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烙印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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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粘稠的、帶著濃重血腥和釉料焦糊味的空氣,如同凝固的膠質,死死地封住了陳小雨的口鼻。窒息感讓她肺葉灼痛,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苦。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意識在無邊的混沌和尖銳的耳鳴中沉浮,如同被卷入海底旋渦的殘骸。
剛才發生了什麽?
記憶的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瀕臨破碎的意識上——刺目的灰白光芒從懷中爆發!她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將日記本殘頁上凝聚著漢娜指紋和鉑金烙印的光點,狠狠刺向懸浮在上方、如同獻祭圖騰般的江夏額頭!刺向那個瘋狂旋轉、如同深淵之眼的暗紅旋渦!
然後……是光!
無法形容的光!不是日記本殘頁純淨的灰白,也不是鏡淵彌漫的汙濁暗紅!而是一種……毀滅性的、仿佛能撕裂靈魂本身的白熾光芒!以江夏額頭那被刺入的點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發般轟然炸開!
時間、空間、感知……一切都在那純粹的白光中被徹底淹沒、撕碎!
巨大的衝擊波並非物理層麵,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和存在的本源!陳小雨感覺自己像一片被投入煉鋼爐的枯葉,瞬間被汽化,意識被徹底拋入沸騰的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小雨……”
一個極其微弱、卻如同驚雷般在她靈魂深處響起的聲音,刺破了無邊的混沌。
是江雨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巨大的悲傷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這聲音像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將陳小雨的意識從虛無的深淵中拖拽出來!
“呃……”一聲沙啞的痛哼從她喉嚨裏擠出。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膠水粘住,她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掀開一條縫隙。
視線模糊、晃動,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劇烈的眩暈感讓她胃裏翻江倒海。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拆散後重新胡亂組裝,每一寸肌肉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左手骨裂處的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釺反複穿刺。右手手背上那個菱形烙印,此刻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灼痛和……空虛感?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強行抽離了。
她艱難地轉動眼球,試圖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灰霾的天空。不再是鏡淵裏那光滑如鏡、散發著暗紅微光的虛假穹頂,而是真實的、翻滾著汙濁鉛雲的天空。冰冷的、帶著硝煙和塵埃味道的風,刀子般刮過她裸露的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
她躺在地上。身下不再是鏡麵般光滑冰冷的暗紅琉璃,而是……冰冷、粗糙、帶著碎石和凝固泥漿的地麵?是現實世界?
“江雨……”陳小雨掙紮著想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脖子卻僵硬得如同生鏽的軸承,每一次轉動都帶來劇痛。
“別動……”江雨的聲音再次響起,近在咫尺,帶著濃重的喘息和極力壓抑的抽泣,“吳振……他……”
一陣令人牙酸的、類似冰層碎裂的細微“哢哢”聲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吳振更加粗重、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喘息。
陳小雨的心髒猛地一沉。她強忍著眩暈,用盡力氣側過頭。
視線終於清晰了一些。
江雨半跪在她身邊不遠處,臉色慘白得如同金紙,嘴唇幹裂灰敗。她左肩後側那個巨大的傷口邊緣凝結著厚厚的暗紅血痂,但似乎暫時止住了血。她的雙手正死死地按在吳振的胸口,仿佛在努力壓製著什麽。
而吳振……
陳小雨的瞳孔驟然收縮!
吳振仰麵躺在地上,身體因劇痛而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著。他那隻覆蓋著灰白釉質的右臂和半邊身體,此刻的景象駭人聽聞!灰白的釉質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表麵布滿了無數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暗紅裂痕!裂痕深處,粘稠的暗紅光芒如同活物的血液,瘋狂地搏動、流淌!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刺骨的冰寒和深入骨髓的撕裂痛楚,讓吳振的身體猛烈地抽搐一下,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到極致的嗬嗬聲!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眼!
