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斷臂凝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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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警報聲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紮進張承山的耳膜,在幽暗的分析室內尖銳回蕩:“警告!局部溫度上升0.8攝氏度!樣本穩定性風險閾值逼近!”
低溫立櫃內,翻騰的冷霧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變得稀薄、紊亂。凍結斷臂的幽藍色冰晶表麵,一道細微的、如同發絲般的裂痕……無聲地……蔓延開來!裂痕深處,那些被強行凝固的暗紅紋路……極其極其緩慢地……開始了……微不可察的……蠕動!
而立在門口的白弈,那隻鎖定低溫立櫃的機械義眼深處,粘稠的暗金色澤旋轉得更加清晰、更加……貪婪!他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僵硬地、緩慢地……朝著立櫃……又邁出了一步!靴底踩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沉悶的、令人心悸的“咚”聲!
“白研究員!”張承山厲喝出聲,身體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唯一的念頭就是阻止他靠近那條正在解凍的斷臂!“站住!樣本櫃異常!”
白弈的腳步……停住了。
他的頭,極其僵硬地、如同鏽蝕的齒輪般……緩緩轉動。電子麵罩遮擋了表情,但那隻不斷閃爍著微光的機械義眼……冰冷地……對上了張承山的視線!
鏡片深處,那旋轉的暗金色澤……驟然……放大!如同深淵中睜開的……非人之眼!
嗡——!
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冰冷粘稠如同實質的意誌洪流,毫無征兆地……順著那機械義眼的“目光”……狠狠……貫入了張承山的腦海!
無數破碎、混亂、充滿了冰冷俯瞰和痛苦哀嚎的畫麵碎片瘋狂衝擊著他的意識!巨大的窯爐燃燒著永恒暗紅火焰!粘稠的血淚如同血河奔湧!無數扭曲的人影在火焰和血淚中掙紮、溶解!一個龐大、冰冷、由純粹暗金光芒構成的巨大瞳孔……在畫麵碎片的核心……緩緩旋轉!瞳孔深處,倒映著……他自己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
“呃啊——!”張承山悶哼一聲,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太陽穴!眼前瞬間被粘稠的暗紅和混亂的黑暗覆蓋!劇痛撕裂著他的神經,幾乎讓他瞬間昏厥!那不僅僅是精神的衝擊,更像是冰冷的毒液順著視神經瘋狂注入!
是“它”!是“灰燼”左眼深處那個東西!它控製了白弈的機械義眼!它在……攻擊他!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張承山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血腥味和刺痛讓他混亂的意識強行凝聚!不能倒下!倒下就完了!他的身體在意誌的強行驅動下,如同失控的陀螺,猛地向側後方……撲倒!
砰!
身體重重砸在冰冷的分析平台邊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白弈那持續貫注著冰冷意誌的“凝視”!
幾乎就在他撲倒的瞬間!
滋啦——!!!
一聲刺耳的、如同高壓電弧擊穿空氣的恐怖聲響在分析室內炸響!
隻見白弈那隻鎖定張承山原來位置的機械義眼,鏡片內部……猛地……爆開一團細密的、如同熔融玻璃般的……暗金色電火花!鏡片表麵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機械眼內部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細微的元件過載燒毀聲!
“呃……!”白弈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一顫!覆蓋下半張臉的電子麵罩下,似乎發出了一聲極其壓抑的、混合了痛苦和非人嘶鳴的悶哼!那隻爆出火花的機械義眼,光芒瞬間黯淡下去,鏡片深處旋轉的暗金色澤如同被掐滅的火星,驟然……消失了!
控製……被強行中斷了?是因為他的躲閃?還是因為機械義眼承受不住那種力量的反噬?
張承山來不及細想!警報聲依舊刺耳,低溫立櫃內冰晶裂痕蔓延,暗紅紋路蠕動加劇!白弈雖然機械義眼受損,但身體依舊僵立在原地,頭微微低垂,電子麵罩下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老舊引擎般的“嗬嗬”聲,仿佛隨時會再次被控製,或者……直接暴走!
機會!隻有一次!
張承山不顧全身散架般的劇痛,用那隻還能動的右手猛地撐地,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如同離弦之箭般……撲向了低溫立櫃側麵的緊急手動控製麵板!
麵板上,一個醒目的、覆蓋著透明保護蓋的紅色按鈕——手動超低溫注入!
他的手指狠狠砸在保護蓋上!堅硬的聚合物蓋板應聲碎裂!指尖帶著決絕,狠狠按下了那個冰冷的紅色按鈕!
嗡————!!!
一股比之前警報更加低沉、卻更加震撼的嗡鳴聲瞬間充斥整個分析室!低溫立櫃連接的粗大管線劇烈震動!肉眼可見的、更加濃鬱的、如同液態氮般的幽藍色寒流,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管道瘋狂湧入低溫立櫃內部!
