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反複查看，卻毫無頭緒。
    “一路追蹤至此，線索竟斷了。”李斯皺眉。
    “或許並未完全斷絕。”吳巨搖頭，將泄露的答案原稿放回盒中，說道：“李斯，你覺得哪些人可能接觸過答案？”
    李斯沉思片刻：“這不太好判斷……”
    兩人回到考場時，考試僅過半程，考生們專心致誌地答題，完全沒察覺外界已混亂不堪。
    他們整理了一下思路。
    “按我們的規定，存放答案的地方需登記，且至少三人同級在場才能進出。公開時段無法抄錄如此多答案，此人必是私自潛入。”
    “況且，不是我們內部高層所為。”李斯說道，“文愷提到，那人開價二十萬貫，無論你我，還是出題人，隻要有身份地位，誰會拿不出這筆錢？即便真缺，也不會隻賣這麽少。我認為這些答案價值至少百萬貫！”
    “所以這是個中低層人員，知道答案所在甚至見過，因急需資金才冒險偷取。”
    “這個範圍還是太大了。”吳巨皺眉。
    “確實。”李斯也點頭。
    “但排除法是對的，盡量縮小範圍吧。”吳巨補充。
    “那你有什麽具體辦法找到他？”李斯追問。
    吳巨點點頭，輕敲裝著答案的木盒，“答案在此，犯罪必留痕跡，他跑不掉的。”
    隨後兩人向子楚匯報了案件進展。
    子楚聽後連連點頭，“短短幾個時辰便查出這麽多，做得不錯。”
    吳巨問道：“臣想請示大王，文家該如何處置？”
    “滿門抄斬。”子楚果斷回應。
    吳巨點頭，“明白了。另外，文家將答案賣給其他家族，這些家族又該怎麽處理？”
    “幾家？”子楚詢問。
    “七家，分別是古家、鄧家、常家……”
    子楚眉頭緊鎖，“這麽多。”
    一下子處置這麽多家族並非易事，恐引發動蕩。這些家族在朝中勢力不小，多位大夫都出自其中。
    一直旁觀的呂不韋也開口：“大王，不能全殺，否則朝中會有怨言。”
    在場眾臣也紛紛勸諫。
    吳巨深知其中的道理，卻皺眉說道：“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呂不韋搖頭道：“不能這麽輕易放過，太便宜他們了。”
    隨後，他對子楚說：“大王，臣願去懲治這些世家，定讓他們付出沉重代價！”
    子楚略作沉思，隨即點頭：“好，這件事交給你辦。”
    呂不韋微笑回應。
    吳巨見嶽父展顏，便明白那些世家難逃厄運。
    與這老謀深算之人對抗，又有誰能安然無恙？
    離開子楚所在之處，呂不韋對吳巨說道：“此事就交給我處理，這些世家向來棘手，但我自有辦法整治他們！”
    吳巨與李斯皆表讚同。
    時光倒流至會試即將開始之際。
    鄧家大廳內，鄧家家主正悠然自得地品茗，全然不見數日前的焦慮神色。
    就在昨夜，他前往文家，以兩千萬貫的代價購得了首場考試的答案。
    一門考試，滿分高達一百五十分！
    即便作文題等部分缺乏明確答案，但僅憑這份標準答案，拿下百分以上絕非難事。
    若這一百多分穩妥，再加上後續的正常發揮，會試通過絕無障礙。
    鄧家家主因此心安理得，仿佛已看見族中子弟身披綬帶、榮耀登科的景象。
    然而，他隨即搖頭輕歎：“文愷那個老狐狸，竟敢索價兩千萬貫……”
    不過，從長遠來看，這筆支出無疑是值得的。畢竟科舉最終目的便是入仕，而金榜題名者起步即可為大夫。花重金換高位，別說兩千萬貫，就是再多，鄧家家主也會毫不猶豫——當然前提是考試必須過關。
    他不過是發發牢  罷了。雖身為世家豪族，但兩千萬貫對他們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隻能咬牙承擔。
    鄧家家主摸著下巴沉思："文愷手裏應該掌握著更多秘密，他選擇不公開這些答案，大概是為了讓文家在競爭中占據絕對優勢。可惜啊，沒想到最後還是文家先得到了答案，而我費盡心機尋找答案的下落，結果一無所獲。如今他們卻打算借此大發一筆。"
    他冷笑著搖頭："嗬，大王和吳巨辛辛苦苦推行的科舉製度，最終還不是被我們這些世家把控？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得意地仰頭大笑，高呼："優勢在我！"