那隻在農舍中被侵蝕異變、又在枯樹林邊緣化為鏡麵通道的眼睛,此刻眼皮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撐開!眼窩裏,不再是光滑的鏡麵,也不是沸騰的釉光,而是一片……混沌的旋渦!
一片由不斷扭曲、旋轉、互相湮滅的灰白與暗紅光芒構成的、如同微型宇宙爆炸般的混亂旋渦!旋渦深處,無數張模糊痛苦的人臉幻影在尖嘯、破碎、重組!一股冰冷、混亂、充滿了無盡痛苦回響和毀滅欲望的意誌,正從那隻混沌之眼中彌漫出來,如同實質的毒霧,纏繞著吳振的身體,也侵蝕著周圍的空間!
他那隻還能活動的、被他自己折斷的左手,此刻正死死地摳進身下的泥土裏,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翻卷,鮮血淋漓。這是屬於“吳振”的最後掙紮,對抗著那從混沌之眼中湧出的、試圖完全占據他軀殼的恐怖意誌!
“侵蝕……反噬……”陳小雨瞬間明白了!在鏡淵崩潰的瞬間,那試圖通過吳振左眼降臨的釉母意誌,以及深坑逆紋之柱殘留在吳振斷臂處的淨滅力量,在空間湮滅的衝擊下,發生了不可預測的恐怖融合和反噬!它們正在吳振殘破的身體裏瘋狂角力、相互吞噬!吳振的意識,就是這場角力的戰場!他正在被活生生地從內部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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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啊——!”吳振的慘嚎陡然拔高,身體弓起,如同被拉滿的弓弦!他那隻混沌的左眼旋渦旋轉速度驟然加快,暗紅的光芒瞬間壓過了灰白!覆蓋半邊身體的蛛網裂痕光芒大盛,灰白釉質如同脆弱的石膏般片片剝落,露出下麵被暗紅光芒侵蝕得如同熔岩脈絡般的皮膚!侵蝕的力量占據了上風!那冰冷的毀滅意誌如同漲潮般瘋狂湧出!
“不!”江雨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喊,雙手更加用力地按在吳振胸口,試圖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壓製那狂暴的侵蝕!但她肩後的傷口因用力而崩裂,暗紅的血珠再次滲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淨滅氣息的嗡鳴,從陳小雨的懷中響起!
是那本日記本!油布封麵冰冷粗糙。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去,指尖觸碰到那被血浸透的殘頁。殘頁上,那個倒置的螺旋紋符號和連接著漢娜指紋的節點,此刻正散發出極其微弱的、純淨的灰白光暈!光暈雖然黯淡,卻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地亮著,帶著一種與吳振左眼中混亂旋渦裏的灰白力量同源的悲憫氣息!
這光暈似乎感應到了吳振體內那同源的、正在被暗紅意誌瘋狂吞噬的灰白力量深坑逆紋的殘留),發出了微弱的共鳴!
“日記……烙印……”陳小雨腦中靈光一閃!漢娜的指紋烙印!那是施耐德血脈的本源!或許……可以再次利用它,引動吳振體內殘存的逆紋淨滅力量,壓製甚至淨化那狂暴的侵蝕?
沒有時間思考了!吳振的慘嚎已經帶上了非人的沙啞,那隻混沌左眼中的暗紅光芒幾乎要將灰白徹底吞噬!
陳小雨掙紮著坐起,不顧全身的劇痛和眩暈,用還能活動的右手,一把將那本散發著微弱灰白光暈的日記本按在了吳振劇烈起伏的胸膛上!位置,恰好是心髒上方!
她將染血的右手拇指,再次狠狠地按在了日記殘頁上,漢娜那個模糊的指紋印記之上!試圖再次激發其中的鉑金烙印力量!
