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還提到大秦糧油的其他產品同樣安全無害。
    這是官方正式為這些產品背書。
    老甄對此深信不疑，立即打聽附近的大秦糧油店，得知每條街都有店鋪後非常高興，趕緊前往。
    到達後，發現人群熙攘，門口擠滿了人。但這難不倒老甄，他奮力擠進店內，最終來到賣鹽的貨架前。一名小廝不斷往貨架上補貨，但貨物很快被取空，供不應求。
    老甄好不容易搶到一包，付完錢後離開。回家後，他打開鹽袋，嚐了一口，淚水不禁湧出。多年未有的滋味讓他感慨萬分，終於，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鹽了。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李大有憤怒地拍桌。
    他感到十分委屈，莫名間多了個強勁對手。
    李大有是一名活躍於秦國京畿地區的鹽商，多年來生意順風順水，從未遇過重  煩。
    然而今天，他首次遭遇了商業危機。
    問題就出在吳巨今日推出的秦鹽上。
    他覺得自己就像隻無憂無慮的小狗，安靜地享用食物，毫無防備，卻突然被強盜劫掠，毫無緣由地受了重創。
    真是“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就被麻匪給劫了”。
    這合理嗎？
    還沒到中午，李大有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意會受到多大衝擊。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這次恐怕是致命的打擊。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他是李大有的小舅子，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得知秦鹽的事情後，李大有讓他前去打探消息。
    “情況如何？”李大有急切地詢問。
    小舅子扶著膝蓋，氣喘籲籲地擺手道：“賣瘋了！周圍幾個坊，隻要是有吳巨經營的糧油店，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李大有一聽，表情更加凝重。
    他揉了揉眉心：“要是我們現在降價，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
    “降價？降多少？”小舅子反問。
    李大有沉默不語。
    “姐夫，說實話，就算我們跟他們拚價格，也是毫無勝算的。你知道那秦鹽的原料是什麽嗎？是礦鹽！”小舅子從懷裏拿出一包從大秦糧油店買來的秦鹽。
    “礦鹽？”李大有嚇得一震，“他們難道不怕害死人嗎？”
    “別忘了，那是吳巨，醫術天下第一。聽說他用了‘提純’的方法分離了鹽和，雖然我不太明白，但肯定找到了解毒的辦法。”小舅子說著。
    “你看看！”小舅子遞過鹽包。
    李大有接過來打開，發現裏麵的鹽潔白得異乎尋常，立刻信了八分。
    小舅子接著說：“據說今天大王在結海樓現身，證實了這個說法。我覺得這事應該沒錯。”
    李大有長歎一聲：“我聽說他們的定價是五十文一斤，是真的嗎？”
    “是真的，而且還有首日優惠。”小舅子苦笑著說，“降價不是出路，他們的產品比我們的好，價格比我們低，怎麽拚？”
    “再說，他們用的是礦鹽，礦鹽的成本多低您清楚，平時白送都沒人要，我們的成本根本無法與他們相比。別說降到比他們更低，就算是跟他們一樣，我們也得賠得連內褲都不剩。”
    “我豈會不知？”李大有搖頭歎息，小舅子的話雖尖銳卻句句屬實。
    小舅子緩過勁來，重重坐下說道：“賣鹽多年，大家都是一次幾十貫地賣，如今要降到幾十文，誰也狠不下這份心。”
    李大有沾了些精鹽入口品嚐，沉默許久未言。
    “販鹽二十年，如今到了山窮水盡之時。”李大有苦笑著說道。
    其實也不算完全絕望，二十年的積蓄足夠讓他富足無憂。但此番生意若失，他們除了販鹽別無所長，早已習慣日進鬥金的生活，驟然失去，誰能甘心？
    “或許還有一線轉機？”小舅子急切提議，“不如去找朱大人幫忙？”
    小舅子口中的朱大人是朝中重臣，也是李大有的上級。
    在這些鹽商中，多數人並無朝中背景，但販鹽需有人庇護，一是保全生計，免遭他人覬覦；二是便於行事，減少關稅等負擔。
    朱大人正是保護李大有的人，李大的鹽業收益需向朱大人繳納一大部分。
    “無濟於事。”李大有搖頭否定，“吳巨是什麽人物？朱大人在他麵前恐怕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即便朱大人能說話，他也不會為了我們去得罪吳巨。”
    “別忘了，這樁生意不止有吳巨，還有大王！”
    李大有深深歎了口氣。
    得罪吳巨，便是得罪大王和呂相。