滋滋滋——!!!
刺耳的急凍聲如同億萬根冰針同時落下!立櫃內彌漫的稀薄冷霧瞬間被新注入的極致寒流吞噬、凝固!那條正在蔓延的冰晶裂痕,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玻璃,瞬間被更加厚實、更加致密的幽藍色冰晶強行……覆蓋、凍結、彌合!
冰晶內,那條斷臂上剛剛開始蠕動的暗紅紋路,如同被瞬間冰封的毒蛇,徹底……凝固!紋路核心那個暗紫色的菱形烙印,剛剛在裂痕深處閃過的一絲暗金色澤,被絕對零度的寒流狠狠壓製,光芒徹底黯淡,重新被幽藍的冰晶覆蓋,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布滿裂痕的輪廓!
立櫃外閃爍的黃燈……瞬間……跳回了穩定的藍色!
“警告解除!低溫恢複!樣本穩定!”合成警報音的音調似乎都帶上了一絲如釋重負。
張承山癱靠在冰冷的立櫃旁,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的撕裂感。冷汗混合著血汙,順著額角滑落。他成功了……暫時。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門口的白弈。
白弈依舊站在那裏,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那隻爆出火花的機械義眼徹底黯淡,鏡片布滿裂痕,如同破碎的黑色琉璃。他似乎在努力對抗著什麽,喉嚨裏的“嗬嗬”聲時斷時續。幾秒鍾後,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電子麵罩下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充滿了痛苦和迷茫的低吼!
“呃……張……承山……”他的聲音嘶啞、扭曲,仿佛聲帶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剛從夢魘中掙紮出來的虛弱和驚悸。“……那眼睛……它在……看著我……”
他猛地抬起頭,電子麵罩的視窗後,那雙屬於人類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瞳孔因巨大的恐懼和殘留的痛苦而劇烈收縮!他看向張承山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審視,而是充滿了後怕和……一絲求助的意味。
“白研究員!”張承山掙紮著想站起來,“你怎麽樣?剛才……”
“走!”白弈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急促!“帶她走!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張承山一愣:“帶誰?離開哪裏?”
“a07!‘灰燼’!”白弈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指著低溫立櫃的方向,又猛地指向門外,仿佛那裏有更恐怖的東西,“它醒了!它不隻是在那具身體裏!它在……這裏!它在整個場域裏!它在看著我……看著所有人!它在等!等‘湮燼’衰減!等‘靜滯棱鏡’出現縫隙!它需要……鑰匙!那條手臂……還有……”他的目光猛地轉向低溫立櫃內那條被重新冰封的斷臂,眼神中充滿了恐懼,“……還有這個烙印!它想得到它們!融合它們!”
鑰匙?融合?張承山的心髒狂跳!白弈的意識恢複了?他看到了什麽?
“什麽鑰匙?融合什麽?”張承山追問,掙紮著扶住分析平台站穩。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白弈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頭,那隻完好的眼睛布滿血絲,眼神混亂,“但我感覺到了!它……它像一張網!一張冰冷粘稠的網!它連接著那具焦炭裏的眼睛……連接著鏡淵深處……甚至……連接著外麵那些凝固的釉淚!它在汲取力量!它在……生長!‘靜滯棱鏡’……困不住它多久了!帶她走!在它徹底掙脫之前!離開‘鐵壁’!找個沒有場域、沒有連接的地方!不然……所有人……都會變成它的……養料!”
白弈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顫抖,話語雖然混亂,卻透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那暗金之瞳的威脅,遠超收容單元本身!它的“根須”,早已通過某種未知的方式,滲透了整個“鐵壁”基地的能量場域!它在利用這裏的一切,作為它複蘇的溫床!
“怎麽帶?她現在被三重場域鎖在‘琥珀’裏!‘鐵壁’根本不會放人!”張承山低吼,現實的困境如同冰冷的鐵壁。
“權限……我有最高應急權限……”白弈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詭異的虛弱,他那隻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張承山,眼神深處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掙紮,“但我……控製不住……它……又要來了……”
他話音未落——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如同附骨之蛆的共鳴震動……再次……從低溫立櫃的底座……彌漫開來!
白弈的身體猛地一僵!那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瞳孔瞬間放大!眼神中的恐懼和混亂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茫然!
更讓張承山頭皮炸裂的是——
低溫立櫃內,那條被重新冰封的斷臂上……那個暗紫色的菱形烙印……在厚厚的幽藍色冰晶深處……極其極其微弱地……再次……亮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裂痕深處的暗金,而是烙印本身……散發出一種……純粹、冰冷、帶著古老封印氣息的……暗紫光芒!
光芒穿透冰晶,在幽暗的分析室內……投下一片微弱而冰冷的……暗紫色光斑!
