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鏡蝕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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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的身體在陳小雨懷中漸漸冰冷,最後凝固在臉上的驚駭如同冰錐,狠狠紮進陳小雨的心髒。巨大的悲痛瞬間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她隻能死死抱著那失去生機的軀體,喉嚨裏發出無聲的嗚咽,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滴落在江雨蒼白冰冷的臉頰上。倉庫內死寂得可怕,隻有她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還有……江夏額頭那個烙印孔洞邊緣,極其緩慢、如同活物般滲出的粘稠暗紅釉淚,滴落在冰冷泥地上的細微聲響。
滴答…滴答…
每一聲輕響,都像是絕望的倒計時。
就在這時——
吱呀……
那聲如同生鏽門軸轉動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再次從倉庫門口的方向傳來!
陳小雨布滿血絲的淚眼猛地抬起,如同受驚的困獸,死死釘向門口!
鏽蝕的鐵皮門依舊歪斜地敞開著,門外是灰霾天空下破敗的廢墟輪廓。然而,在門口內側,冰冷粗糙的泥土地上,就在剛才那聲異響傳來的位置——
一小灘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正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水銀,在極其緩慢地……蠕動、匯聚!
它無聲地流淌著,所過之處,留下濕漉漉的、散發著濃鬱腐朽氣息的暗紅軌跡。在陳小雨驚駭欲絕的注視下,這灘粘稠的釉淚,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揉捏塑形,短短幾秒鍾內,竟凝聚成了一個僅有巴掌大小、形態極端簡陋的暗紅釉質“人形”!
它沒有五官,整個身體如同半凝固的蠟燭般不斷流淌、變形,維持著一種令人作嘔的不穩定形態。構成它身體的粘稠釉質在昏暗光線下泛著邪異的暗紅光澤。在它那勉強算是“頭部”的位置,兩個微小的、不斷向下滴落著粘稠釉淚的凹陷,如同空洞的眼窩,散發出純粹的、冰冷的惡意。
更讓陳小雨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是,這微小的釉淚人形,自“誕生”起,就沒有看向倉庫內悲痛的她,沒有看向昏迷瀕危的江夏和吳振。
它那由滴落釉淚構成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死死地、貪婪地……鎖定著旁邊牆壁上,一塊被厚厚灰塵覆蓋、斜插在破木箱縫隙裏的——巴掌大小的、布滿裂紋的玻璃殘片!
光滑的玻璃表麵,雖然蒙塵,卻依舊清晰地倒映著倉庫內的景象:陳小雨抱著江雨屍體痛哭的側影,江夏額頭滲著釉淚的恐怖烙印,吳振灰白釉化半邊身體如同石雕的輪廓……一切都如同一個微縮的、靜默的死亡舞台。
那微小的釉淚人形,對著玻璃殘片中的倒影,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它那流淌的、粘稠的釉質“手臂”!
它的動作笨拙而詭異,仿佛初生的嬰兒在嚐試控製陌生的肢體。流淌的釉質手臂尖端微微抬起,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執著,極其緩慢地、一寸寸地……朝著玻璃殘片的表麵……伸了過去!
目標,赫然是玻璃倒影中……陳小雨染血的肩膀位置!
一股無法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間攫住了陳小雨!她感覺自己的右肩胛骨下方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那感覺並非物理傷害,更像是……某種冰冷的、粘稠的意誌,隔著無形的屏障,在強行“觸碰”她的精神投影!
“呃!”陳小雨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刺痛傳來的地方!皮膚完好無損,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刺痛感卻無比真實!
就在那粘稠的釉質指尖即將觸碰到蒙塵玻璃表麵的瞬間——
嗡!!!
陳小雨懷中,緊貼著江雨冰冷身體的那本破爛油布日記本,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灰白光芒!光芒如同實質的火焰,瞬間驅散了周圍的昏暗!日記本劇烈地震動著,仿佛要掙脫她的懷抱!那被血浸透的殘頁自動翻開,記錄著“繭房共鳴,餘音……”的那一頁上,那個倒置的螺旋紋符號和連接著漢娜指紋的節點,正瘋狂地閃爍著純淨到極致的光暈!光暈的核心,那點之前被激發、早已黯淡的鉑金光點,此刻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起一點針尖大小的、冰冷的金屬光澤!