    想要從吳巨那裏分一杯羹，等於想從大王那裏分一杯羹。
    無論是貨物還是實力，都無法與對方抗衡，這局勢幾乎已成死局。
    至於采用暗招、派人  ，或者散播謠言抹黑秦鹽？
    那更是不敢想象的事，縱使給他們十倍膽量也不敢如此。
    “商人終究鬥不過官府！”李大有站起身走到堂前，望向天邊雲卷雲舒，感慨道：“幸虧早有準備，這些年也購置了一些其他產業，不至於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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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鹽、精鹽、食品安全標準……”
    李大有嘴裏反複念著這些陌生又令他不安的新詞。
    “看來我們這樣的日子到頭了，得另尋出路。”
    短暫的沉默後，李大有似乎找回了些許信心，低聲說道：“派人去向朱大人知會一聲吧，不對，帶上厚禮，我去一趟京城。若還有轉機，那定是從這些人身上來的。”
    與此同時，結海樓裏歡聲笑語，而青石茶莊與大秦糧油店的顧客卻如驚散的魚群般躁動。然而，在京郊眾多鹽商的府邸中，愁雲密布，一片蕭瑟。
    這一天，有人歡喜有人憂。
    傍晚時分，夕陽西沉，結海樓及全城的青石茶莊和大秦糧油店均已關門歇業。
    吳巨麵前坐著三家店鋪的負責人。
    他略一打量，見三人臉上都帶著喜色，便笑道：“看來今日開業大吉啊？”
    三人點頭，笑意難掩。
    “那就報報今天的賬目吧。”
    吳巨抿了口茶，指著最左邊的人說道：“陳石複，你來說。”
    “好。”
    陳石複應聲。
    “今日結海樓收入三萬六百餘貫，扣除成本，純利潤兩萬餘貫。”他語氣平穩地匯報。
    吳巨滿意地點點頭。
    “做餐飲的關鍵在於菜品、服務和環境。環境已經達標，服務要常抓不懈，菜品也要繼續研發，培訓新廚師的工作不能停，這對後續的連鎖計劃至關重要。”他叮囑道。
    “明白。”陳石複回答。
    “結海樓的地位依然很重要，炒菜這種技藝並不複雜，我相信不久後就會有人掌握，但有一句話說得好：‘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至少現在，結海樓是餐飲行業的領頭羊，要充分利用自身優勢，強化品牌影響力，保持領先地位。”吳巨說道。
    “多謝吳卿指導，屬下銘記於心！”陳石複恭敬答道。
    “老夏。”
    吳巨看向一位中年男子，示意他繼續發言。
    老夏是吳巨選定的青石茶莊管理者，他早年從事種茶賣茶，後來投奔吳巨門下，被提拔為茶莊主管。他的經曆與陳荼相似，兩人關係不錯，如今一個管理內部事務，一個負責外部運營，可以說是並肩合作。
    “城內六家青石茶莊總收入七千二百貫，扣除成本後純利潤四千七百貫，平均每家收入超過一千貫。表現最突出的是位於結海樓對麵的那一間。”老夏一邊匯報，一邊手舞足蹈，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做得很好！”吳巨點頭讚許。
    “不過，與無拘酒肆相比，我們還有差距。”老夏補充道。
    無論是負責茶莊的老夏，還是負責製茶的陳荼，都認為茶可以與酒媲美，因此他們對標的是當前炙手可熱的無拘酒肆及其主打的燒刀子酒。當初無拘酒肆開業首日便達到了萬貫營業額，如今每天也至少能維持一萬五千貫左右。
    在老夏看來，七千貫雖是不錯的結果，但並非最佳。
    有句話說得好：事業未竟，奮鬥不止。
    “老夏，你這話有些片麵。”吳巨搖搖頭，“與酒肆相比，你們確實處於劣勢，燒刀子酒的單瓶售價遠高於茶葉。”
    隨即，吳巨為老夏詳細分析：
    茶的單價天然低於酒，至少在這個時代如此。因為酒是以糧食為原料釀造的，而茶不是。隻要糧食仍是稀缺資源，這種狀況就不會改變。
    燒刀子酒的單價是一斤兩貫五，而青石茶莊目前最好的茶葉也不過一貫出頭。
    聽完吳巨的解釋，老夏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茶莊下一步該怎麽走？還請吳兄指點！”老夏問道。
    吳巨略作沉吟，舉起兩根手指：“兩個方向。”
    老夏擺出認真聆聽的姿態。
    “其一，擴展產品線，提供更多選擇，同時打造高端產品。擴展品類的事我就不多提了。你知道酒肆最近推出的春節限定典藏版燒刀子嗎？”
    “聽說過。”老夏點頭。
    酒肆的發展勢頭迅猛，總是在不斷推出新品。比如年初就有春節限定的典藏燒刀子，老夏雖未購買，但也見過宣傳。那酒瓶設計得奢華大氣，品質極高。
    這種酒僅在正月銷售，全國限量八百八十八瓶，每瓶售價六百六十六貫，現已停止對外出售，市價已漲至八百貫以上，仍在攀升。
    當時老夏聽到價格時，差點驚掉下巴。
    “按他們的規格來做，碧螺春、鐵觀音、雨前龍井之類的都能嚐試。我會抽空整理出具體方案。”吳巨忽然想起什麽，“對了，現在離清明還有些時日吧？”