    他悠然自得地繼續飲酒，但很快就有親信急匆匆來報："啟稟家主，第三、第五、第六考場發現有考生作弊，已被押送到吳巨負責的第一考場。"
    鄧家家主皺眉聽完，覺得此事與己無關，便隨口道："不必理會。"
    然而片刻之後，又有人來報："家主，鹹陽城門已關閉！"
    這消息讓他心中一緊："怎麽回事？難道出了大事？"
    就在這時，又有仆人慌張地跑來說："趙成中尉已經進入第一考場，隨後吳巨和李斯一同出來，召集軍隊包圍了文家，文愷也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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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鄧家家主頓時坐立不安。
    這絕不是偶然，答案泄露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他感到一陣寒意爬上心頭。
    怎麽辦？怎麽辦？
    該不會牽連到我們鄧家吧？希望文愷不要把我們供出去。
    就在剛才，局勢還是一片大好，眼看科舉的勝利就在眼前。誰能想到短短兩刻鍾內，形勢急轉直下，鄧家似乎頃刻間就要陷入危機。
    他焦慮地來回踱步，甚至對之前花重金買來的名茶也失去了興趣，大聲喊道："趕緊召集族老們商議對策！"
    隨著混亂逐漸加劇，族人們紛紛趕來議事，就連朝廷中的重要官員也急忙返回家中了解情況，得知  後一個個都神色凝重。
    正在這時，一名仆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來："家主，出大事了！"
    "莫非趙成已經動手了？"鄧家家主臉色大變。
    "還好，他並未直接進攻。"
    聽到這個回答，鄧家家主總算鬆了一口氣，看來最糟糕的情況暫時避免了。
    呂不韋到訪，鄧家家主大吃一驚。他原本以為趙成來訪已夠棘手，但呂不韋的到來顯然更讓他頭疼。
    鄧家家主親自迎接呂不韋，並熱情招待。然而，呂不韋的態度從容自若，一句玩笑般的話就讓鄧家家主緊張得差點血壓升高。
    呂不韋微笑著表示自己今日來是為了歸還一筆意外撿到的錢財，說是從文家附近拾得的兩千萬銅錢，可能屬於鄧家主。鄧家主連忙否認，心中卻明白呂不韋是在暗示什麽。
    呂不韋堅持要把這筆錢交給國家充公，鄧家主立刻附和，表示理解。隨後，呂不韋又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話，顯然是在試探鄧家主的態度。
    確實貪婪！拿了兩遷萬貫還不滿足！
    鄧家家主氣得咬牙切齒，完全忘記了那兩遷萬貫本是給文家的贓款，後來被官府沒收，並非出自他手。
    “奇怪，我好像聽到了什麽。”呂不韋突然說道，“聽說鄧家主打算捐出一億貫支持國庫。”
    “啥？”
    “太棒了！”呂不韋站起來走近，握住鄧家家主的手，“鄧家主真是明事理啊！”
    “啊？？？！！”
    鄧家家主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在  勒索！
    “一億貫未免太多了吧……你別太過分了！”鄧家家主憤怒至極。
    “不多啊，57個人，每人不過兩百萬貫，不少了嗎？”呂不韋眼中帶著笑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鄧家家主感到窒息。
    57……
    這是通過初試、即將參加會試的鄧家人數。
    這是   的威脅！
    顯然，呂不韋的意思是，若這筆錢不給，這57人至少要坐牢，等於毀掉了鄧家最有潛力的一代人。
    老實說，鄧家家主也覺得這數額不小……
    雖然這些人能力出眾，但因科舉舞弊事件，仕途已斷，再無可能入仕。
    “或者換種算法，566人，每人不到二十萬貫，算多嗎？”呂不韋繼續道。
    鄧家家主先是一愣，566是什麽意思？
    他思索片刻，猛然明白過來。
    鄧家是大族，若不算偏遠的旁支和遠親，僅主家就接近這個數……
    這是要滅族？