這突如其來的爆發,並非攻擊那微小的釉淚人形,而是……直指陳小雨的精神!
轟——!
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無盡窯火、痛苦哀嚎、冰冷俯瞰和……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屬於漢娜·施耐德最後絕望的意誌洪流,如同被強行開啟的閘門,順著那刺目的灰白光芒,狠狠地灌入了陳小雨的腦海!
“啊——!”陳小雨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頭痛欲裂!無數破碎的畫麵瘋狂閃現:
冰冷的深坑底部,漢娜蜷縮在逆紋之柱旁,用染血的指甲,在基石縫隙深處,極其艱難地刻下一個倒置的、如同閉合眼睛的螺旋紋!她沾滿血汙的臉上,淚水混合著絕望,嘴唇翕動:“……正音…鑄牢籠…逆紋…是裂痕…鑰匙…在回響…裏……” 刻完最後一筆,她耗盡力氣,頭無力地垂下,目光卻死死盯著基石下方那片冰冷的泥土,仿佛那裏藏著最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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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猛地切換!一個極其幽暗、深埋地底、布滿巨大古老釉質陶甕的密室!搖曳的火把光芒下,一個穿著施耐德家族古老服飾、麵容枯槁的老婦人跪在最大的陶甕前。陶甕表麵刻滿了痛苦扭曲的人臉浮雕,甕口散發著濃烈的腐朽釉料氣息。老婦人手中捧著一本陳舊的筆記漢娜日記的前身?),筆記翻開的某一頁,邊緣用暗紅釉料畫著一個倒置螺旋紋!她布滿皺紋的手指顫抖地撫摸著一個放在陶甕邊緣的、沾滿暗紅汙漬的鉑金珠。她渾濁的眼睛裏沒有狂熱,隻有無盡的悲傷和恐懼,嘴唇無聲地開合:“……鑰匙…是騙局…門…從來…就沒關……我們…才是…祭壇……”
畫麵再次破碎!變成一片巨大的、光滑如鏡的暗紅空間鏡淵雛形?)!無數被釉質覆蓋的痛苦人形被無形的絲絛拉扯著,懸浮在空中,如同風幹的標本。空間的中心,一個由純粹暗紅釉光構成的、巨大的、冰冷的瞳孔緩緩睜開!瞳孔深處,映照出老婦人絕望的臉!一個宏大、冰冷、非人的囈語在空間回蕩:“……胎衣…終將…覆蓋…歸巢…之門…即…萬物之鏡……”
“呃…嗬…”陳小雨痛苦地蜷縮起來,抱著頭顱,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混合著淚水。這記憶洪流的衝擊太過猛烈,幾乎要將她的意識撕裂!但江雨臨死前那句“倒著的眼睛”和“鑰匙是騙局”的囈語,與此刻湧入的記憶碎片轟然對撞,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
倒置的螺旋紋……像閉合的眼睛……漢娜刻下的……老婦人筆記上的……鑰匙是騙局……門從未關閉……我們才是祭壇……胎衣覆蓋……歸巢之門即萬物之鏡……
所有的碎片在劇痛的刺激下瘋狂旋轉、拚湊!一個驚悚到極點、令人窒息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陳小雨的心髒!
施耐德家族世代守護的,根本不是熔爐!也不是釉母的繭房!他們自身連同那些被獻祭者,連同這座城市被釉質覆蓋的廢墟……都是“門”的一部分!一扇巨大、無形、以銅苦和釉質為“胎衣”覆蓋的……“門”!
而漢娜發現的“裂痕”——那倒置的螺旋紋閉合的眼睛),根本不是什麽破壞“音腔”的鑰匙!那是……另一扇更隱蔽的“門”!一扇被漢娜用生命短暫“堵住”,卻從未真正關閉的……後門!一扇連接著祖母本源意誌的……“鏡中之門”!
真正的“鑰匙”,從來就不是某個物品或某個儀式!而是……痛苦本身!是烙印本身!是施耐德家族血脈中代代相傳的、被祖母標記的……痛苦回響!當痛苦和烙印達到極致,當“胎衣”成熟覆蓋萬物,那扇“門”——那麵覆蓋萬物的“鏡”——便會洞開!“歸巢”便會完成!