    “清明是什麽節日？”老夏疑惑。
    吳巨意識到古時並無清明節之說，便解釋：“哦，就是二十四節氣裏的清明，你可以當作寒食節理解。”
    老夏明白了。
    “清明前采摘的龍井稱作明前龍井，葉片整齊光亮，衝泡後芽葉舒展，色澤鮮綠，口感清新甘甜，香氣淡雅，是龍井中的上品！”
    此時正值二月上旬，距離四月初的清明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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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巨繼續說道：“現在時間充裕，我們可以做好準備。”
    老夏發現吳巨對各類茶葉的最佳采摘時節如此了解，連他與陳荼多年經驗都未曾掌握，頓時對吳巨欽佩不已，心想難怪他能發明炒茶這種前所未有的製茶技藝，果然名副其實。
    聽聞青石茶莊也能製作類似新年限定燒刀子的高端產品後，他立刻興奮起來：“咱們到時候定價多少合適？五十貫如何？”
    “太低了，不夠大氣！”吳巨搖了搖頭，“至少得定到百貫。”
    老夏吃了一驚。
    “這麽貴，會有客人買單嗎？”
    吳巨笑了：“這就涉及青石茶莊的第二個發展方向了——打造茶文化！”
    “茶文化？”
    “對。”吳巨點頭，“無論是飲酒還是飲茶，都蘊含著文化。比如酒，種類繁多，還有各類酒器、飲酒習俗和講究，這就是酒文化。茶何嚐不是如此呢？”
    自古以來就有飲酒習慣，因此酒已發展出完整的文化體係。而茶文化真正興起卻是在唐宋時期，如今尚未成熟。
    “炒茶的問世，將是茶文化發展的重要裏程碑。相比傳統的煮茶，炒茶口感更佳，能讓更多人愛上喝茶，無論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百姓，都將養成飲茶的習慣。”
    吳巨說完，喝了口茶潤喉，直奔主題：“簡單來說，隻要茶足夠受歡迎，喝茶的人足夠多，就一定有人願意買單。酒樓為何能持續推出各種精裝或限量版，甚至賣出天價？不就是因為這個道理嗎？”
    老夏聽了，意識到自己的眼界確實局限。
    “您的見識令人欽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老夏拱手。
    “不必客氣，都是自己人。”吳巨擺了擺手，繼續道：“你也看到了炒茶的巨大潛力，而青石茶莊作為炒茶的開創者，最有資格推廣茶文化。”
    “話雖如此，可要實現這個目標似乎無從下手。”老夏依然感到困惑。
    吳巨搖頭，他知道對方並非愚蠢，而是難以打破思維束縛，這很正常。
    “屬下愚昧，茶莊剛起步，還需吳卿多多指點。”老夏說道。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們的。畢竟我自己也不放心。剛起步的事兒，別說你，連我都一樣。”
    吳巨抬手阻止了想要發言的兩人：“這些我都知道，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盡管來找我，未來的發展方向我會逐一指導。”
    “是！”
    三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此刻，他們就像初學步的孩子，需要吳巨這位大人扶持前行，盡管比喻略顯怪異，卻是事實。
    吳巨隨即談及青石茶莊：“老夏接手茶莊才半個月，開業僅一天，一時摸不清門道也是正常，別說你，我還在思索呢。”
    “嗯！”老夏點頭表示認同。
    吳巨繼續說道：“推廣茶文化需循序漸進，慢慢就能領悟。這樣吧，我給你布置一項任務當作開端。”想到一件事，他臨時補充道：“目前用於煮茶泡茶的壺多為陶器或瓷器，但還有一種材料更為出色，叫紫砂壺，由紫砂泥燒製而成，通常埋於岩層下。你可以嚐試尋找地表的，肯定能找到的。紫砂泥分三種：紫泥、綠泥和紅泥，其中紫泥呈紫紅或深紫色，常伴有淺綠斑點……”
    吳巨滔滔不絕地講述紫砂泥的特點，將自己的知識傾囊相授，最後叮囑：“你與陳荼一起研究，先找到紫砂泥再說。這東西不難找，記住，紫砂壺對茶文化至關重要，必須盡早籌備！”
    “明白！”
    老夏牢牢銘記吳巨的話。
    吳巨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茶的潛力無限，等著我們去發掘。青石茶莊正處在發展的關鍵期，你是舵手，務必掌穩方向。”
    “是！屬下定不負您的期待！”
    老夏信心滿滿地表態。
    吳巨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向其餘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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