    鄧家家主又驚又怒，感到刺骨的寒意。
    果然，這老狐狸上門就沒好事！
    他稍加思考便確信這威脅真實可信。
    顯然，不止他們一家受到威脅，鄧家家主雖不知具體數字，但估計不會少於五家。
    這五大家族，子楚不可能全部鏟除，否則必會引起巨大動蕩。
    但如果為了立威，殺文家一個作示眾，和殺兩個並無實質區別……
    鄧家若不順從，迎接的就是軍隊！
    簡單講，他們確實敢下手。
    鄧家家主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錯，我剛才提到願意出資支持國庫，不過呂相可能聽岔了，不是一億貫。”
    “哦？那是多少？”呂不韋追問。
    “五百萬貫。”
    “嘖，太少了。我不太想收。鄧家家主，你得明白，國庫像頭吞金獸，這點錢連它的牙縫都填不滿。”呂不韋搖頭道。
    “那就一遷萬吧？”
    “不太可行。”
    於是，呂不韋與鄧家家主展開了一番拉鋸戰。
    這場拉鋸看似複雜，實則鄧家家主並無太多籌碼與呂不韋抗衡，畢竟把柄早已被對方握在手中。
    他隻能反複訴苦說自己財力不足。
    呂不韋也清楚，鄧家是真的缺錢。剛從文家手裏拿到兩遷萬貫，鄧家可調動的資金恐怕已接近枯竭。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敲定為六遷五百萬貫。
    “不知本相何時能看到這筆錢？”呂不韋笑盈盈地問道。
    鄧家家主捂臉歎息：“三個月……”
    “時間有點久啊！”呂不韋誠懇地說。
    “已經很好了，鄧家確實沒有多餘的錢。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和吳巨一樣富裕？就這六遷五百萬貫，得賣掉多少產業才能湊齊啊。”鄧家家主幾乎要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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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說得也有道理！”呂不韋略顯遺憾，隨即補充道：“對了，秋收已經開始，我們非常依賴銀杏，可以用糧食抵債，可以考慮一下。”
    鄧家家主臉色陰沉，沉默不語。
    “那好，我就不打擾了。”呂不韋微笑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別以為交完罰款就沒事了，日後行事還是要三思而後行，這是我給你的忠告！”說完便離開了鄧家。
    留下鄧家家主獨自癱坐在地，悲歎：“一步錯，悔恨終生！”
    這一天，呂不韋穿梭於七大世家之間，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成功為秦國創造了四億貫的收入。
    除此之外，文家的所有財產也被充公，這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第七家族的年輕一代因作弊事件無緣仕途，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沉重打擊，尤其是那些平日裏最為活躍的家族，此次受創尤為嚴重。
    事情發展至此，這場針對世家的鬥爭終於告一段落。接下來輪到吳巨處理相關事務了。
    此時，吳巨與李斯仍在調查案件的途中。
    二人推測，這名竊賊並非出自上層階級。畢竟，擁有足夠權勢與地位的人不會為區區十萬貫而冒險犯法，他們本就應不缺錢財。
    換個角度看，竊賊的目標之所以僅限於十萬貫，或許正源於其眼界有限。文家這樣的大家族對普通人而言已是龐然大物，可對竊賊來說，十萬貫已算高額收益。這與呂不韋那種獅子大開口、動輒索取數千萬貫的行為形成鮮明對比。
    除非文愷在撒謊，但這是不可能的。吳巨清楚，文愷已無路可退，他的每一句話都真實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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