鏡淵深處。
絕對的、連黑暗本身都凝固的死寂領域。
江夏的靈魂烙印——那融合了古老封印源頭碎片、流淌著符文與暗紫寒光的巨大菱形——如同亙古的星辰,懸浮在絕對的“無”之中。烙印散發出冰冷、浩瀚的威壓,鎮壓著這片虛空。
突然!
嗡——!!!
一股強烈到撕裂靈魂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烙印的核心深處……猛地爆發!
這劇痛並非物理,而是……法則層麵的撕裂感!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強行……從烙印內部……剝離、抽取……屬於她的本源力量!
“呃啊——!”江夏殘存的意識在這劇痛中瞬間凝聚、蘇醒!她“感覺”到了!感覺到烙印的力量正順著某個無形的通道……被瘋狂地……抽離!通道的盡頭……是冰冷粘稠的黑暗……和一股……貪婪、饑渴、帶著熟悉祖母氣息的……暗金意誌!
是現實!是那條斷臂!是烙印留在現實物質載體上的殘片!那個“東西”……在通過那條斷臂……強行抽取她烙印的力量!
“不——!”江夏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尖嘯!她集中起所有的意誌,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的稻草,死死地……攥緊靈魂深處的烙印!試圖封閉那被強行撕開的能量通道!烙印的暗紫光芒瘋狂閃爍、爆發!無數古老的符文如同被激怒的鎖鏈,在烙印表麵狂舞、收緊!
法則層麵的恐怖角力在靈魂深處展開!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在意識中攪拌!
然而,那股源自現實的、冰冷的暗金意誌……如同貪婪的饕餮,死死咬住這能量的通道,瘋狂地汲取!烙印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不受控製地……被抽走!
就在江夏的意識即將被這劇痛和力量流失徹底撕裂的瞬間——
她烙印的感知……猛地……捕捉到了另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同源波動!
這波動……來自現實!來自……“灰燼”那具焦黑殘軀的……左眼深處!
是那道暗金之瞳!但此刻,那波動並非純粹的惡意和饑渴!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共鳴?如同……在呼應她烙印被抽取的力量?如同……在嚐試……建立某種……更深層次的……連接?
一個冰冷、瘋狂、卻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在江夏瀕臨破碎的意識中驟然亮起!
既然無法阻止被抽取……那就……主動引導!將計就計!利用這被強行撕開的通道,利用那暗金之瞳的貪婪和呼應……將自己……連同這被抽取的力量……一起……反向……投射過去!
投射到那暗金之瞳的核心!投射到“灰燼”的左眼深處!
以自身為鎖!以烙印為鑰!去……從內部……鎖死那個正在蘇醒的怪物!
沒有時間猶豫!力量在瘋狂流失!通道在暗金意誌的撕扯下隨時可能崩潰!
“呃啊啊啊——!”江夏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孤注一擲的尖嘯!她不再抵抗那瘋狂的抽取之力!反而……主動地、徹底地……放開了對烙印力量的壓製!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存在……凝聚成一點最純粹的暗紫光芒!順著那被強行撕開的能量通道……如同逆向噴射的流星……朝著現實……朝著那冰冷的暗金之瞳……狠狠……撞了過去!
就在江夏意識凝聚的暗紫光芒逆向撞入通道的瞬間——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法則層麵的恐怖衝擊波……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在張承山和白弈的靈魂深處……轟然炸開!
兩人同時如遭雷擊!張承山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瞬間一片空白!白弈更是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險些栽倒!
而低溫立櫃內……異變陡生!
那條被冰封的斷臂上,核心的暗紫色菱形烙印……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紫強光!光芒穿透厚重的冰晶和櫃門,如同在幽暗的分析室內點亮了一盞暗紫色的太陽!烙印表麵的裂痕在這強光中仿佛被熔融、彌合!
更恐怖的是……烙印的光芒……並非靜止!
它如同擁有了生命!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暗紫色光束……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瞬間……穿透了低溫立櫃厚重的櫃門……穿透了冰冷的空氣……穿透了分析室的牆壁……朝著某個方向……狠狠射去!
方向……正是……“靜滯棱鏡”收容單元!
光束所過之處,空氣中留下一條短暫的、如同空間被灼傷的暗紫色光痕!
“琥珀”核心內!
那具焦黑的殘軀……那緊閉的左眼眼皮……在暗紫光束穿透收容單元厚重牆壁、如同實質般射入維生液的瞬間……
猛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覆蓋眼皮的焦黑碳化物如同幹裂的河床……瞬間……崩開無數細密的裂痕!
一道……清晰無比的……縫隙……猛地……睜開了!
縫隙內……不再是旋轉的暗金色!
而是……一片……純粹、冰冷、散發著浩瀚封印威壓的……暗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