然而——
指尖按上指紋的瞬間,預想中的灰白光芒爆發並未出現!隻有一股極其微弱的、如同燭火搖曳般的波動從指紋印記中傳來,隨即迅速黯淡下去!日記本殘頁上的灰白光暈也如同耗盡燈油的殘燈,閃爍了幾下,幾乎熄滅!
漢娜的烙印力量……耗盡了?!在鏡淵中刺破江夏額頭旋渦時,它已經耗盡了最後的本源?!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陳小雨!
“嗬……嗬……”吳振喉嚨裏滾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那隻混沌的左眼中,暗紅的光芒徹底壓製了灰白,冰冷的毀滅意誌如同掙脫鎖鏈的猛獸,轟然爆發!他那隻摳進泥土的左手猛地抬起,覆蓋著暗紅熔岩脈絡的五指張開,帶著一股腥風,目標不再是泥土,而是……近在咫尺、試圖壓製他的江雨的頭顱!
“江雨!躲開!”陳小雨目眥欲裂,嘶聲尖叫!她想撲過去,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她動彈不得!
江雨似乎被吳振身上爆發的恐怖氣息震懾住了,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放大,僵在原地,忘記了閃避!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就在那覆蓋著熔岩脈絡的魔爪即將拍碎江雨頭顱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熱刀切入牛油的聲響。
吳振那隻抓向江雨的、被暗紅光芒覆蓋的左手手腕處,一道細微的、純淨的灰白光芒,如同黑暗中破土的嫩芽,極其突兀地……亮了起來!
光芒的來源,是手腕內側,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舊傷疤!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跡,早已被歲月覆蓋。但此刻,在那狂暴的暗紅侵蝕光芒中,這點灰白光芒卻顯得如此純淨、如此……頑強!
是深坑底部,逆紋之柱爆發時,殘留在吳振體內最深處、最本源的淨滅印記!在主人意識即將徹底淪喪、身體被完全占據的絕境下,這點沉寂的印記,被漢娜日記本殘頁那微弱的同源共鳴所喚醒,爆發出了最後的光芒!
這點灰白光芒出現的刹那,如同在滾沸的油鍋中投入了一滴冰水!
吳振體內那瘋狂肆虐、占據上風的暗紅侵蝕意誌,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出現了瞬間的凝滯和混亂!他那抓向江雨的左手動作猛地僵在半空!覆蓋手臂的暗紅熔岩脈絡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
“呃啊——!!!”吳振口中爆發出更加淒厲、更加痛苦的慘嚎!這痛苦不再是單純的侵蝕之痛,而是兩種截然相反、同源異態的力量在他身體本源處劇烈衝突、湮滅帶來的撕裂感!他那隻混沌的左眼旋渦中,暗紅與灰白的光芒瘋狂地糾纏、碰撞、爆炸!無數痛苦的人臉幻影在爆炸中湮滅!
“就是現在!按住他!”陳小雨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嘶聲吼道!
江雨猛地回過神!巨大的恐懼化作了力量!她不再壓製吳振的胸口,而是用盡全身力氣,雙手如同鐵鉗,死死地抓住了吳振那隻僵在半空、光芒劇烈閃爍的左手手腕!將那點爆發著純淨灰白光芒的舊傷疤,死死地按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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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了冰麵上!劇烈的白煙伴隨著刺耳的灼燒聲從江雨緊握的指縫中騰起!江雨發出一聲痛哼,掌心傳來劇烈的灼痛感!但她咬緊牙關,死也不鬆手!那點灰白光芒在江雨掌心鮮血她肩後傷口再次崩裂滲出的血)的浸潤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光芒變得更加明亮、更加純淨!
這純淨的灰白光芒,如同投入黑暗森林的火種,瞬間點燃了吳振體內殘存的、所有源自逆紋之柱的淨滅力量!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都要純淨的灰白色衝擊波,以吳振手腕上那點光芒為中心,猛地從他體內爆發出來!衝擊波帶著一種悲憫而寂滅的氣息,瞬間席卷了他全身!