江夏額頭的烙印,是門上的鎖孔!吳振體內被封印的侵蝕,是門上的裂痕!她們所有人身上被釉母之血觸碰的痕跡,都是連接這扇“門”的……引線!
那微小的釉淚人形,它觸碰鏡麵倒影的行為……不是在攻擊!它是在……叩門!在用這最微小的痛苦凝聚體,去觸碰“萬物之鏡”的邊緣,去試圖撬開那扇從未真正關閉的……“鏡中之門”!
就在這意識被真相衝擊得幾乎崩潰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熱針穿透薄冰的聲響,在死寂的倉庫中清晰無比地響起!
陳小雨猛地抬頭!
隻見倉庫門口,那個微小的釉淚人形,它那流淌的、粘稠的釉質指尖,終於……輕輕地、點在了那塊蒙塵的玻璃殘片表麵!
接觸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卻極其尖銳的高頻震顫,瞬間穿透了玻璃,穿透了空氣,狠狠紮入陳小雨的腦海!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如同被兩根燒紅的鋼針同時貫穿!眼前瞬間被一片旋轉的暗紅光影覆蓋!
玻璃殘片表麵,那被指尖觸碰的點,並未破裂!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猛地蕩漾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暗紅色的漣漪!漣漪急速擴散,瞬間覆蓋了整個玻璃殘片的表麵!
玻璃倒影中的景象瞬間扭曲、變形!
倒影中陳小雨染血的肩膀位置,在漣漪擴散的中心,一點極其細微的、粘稠的暗紅釉光,如同被畫筆點染般……憑空浮現!那點釉光並非靜止,它如同活物的種子,在倒影的皮膚下極其緩慢地……暈開、蔓延!形成一小片模糊的、不斷擴散的暗紅汙跡!
與此同時,陳小雨感到自己真實的右肩胛骨下方,那之前傳來刺痛的部位,皮膚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仿佛真的有一滴滾燙的、粘稠的釉淚,正從內而外地……侵蝕著她的血肉!
“啊!”她痛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撕開肩頭破爛的衣服!
昏暗的光線下,隻見她右肩胛骨下方,原本完好的皮膚上,赫然出現了一小片指甲蓋大小、邊緣模糊、顏色深暗的……暗紅瘀痕!瘀痕的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暗紅光澤在緩慢流轉,每一次流轉都帶來一陣灼熱的刺痛!那形態、那感覺,與江夏額頭上滲出的釉淚痕跡……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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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之蝕!那怪物通過觸碰倒影,將侵蝕……直接烙印在了她的現實身體上!
玻璃殘片上,漣漪緩緩平息。倒影中那片暗紅的汙跡停止了擴散,卻頑固地留在了“陳小雨”的肩膀上,如同一個邪惡的印記。那個完成了“叩門”儀式的微小釉淚人形,似乎耗盡了所有的“活力”,構成它身體的粘稠釉質如同融化的蠟油,迅速地癱軟、流淌回地麵,重新化作一小灘毫無生氣的暗紅液體,隻有中心一點極其微弱的釉光,如同熄滅前的火星,閃爍了一下,最終徹底黯淡。
倉庫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絕望。
陳小雨捂著肩頭那灼痛的新烙印,冷汗浸透了後背。她看著地上那灘死寂的暗紅液體,又看了看玻璃倒影中自己肩膀上那片邪惡的暗紅汙跡,最後目光掃過懷中江雨冰冷的屍體、昏迷中額頭依舊滲著釉淚的江夏、以及灰白釉質下暗紅光芒再次微弱亮起的吳振……
江雨臨死前看到的“倒置眼鏡”,漢娜刻下的“裂痕”,老婦人筆記上的“騙局”,釉母低語的“萬物之鏡”……所有的線索如同冰冷的鎖鏈,將她牢牢鎖死在這個絕望的真相裏。
門從未關閉。鑰匙是騙局。她們,連同這片被釉質覆蓋的廢墟,都是門的一部分,是覆蓋“萬物之鏡”的胎衣。而那個微小的釉淚人形,它剛才完成的,不僅僅是對她的侵蝕。
它是在……驗證!
驗證這“鏡中之門”……是否真的……還能被叩響!
答案,如同她肩頭那灼痛的烙印一樣,冰冷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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