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多受過吳巨的恩惠，甚至有幾人曾被他救過性命，所以才被列入“可信賴”名單。他們絕不會背叛吳巨。
    況且，協議中規定的薪酬豐厚，足以讓他們的家庭過上優渥的生活。
    “很好！”
    吳巨收回所有協議。
    “我會為你們安排  的工作室，上班期間的所有行動都將在此進行。你們的任務是打磨兩種特殊形狀的玻璃，具體樣式隨後發放，隻需盡量將其打磨成一致的形態。清楚了嗎？”
    “清楚了！”
    吳巨點頭。他所說的特殊形狀的玻璃，不過是凹透鏡和凸透鏡罷了。
    吳巨領著工匠們離開玻璃廠，來到一座小院，門口戒備森嚴，百米範圍內禁止任何人靠近，宛如銅牆鐵壁。
    院內布置簡單，但環境清幽，庭院中點綴著幾株花草。
    正廳內的陳設已被清空，隻剩下五十張桌椅。
    吳巨讓工匠們入內。
    他站到眾人麵前，舉起兩根手指，聲音洪亮地宣布：“從今日起，你們將在此工作。一日三餐會有人送來，隻需記住兩點：一是專注工作，二是嚴守秘密。”
    他補充道：“若有工友或親友詢問，切勿提及工作內容，可稱你們在家具公司從事文職。總之，一句話——莫泄密。”
    “明白！”工匠們齊聲應道。
    吳巨遞給他們每人一塊凸透鏡和一塊凹透鏡，另有一筐圓形玻璃片。
    “任務很簡單，把這些玻璃片打磨成這兩種形狀即可。數量有限，大家輪流查看，有問題隨時提出。”他說。
    “吳卿，要把玻璃片打磨得如此光滑，怕是不容易吧。”很快有工匠提出疑問。
    “無需擔憂，我已備好新式打磨工具。”
    當前的打磨工藝較為原始，缺乏砂紙和研磨膏等工具。雖然吳巨在製造玻璃時複原了一些大型設備或流水線工具，但手工操作並不適用。
    他拿出準備好的打磨工具，詳細講解了打磨步驟及技巧。
    工人們認真聆聽，反複觀察手中的透鏡。
    “還有問題嗎？”
    “沒有。”眾人異口同聲回答。
    “很好。”吳巨滿意地點點頭，“現在開始工作吧，我會在此逗留一陣，有難題隨時找我。”
    一聲令下，工匠們各自就位，隨即投入打磨工作。
    吳巨走進庭院，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選擇手工製作是因為小規模生產，但若將來推廣開來，仍需依賴機器。如今，糧油廠、紡織廠、玻璃廠已有一定機械設備，不過絕非後世那種無需人力的流水線模式。
    吳巨設計的這些設備多為輔助功能，利用水力或人力驅動，力求節省人力。例如糧油廠的磨盤，連牲畜拉動都很吃力，更別說人力了。於是他加以改良，效果相當不錯，效率提高不少。
    待在庭院片刻，見工人們已步入正軌、井然有序地工作，吳巨放下心來，隨即離開，順便安排了幾名質檢員，負責檢查打磨好的玻璃片是否合格。
    預計每種透鏡的日產量可達二十片，每個望遠鏡需一片凸透鏡和一片凹透鏡，分別安裝於頭尾部位，這樣每日可生產約二十多個望遠鏡。
    凸透鏡和凹透鏡完成後，隻需將它們裝入金屬筒即可，這項工序並無技術難點，到時候直接交給子楚處理。
    子楚計劃將望遠鏡配發給軍隊中的高級將領及部分斥候，初步目標是一批數量，相信不會太困難，最多三個月就能完成。
    離開庭院後，吳巨順道去了山莊。
    前幾天在上林苑時，章邯告知他之前計劃尋找的孤兒棄嬰已基本找到，讓他回城後來山莊看看。吳巨今日進城，順路便來到吳家莊。
    進入山莊，他將馬韁交給仆人，邁步走向大門。
    然而這次吳巨並未見到章邯，而是碰到了司馬欣。
    “章邯在哪？”吳巨問道。
    “正在和老於研究兵器，要不要我去叫他？”司馬欣回應。
    吳巨稍作思考：“不必了，正好，帶我去看看吧。”
    老於如今擔任一個頗有分量的職位——魁首近衛兵器監主管，專司兵器的研究與製造，現已造詣深厚。在吳巨指導下，他成功研發了不少武器。
    魁首近衛配備的主要武器包括長兵器，如戈矛或槍槊，同時隨身攜帶一把長劍，多為鐵質而非銅質。此外，他們還擁有一張兩石鐵胎弓及一張射程達六百步的優質製式弩，全身覆蓋的鎧甲也為標準配置。
    每位魁首近衛都配有戰馬，且馬具齊全，包括馬蹄鐵和馬鐙，近期更在加緊打造馬鎧，計劃為所有戰馬配備防護。這樣的裝備水準，連秦國精銳部隊秦銳士都會心生羨慕。
    ……
    兵器監位於山莊後方，原為鐵匠工坊所在地，如今仍聚集著數百名鐵匠、木匠等工匠，日夜忙碌於熔煉與製作。吳巨在司馬欣的帶領下，找到了正在工作的老於與章邯。
    “你們在忙什麽？”吳巨問道。