覆蓋半邊身體的蛛網狀暗紅裂痕,在純淨灰白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積雪,瞬間消融、褪色!那瘋狂搏動的暗紅光芒被強行壓製、淨化!灰白釉質覆蓋區域的熔岩脈絡迅速黯淡、消失!
他那隻混沌的左眼旋渦中,狂暴的暗紅光芒如同遇到克星,發出無聲的尖嘯,瘋狂地收縮、後退!純淨的灰白光芒占據了旋渦的核心,如同風暴眼!旋渦旋轉的速度驟然減慢,無數痛苦的人臉幻影在灰白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超度的亡靈,扭曲痛苦的表情漸漸平複,最終化作點點微光,消散在旋渦深處!
吳振身體的劇烈痙攣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停止!他口中那非人的慘嚎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悠長而痛苦的歎息。那隻混沌的左眼旋渦,旋轉速度越來越慢,光芒越來越黯淡,最終……緩緩地、緩緩地……閉合了眼皮。一層薄薄的、死寂的灰白釉質,如同迅速凝結的冰霜,覆蓋在了他的左眼之上,徹底封死了那個恐怖的通道。
他體內那狂暴的侵蝕意誌,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被強行鎮壓、封印在了身體的深處。覆蓋半邊身體的灰白釉質,顏色變得更加深沉、更加死寂,如同曆經滄桑的玄武岩。蛛網狀的暗紅裂痕消失了,隻剩下一些細微的、如同瓷器開片般的灰白紋路。
吳振的身體徹底軟了下來,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隻剩下極其微弱的、帶著血腥味的呼吸。他那隻被江雨死死抓住的左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手腕內側那個舊傷疤上的灰白光芒徹底熄滅,隻留下一個淡淡的、如同胎記般的白痕。
結束了?
陳小雨癱軟在地,大口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江雨也如同虛脫般鬆開手,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看著掌心被灼傷的紅痕和再次滲血的肩後傷口,眼神茫然。
然而,一種異樣的寂靜籠罩著這片廢墟。頭頂灰霾的天空,似乎比之前更加陰沉。空氣中彌漫的腐朽釉料氣息,並未因為吳振體內侵蝕被鎮壓而消散,反而……似乎更加濃鬱了?
陳小雨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周圍。這是一片陌生的廢墟,似乎是城市邊緣的某個廢棄工廠外圍。倒塌的牆體,扭曲的金屬框架,同樣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不均勻的暗紅釉質。死寂無聲。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地麵上。
江夏。
她靜靜地側臥在冰冷粗糙的地麵上,如同沉睡。殘破的白裙沾染著泥汙和暗紅的釉質碎屑。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眉頭緊鎖,蒼白憔悴的臉上殘留著巨大的痛苦痕跡。她的身體沒有被絲絛纏繞,也沒有覆蓋釉膜,仿佛隻是一個重傷昏迷的普通女子。
然而,陳小雨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了江夏的額頭上!
那裏!
那個繁複的、由無數細密暗紅釉紋構成的菱形本源烙印……還在!
烙印的顏色比在鏡淵中時黯淡了許多,如同燒盡的炭火餘燼,呈現出一種深沉的暗紫色。烙印表麵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這些裂痕並非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搏動!如同一個瀕死的心髒,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而在烙印的中心,那個曾經瘋狂旋轉的暗紅旋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微小的、深深的……孔洞!
一個如同被最鋒利的針尖刺穿後留下的、邊緣光滑、深不見底的漆黑孔洞!孔洞的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灰白光芒的餘燼?正是那點餘燼,如同微弱的星火,頑強地壓製著烙印深處蠢蠢欲動的暗紅光芒,阻止著裂痕的完全彌合!
陳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成功了?那個核心節點……被漢娜的烙印刺穿了?封印了?
