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站在亳州藥博會的展位前，望著對麵李富貴那閃瞎眼的 led 燈牌直撇嘴。李富貴的展位上，十台不鏽鋼機器正 "嗡嗡" 運轉，傳送帶把黃芪片送進噴蜜口，金色的糖漿像下雨似的澆在藥材上。展位上方掛著 "古法蜜炙 101novel.com，效率提升三百倍" 的橫幅，幾個穿旗袍的禮儀小姐端著試吃盤穿梭，盤子裏的黃芪片裹著晶亮的糖殼，像撒了金粉的骰子。
    "炮哥，來嚐嚐我們的智能蜜炙黃芪！" 李富貴叼著根電子煙晃過來，襯衫領口開得能看見鎖骨，"現在藥店都流行掃碼溯源，你那三十六口土灶的故事，該進博物館了。" 他掏出手機劃拉屏幕，"看見沒？我們的黃芪多糖含量 132，比你高 07 個百分點。"
    黃三炮抓起片李富貴的黃芪，指甲一掐就凹進去個坑"你這是蜜醃蘿卜幹吧？" 他從懷裏掏出包油紙，裏麵是自己的蜜炙黃芪，斷麵的菊花心泛著琥珀色光澤，"真正的蜜炙得讓蜜氣滲進每根纖維，你這糖漿隻粘在表麵，藥效連我的三成 ——" 他突然頓住，盯著李富貴背後展位上的新設備，"那是什麽？"
    李富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展位角落擺著台一人高的玻璃罐，裏麵泡著黑乎乎的藥材，罐底還沉著半罐枸杞和紅棗"這是我們新研發的養生藥酒，用 ai 算法調配的，一罐頂你十副中藥。" 他湊近黃三炮耳邊壓低聲音，"知道裏麵泡的啥不？你那三年砂仁蒸熟地，熟地坡那老東西死活不賣，我托人從越南搞了批速成熟地，便宜七成！"
    黃三炮的手突然攥緊了油紙包，指節泛白。就在這時，穿漢服的主持人走上舞台，甜美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會場"接下來有請傳統炮製技藝傳承人黃三炮先生，為我們展示千年古法 —— 酒蒸當歸！"
    老槐樹下的石臼被搬到了展台上，黃三炮從陶罐裏舀出片當歸，對著鏡頭展示斷麵的 "雲頭" 紋理"當歸要選岷縣三年生的全歸，頭身尾分開炮製。" 他往石臼裏倒了半斤黃酒，琥珀色的酒液順著當歸的紋路滲進去，"酒要用五年陳的糯米黃酒，浸三個時辰，讓酒氣透骨。"
    直播間的彈幕突然刷屏"主播，這當歸咋跟我在藥店買的不一樣？黃酒泡當歸，能喝不？"黃三炮把浸好的當歸片倒進土灶，火苗" 轟 "地竄起來" 酒蒸當歸講究 " 三蒸三曬 "，每次蒸足一個時辰，曬到七成幹再複蒸。"他用銅鏟翻動當歸，酒氣混著藥香在空氣中凝成白霧，" 當歸頭補血，當歸尾活血，分開炮製才能各盡其用。"
    突然傳來 "砰" 的爆炸聲，李富貴的藥酒罐裂了道縫，琥珀色的液體順著展台往下淌，泡在裏麵的 "速成熟地" 像腫脹的黑土豆滾出來。穿旗袍的禮儀小姐尖叫著跳開，高跟鞋踩在藥水上直打滑。李富貴手忙腳亂地拿抹布擦，卻把藥酒抹得到處都是，整個展位彌漫著刺鼻的酒精味。
    "各位觀眾請注意！" 穿白大褂的鑒定師舉著檢測報告衝上舞台，"剛剛對黃三炮先生的酒蒸當歸進行了成分分析，發現其阿魏酸含量達到 18，是普通當歸的三倍！" 他轉向李富貴的展位，"而某品牌的速成熟地，檢測出了超標的二氧化硫殘留。"
    會場頓時炸開了鍋。李富貴的臉比煮熟的蝦還紅，抓起話筒大喊"這是陷害！我們有正規檢測報告 ——" 話沒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出一連串短信"連鎖藥店要求退貨質檢部門上門抽檢 直播平台限流"。
    黃三炮趁機舉起本線裝書"這是光緒年間的《當歸炮製錄》，上麵寫著 " 酒蒸當歸如釀酒，需天時地利人和 "。"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這是我用三十年陳酒泡的當歸尾，去年王大爺中風，就是靠這藥酒才重新站起來。"
    穿唐裝的老中醫擠到台前，用銀針挑起片酒蒸當歸對著光看"好的酒蒸當歸，斷麵要像裹了黃酒的綢緞，油頭裏都透著酒香。" 他往藥方上蓋了個紅印，"就像老話說的，" 炮製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 "。"
    暮色漸濃時，黃三炮的展位前排起了長隊。穿西裝的藥企代表抱著合同求合作，戴眼鏡的科研人員拿著試管要取樣，連李富貴都灰溜溜地抱著台機器過來"炮哥，你那酒蒸當歸的火候控製，能不能教教我？"
    黃三炮往土灶裏添了把柴，火光映得書頁泛黃"酒蒸當歸講究 " 看天蒸，看地曬，看人炒 "。" 他指了指李富貴的機器，"你這玩意兒能算出今天的濕度適合蒸當歸頭，還是當歸尾嗎？"
    突然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擠過來，壓低聲音說"黃先生，我們老板想獨家買斷你的酒蒸當歸秘方，出價三千萬。" 他遞來張燙金名片，上麵隻印著 "中藥材投資集團" 和一個電話號碼。
    黃三炮把名片往火裏一扔，火苗 "轟" 地竄起"秘方？當歸要分年采挖，黃酒要選活水釀造，炮製要靠三十年火候，這些能買斷嗎？" 他拍了拍老槐樹下的石臼，"真正的秘方，在這石頭裏，在這火裏，在每代藥工的心裏。"
    山風裹著酒香掠過藥博會，把老槐樹上的銅鈴吹得叮當響。李富貴蹲在角落打電話"喂？幫我聯係岷縣的當歸種植戶，要三年生的全歸" 他抬頭望著黃三炮展位的火光，突然覺得這煙熏火燎的土法子，好像真有點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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