    老於與章邯抬頭見到是他，立即起身行禮：“吳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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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吳巨走近觀察老於正在組裝的龐然大物，“這是床弩嗎？”
    這是一台極其巨大的弩機，弩臂裝有兩個巨型弓弦，一麵向內，一麵向外，互相反向設置。旁邊放置的弩箭粗如嬰兒手臂，直接可用作長矛。
    這正是著名的床弩，又稱子弩，是吳巨要求老於研製的。
    床弩的廣泛使用始於漢代，之後在中  事史中占有重要地位。據傳，春秋戰國時期已有雛形，采用絞輪牽引，但在三川之戰中吳巨並未見其身影，由此推斷此物當時尚未普及。
    吳巨認為這是重要的武器，在火炮問世前，床弩可填補重火力空缺。
    “吳卿來得正好，我正打算測試，您要不要觀摩一下？”老於說道。
    “既然來了，自然要看一看。”吳巨點頭應允。
    “好嘞。”
    老於迅速完成床弩的裝配並檢查完畢。
    “哪位幫忙拉緊弓弦？”老於環視眾人。
    司馬欣自覺退出，他自知體力不足，無法勝任。
    章邯下意識看向吳巨。
    吳巨無奈，隻得親自操作。
    真是的，竟讓老板親自動手！
    這是一架雙弓床弩，通常情況下，單靠人力很難拉開，放在真正的戰場上，至少需要五六人合力才能完成。但吳巨顯然不屬於普通人，他獨自便能做到。
    床弩通過驅動後部的輪軸，利用輪與軸的半徑差產生力量來拉緊弓弦，這是典型的杠杆原理。
    喝！
    吳巨抓住絞輪，奮力轉動，床弩發出吱吱聲，隨即哢嚓一聲完成準備，弓弦繃得緊緊的。
    章邯將弩箭裝入弩臂的矢道中。
    四人對視一眼。
    “開始！”
    老於拿起一把大錘，猛地敲擊扳機，砰的一聲，扳機歸位。
    咻！
    弩箭呼嘯而出，伴隨著巨大的聲響，重重撞擊在遠處的石牆上，如同撞擊豆腐般穿透了石牆。
    砰！
    嘩啦！
    碎石四散飛濺，灑滿一地。
    吳巨、章邯和老於三人迅速上前查看，隻見砌了三層磚石的石牆已經被徹底貫穿。
    嘶！
    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的距離大約七百米，竟能發揮如此威力，可見床弩的可怕之處。
    若是射中人體，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老於拿出紙筆，記錄下實驗數據。
    “床弩的強大在於攻城拔寨，可惜我們魁首近衛無法使用。”章邯惋惜地說。
    吳巨點頭：“我們確實用不到床弩，這架床弩回頭運進城內，到時候老於你跟我一起去見大王，大王喜歡提拔人才，說不定還能給你個職位。”
    “多謝吳卿栽培。”老於笑著拱手。
    他們與秦國互通有無已久，彼此早已不分彼此。
    除了馬蹄鐵、馬鐙，馬鎧的製作也與秦國同步進行。吳巨當初計劃為魁首近衛配備弩時，那邊也派人過來充當顧問，畢竟天下最強的弩出自韓國，其次是秦國。
    “這麽個大家夥，想要搬走可不容易，恐怕需要十幾人才行。”老於摸著下巴說道。
    吳巨看了他一眼：“你也曾聰明一世，怎麽現在糊塗了？”
    “吳卿為何這樣說？”老於疑惑地問。
    “要是給它兩端加上輪子，不就可以推著走了嗎？”吳巨提議道。
    老於聽後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確實有道理！”
    吳巨拍了下腦袋。
    其實也不能責怪老於。床弩的移動問題直到唐朝才得以解決，當時的做法是在兩側安裝輪子，再用牛拉動。吳巨實在不明白，床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出現，而馬車早在商朝就有了，為何二者的結合直到唐朝才實現？在床弩上裝輪子難道真的這麽困難嗎？
    “既然兩弓床弩已經搞定，接下來你就完善一下，然後著手攻克三弓床弩吧。”吳巨說道。
    “三弓？”老於有些疑惑。
    當初吳巨給他的設計圖裏隻提到了兩弓。
    “沒錯。”
    吳巨解釋道：“兩弓床弩是一前一後排列，而三弓床弩則是兩弓前置，一弓後置。技術難度不算高，但威力大幅提升。兩弓床弩的射程約為一遷米，而三弓可達兩遷米。不過開弩所需的力氣也顯著增加，被稱為‘八牛弩’，意味著需要八頭牛才能拉動。”
    老於點頭表示明白。
    “我懂了。兩弓床弩都已經完成了，無非是再多加一個弓而已，對我來說並不算難。”
    “老於，還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告訴你。”吳巨神情嚴肅地低聲說道。