她掙紮著爬過去,靠近江夏。江夏的呼吸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但確實存在。她的體溫冰涼,皮膚蒼白得透明。
“江夏……”陳小雨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江夏皮膚的瞬間——
江夏一直緊閉的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她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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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小雨和江雨屏住呼吸、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江夏那雙緊閉的眼睛……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仿佛掙脫了千斤重負的艱難……緩緩地……睜開了!
眼瞼掀開。
露出的……是一雙屬於人類的、清澈的、帶著巨大茫然和深不見底疲憊的……黑色眼眸!
不再是沸騰的釉光!不再是冰冷的鏡麵!
是江夏!是真正的江夏的眼睛!
“姐……姐姐?”江雨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顫抖和難以置信的狂喜,淚水瞬間湧出!
江夏的瞳孔似乎還無法聚焦,眼神渙散地掃過灰霾的天空,掃過周圍破敗的廢墟,最終……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穿越了無盡痛苦和黑暗的迷茫,定格在了近在咫尺、滿臉血汙和淚水的陳小雨臉上。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微弱的氣流聲。
陳小雨連忙俯下身,將耳朵湊近她的嘴邊。
“……小……雨……”江夏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幹澀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劫後餘生的脆弱。
“是我!江夏!是我!”陳小雨的淚水奪眶而出,巨大的喜悅和心酸讓她幾乎哽咽。她成功了!她把江夏從那個地獄般的鏡淵裏拉回來了!
江夏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但臉上的肌肉隻極其輕微地抽動了一下,顯得無比僵硬。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陳小雨懷中那本破爛的日記本上。當看到那被血浸透的殘頁時,她的眼神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悲傷,有感激,還有一絲……難以捕捉的恐懼?
她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機械),顫抖著指向自己的額頭,指向那個布滿裂痕、中心有著漆黑孔洞的暗紫色菱形烙印。
“……它……還在……”江夏的聲音帶著巨大的痛苦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裂痕……會……彌合……祂……沒有……死……”
如同冰水澆頭!陳小雨和江雨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
江夏的目光越過陳小雨,望向旁邊癱倒在地、被灰白釉質覆蓋半邊身體、陷入深度昏迷的吳振,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悲傷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悸。
“……鏡子……碎了……但……碎片……還在……”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如同夢囈,“……烙印……是……門……祂的……意誌……在……所有……裂痕……裏……”
江夏的目光最終,帶著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疲憊,緩緩地轉向了這片廢墟的遠處,轉向了城市的方向。
“……胎衣……未死……餘燼……在……複蘇……”
話音未落,她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眼皮沉重地合上,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隻有極其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死寂。
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廢墟。
陳小雨呆呆地看著昏迷的江夏額頭上那個緩慢搏動著的、布滿裂痕的烙印孔洞。又看向吳振那覆蓋著死寂灰白釉質、如同半座石雕的身體。最後,她的目光投向了灰霾籠罩下的城市廢墟深處。
胎衣未死。餘燼在複蘇。烙印是門。祂的意誌在所有裂痕裏……
漢娜用生命刻下的裂痕,吳振用自毀換來的封印,她拚盡一切刺穿的旋渦……都隻是暫時的。釉母的本源並未被消滅。它如同蟄伏在灰燼下的火星,如同寄生於裂痕中的毒蟲,隨時可能借助這遍布城市胎衣)的傷痕……卷土重來!
而江夏額頭這個被刺穿的烙印孔洞,吳振體內被封印的侵蝕……就是祂意誌複蘇的……“門”!
一股比麵對任何直接恐怖更甚的、冰冷的絕望,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陳小雨的咽喉。
就在這時——
滴答。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滴聲,打破了死寂。
陳小雨和江雨同時低頭。
隻見一滴暗紅的、粘稠的液體,正從江夏額頭那個漆黑的烙印孔洞邊緣……緩緩地滲出,然後……滴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那液體……並非鮮血。
它散發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腐朽釉料氣息,在灰白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而邪惡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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