記，又忽然想起，胎記早就被一個星形圖案的紋身覆蓋。
    清歡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並埋頭快步走向一旁的蔬菜攤，順手拿起了一個西紅柿，假模假樣地挑選起來。
    菜市場人多環境嘈雜，清歡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身後的動靜，並用餘光暗暗觀察。
    然後，她看到了穿著襯衫西褲的陸塵蕭。
    以及走在他身後的慕兮和許意南。
    不知是不是故意秀恩愛，兩人竟都穿著顏色相同的衣服。
    慕兮穿的是一件顏色極淺的藍色針織開衫，許意南穿的是一件同色係襯衫。
    客觀來說，兩人看起來很般配。
    至少，外貌上很般配。
    清歡不想看兩人“郎情妾意”的樣子，便將目光偷偷挪向走在兩人前麵的陸塵蕭。
    陸塵蕭看起來心情很一般，臉上毫無表情，走路的步伐也很快，清歡還沒看上兩眼，對方就已經走遠。
    收回視線時，清歡無意間與許意南短暫地對視了一秒。
    兩人很默契，紛紛裝作沒看見對方並迅速將頭扭向一邊。
    見三人一路溜達到了水產區，清歡放下快被自己捂熱的西紅柿，略帶歉意地看了一眼攤主，快步離開攤位。
    下一秒，水產區方向忽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哭。
    “我的兒啊！這些年你受苦了！”
    清歡聽到動靜下意識地抬眼尋聲看去，就見水產區的一個攤位前圍了不少人。
    甚至連陸塵蕭三人都在往跟前湊。
    清歡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人群挪去。
    因著人多，清歡也不用刻意隱藏自己，直接光明正大地混在人群裏看阿海與父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清歡看了不到五秒便感覺眼眶濕潤。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抬頭看向了站在斜前方的陸塵蕭。
    因為是背影，清歡看不到陸塵蕭臉上的表情，但還是憑借著感覺察覺出陸塵蕭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有些落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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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想衝過人群撲進陸塵蕭的懷裏，然後像阿海緊緊抱住自己父母那樣緊緊抱著對方。
    再喚他一聲“哥哥”。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淚水逐漸溢出，視線變得模糊。
    她隱約看到慕兮伸手握了握陸塵蕭的手。
    清歡再也忍不住，捂著差點發出聲音的嘴巴一路狂奔跑回了家。
    將門重重合上，清歡背靠門板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哭到最後，清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裏，她無比勇敢地推開了圍在攤位前的吃瓜群眾，張開雙臂朝陸塵蕭撲去。
    對方像是知道她的身份，也張開雙臂向她奔來。
    “妹妹，我帶你回家。”
    就在兩人即將擁抱到一起，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清歡氣得差點心梗。
    她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就直接點了接聽，然後劈頭蓋臉地將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對方很有素質，一句還嘴的話都沒說，直到清歡罵累了消停了，才緩緩吐出一句：“十七，你沒事吧？”
    對方的聲音很沙啞，清歡一時沒聽出來是誰，隻好看了眼手機屏幕。
    見是阿海打來的電話，清歡連忙道歉：“抱歉，我剛睡迷糊了以為是騷擾電話。”
    想起自己剛剛詛咒人家死全家，清歡有些懊悔地打了幾下自己的嘴，並迅速轉移話題：“我那會有些不舒服就先回來了，你……你別生氣啊。”
    阿海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略帶歉意：“該說抱歉的是我——十七，我決定不去桐城了，我想留在爸媽身邊。所以，對不起。另外，我想邀請你今晚來我家吃飯。雖然墨鏡是我給你買的，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當麵跟你說句謝謝。”
    雖然清歡早就做好了阿海選擇留在映城的心理準備，但當她真的確定了這一事實時，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她揉了揉因為淚水幹涸而緊繃的臉，故作輕鬆地說：“你個傻der，你道啥歉？我要是你我也選擇留在爸爸媽媽身邊。而且也別跟我說謝謝，要謝也謝你自己——你要是沒那麽好心給我買墨鏡，不就錯過那個快遞盒了？飯我就不去吃了，我說話奔放，別再嚇著叔叔阿姨。”
    頓了頓，清歡又補上一句：“阿海，你一定要幸福。”
    清歡說完不等電話那頭的阿海作出回複便匆匆掛了電話。
    看著淩亂不堪的屋子，清歡有些無奈且煩躁地撓了撓頭。
    為了不讓自己再次陷入到悲傷的情緒中，清歡咬牙起身開始收拾屋子。
    一直收拾到夜色降臨，清歡這才把東西大致打包好。
    點上一根香煙，清歡癱坐在滿是灰塵的沙發上刷起了手機。
    打開qq，清歡一眼就看到了阿海三小時前以及二十分鍾前發來的兩條消息。
    【晚上許意南也在，你真的不來我家吃飯嗎？你不想臨走之前再見見他？】
    【晚上人有些多，所以我爸媽訂了飯店，就在我們昨晚喝酒的那條路上的福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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