    “您請講。”老於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吳巨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遞過去。
    老於接過後露出沉思的表情。
    吳卿所畫的東西一如既往地形狀奇特。
    圖紙上是一個類似雞翅的物件，這次吳巨繪製的圖紙非常詳盡，還對各個部件進行了拆解，並標注了尺寸和度量單位。
    沒錯，吳巨希望老於打造的是槍！
    但他跳過了突  、火門槍、火繩槍、火銃、燧發槍等發展階段，直接著手製作擊發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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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擊發槍是在帶有火門的擊砧上套上火帽，撞擊火帽即可點燃膛內的  ，具備現代槍械的基本雛形，介於燧發槍與自動槍械之間。
    “你能看懂嗎？”吳巨問道。
    “大致能看懂，製作這些零件倒也不難，我這就安排人去做。”老於答道。
    吳巨說完那句話後，卻搖了搖頭，“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你親自處理。”
    老於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隨後明白了，點了點頭。
    “這事非常重要，圖紙收好，除了你我之外，絕不能讓第三人知道。有任何問題直接來找我。”吳巨叮囑道。
    老於點頭表示明白，隨即小心地把圖紙折疊好，收入懷中，“放心，天知地知，您知我知，我的嘴巴很嚴的。”
    吳巨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件事交給老於讓他感到安心。
    “行了，你去給床弩裝上輪子吧，我和章邯去辦點事。”吳巨吩咐道。
    “好的。”老於回應。
    吳巨走向章邯和司馬欣。
    “邊走邊說。”他說。
    三人離開老於的兵器監，回到了山莊內部。
    “那些孤兒和棄嬰都安排妥當了嗎？”吳巨問。
    “已經安排好了。”章邯回答，“總共八百多人。”
    “這麽多？”吳巨驚訝。
    “實際上更多，這八百隻是身體健康的，還有很多殘疾的、天生患病的，數不勝數。”章邯苦笑。
    他內心深處對他們充滿同情，但吳巨的初衷並非單純做慈善，因此那些殘疾的孩子隻是自己出資資助了一些，沒帶回來。
    實際上殘疾孩子的數量比健康的孩子多得多，因為他們更可能被遺棄。
    司馬欣也神色沉重。
    他也參與了這件事，這段時間拆毀了不少人販子窩點，將他們送交廷尉司，見過無數孤兒和棄嬰，把他們帶回山莊。看到這些可愛的孩子遭受這樣的命運，實在令人痛心，這讓司馬欣幾乎心力交瘁。
    每次看到他們瘦弱的樣子，司馬欣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憤怒和憎恨，痛恨那些拋棄他們的父母和拐賣孩子的罪犯，同時心中充滿了憐憫。
    吳巨聽後陷入了沉思，他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若還有基本生活能力的人，就安排他們讀書識字，隻要努力，將來總能找到生路。至於那些完全失去依靠的……”吳巨沉吟片刻，說道，“這事交給我吧。”
    他始終想著能幫一個是一個。
    盡管並非天生的醫者，但長期的實踐已讓他徹底融入了這一身份，自認已是真正的醫者。
    兩年間，不少重病或疑難病症患者慕名而來，吳巨診治過的病人數不勝數，若算上那場大疫，經他治療的人更是以十萬乃至百萬計。
    目睹亂世的疾苦，吳巨無法對困境中的生命熟視無睹。
    他決定自費幫助這些孩子，無論多少，總是聊勝於無。畢竟，區區數百人，花費能有多少？難道會超過那些食量驚人的魁首近衛？
    即使花費更多，他即將成為秦國首富，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現在，我們先去看看那八百個孩子。”吳巨說道。
    “好，跟我來。”章邯領路。
    三人迅速來到山莊一處院子。
    院內傳來琅琅書聲。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這是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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