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門在身後無聲滑攏，將“靜滯棱鏡”那片死寂的藍紫徹底隔絕。銀灰色的走廊向前延伸，慘白的頂燈在拋光金屬地板上投下張承山拉長扭曲的影子，腳步聲空洞地回蕩，每一步都像踩在凍硬的心髒上。
    縫隙……睜開了！
    那驚鴻一瞥的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膜上，烙印在意識深處：焦黑如炭的眼皮，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縫隙內……深淵般旋轉流淌的暗金色！那不是光，是某種粘稠、冰冷、活物般的……凝視！
    幻覺？不可能！兩次了！那冰冷的“注視”感穿透重重屏障，精準地釘在他身上，與眼皮的顫動、力場的波動、生物電詭異的匯聚與消失……絲絲入扣！那縫隙裏的暗金，是那“東西”的眼睛！它在看！它在……蘇醒！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後背的衣物，冰冷的貼著皮膚。通道前方，通往醫療區的指示燈散發著毫無暖意的綠光。回去？回到那個被鎮靜劑和“科學解釋”編織的牢籠？等待三天後“湮燼”衰減，牢籠崩解，那暗金的眼睛徹底睜開？
    絕不！
    張承山猛地停住腳步，身體因驟然發力而微微顫抖，斷臂支架傳來尖銳的抗議。他需要證據！需要撬開白弈那張被數據和鐵壁規程焊死的嘴！而撬棍……就在那條冰封的斷臂裏！江夏的斷臂！白弈說過，那是理解a07左眼活性、尋找新穩定方案的關鍵鑰匙！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著金屬離子味道的空氣刺入肺葉，強行壓下翻湧的恐懼和衝動。不能硬闖。這裏是“鐵壁”的心髒，每一步都可能在無數監控和自動防禦係統的注視之下。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白弈無法拒絕、又能接近“紫痕斷臂”的理由。
    腳步一轉，他朝著與醫療區相反的方向走去——資料調閱區。那裏有連接“鐵壁”內部數據庫的終端。他要“申請調閱‘深井’項目原始數據”，這是白弈之前提到過的最高機密項目，與施耐德家族和鉑金媒介直接相關。以他目前協助調查的身份，這個申請雖然突兀，但合乎程序。而處理這種申請，很可能需要白弈親自操作，或者……帶他去存放核心物理樣本的區域，比如……那個存放斷臂的低溫立櫃所在的輔助分析室！
    通道曲折，冰冷的金屬牆壁反射著他緊繃的身影。偶爾有穿著同樣銀灰製服、麵罩遮擋的“鐵壁”成員無聲擦肩而過，投來的目光平靜無波，如同掃描儀掠過無生命的物體。張承山強迫自己保持步伐平穩，心跳卻如擂鼓。他能感覺到，空氣裏彌漫的那種無形的、冰冷的壓力似乎更重了。不是錯覺。循環係統的低頻嗡鳴似乎也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雜音？如同細微的、持續的……金屬摩擦聲。
    資料調閱區是一個巨大的環形空間，內嵌著數十個獨立的半封閉式工作隔間。柔和的藍白光均勻灑下，隻有終端屏幕的光芒在隔間內閃爍。這裏人不多，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張承山找到一個空置的隔間坐下，啟動終端。身份驗證通過。他調出申請界麵，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懸停。輸入什麽？他對“深井”項目一無所知，貿然編造細節隻會暴露。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
    嗡……
    那股熟悉的、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共鳴震動……再次……順著終端底座的金屬傳導板……極其隱晦地……竄過他的指尖！
    張承山渾身一僵！猛地抬頭！
    隔間是全透明的，視野開闊。他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整個環形大廳。大部分隔間都空著，少數幾個有人的，裏麵的“鐵壁”成員都專注於自己的屏幕，沒有任何異常。
    震動感消失了，快得像幻覺。但張承山的心髒卻狂跳起來！它在這裏！那股蟄伏在“灰燼”左眼深處的力量……它的“觸角”……竟然延伸到了這裏？它想做什麽？
    他的目光猛地釘死在資料調閱區中央的主控台上。那裏空無一人，隻有巨大的弧形光屏顯示著整個b7區的能源分布和安保狀態。光屏右下角，一個代表“靜滯棱鏡”單元內部空間場強的實時監控子窗口，正顯示著一條平滑的、毫無波動的綠色曲線。
    平滑？
    張承山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剛才震動感傳來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那條綠色曲線的尾端……極其極其細微地……向上……跳動了一下？幅度小到幾乎被像素點吞沒！
    他死死盯著那個子窗口，屏住呼吸。幾秒鍾過去，曲線依舊平滑如鏡。
    是錯覺？還是……
    他猛地想起在“靜滯棱鏡”觀察區時，那瞬間的力場波動和生物電的詭異消失！那“東西”在吸收能量，引發擾動，然後瞬間歸於死寂！它像一條最狡猾的毒蛇，每次隻吐出最細微的信子，舔舐一點點“營養”，然後立刻縮回黑暗！
    它不僅在“琥珀”裏活動……它的“觸角”……或者說它的“影響”……已經能穿透“靜滯棱鏡”的力場，微弱地幹擾到整個b7區的能量網絡？它在……試探係統的邊界？它在……汲取整個設施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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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比收容單元的低溫更甚！如果連“鐵壁”最核心的收容區都能被它無聲滲透……那所謂的“穩定收容”，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不能再等了！
    張承山不再猶豫，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輸入了那份關於調閱“深井”項目最高機密物理樣本的申請。理由？現場關聯性分析，尋找“湮燼”能量同源替代方案。發送對象：研究員白弈。優先級：緊急。
    申請發送。虛擬界麵上顯示“待處理”。
    等待的時間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秒都無比漫長。張承山的目光死死鎖定著終端的狀態欄，眼角餘光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那股冰冷的“注視”感似乎消失了，但空氣中無形的壓力感卻揮之不去。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暗處……看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狀態欄毫無變化。
    就在張承山的耐心即將耗盡，準備采取更激進手段時——
    終端屏幕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通訊請求窗口無聲彈出。
    請求方：研究員白弈。通訊方式：加密文本。
    張承山立刻點擊接受。
    一行冰冷的銀色文字在黑色背景上浮現：
    ＞ 申請收到。樣本代號‘紫痕斷臂’）位於a07輔助分析室坐標：gaa7）。權限已臨時授權。十五分鍾。勿操作設備。白弈。
    成了！
    張承山強壓下心中的狂跳，立刻斷開終端，起身離開隔間。他沒有絲毫停留，按照記憶中的a區域。通道更加冷清，燈光似乎也更暗了幾分。那種細微的、如同金屬摩擦的背景雜音似乎更清晰了，隱隱約約，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冰冷的牆壁內部。    室內比“靜滯棱鏡”觀察區小得多，光線也更加幽暗。正中央是一個半人高的銀色分析平台，平台上方懸浮著複雜的全息投影界麵，顯示著各種生物組織結構和能量場的模擬圖。空氣裏彌漫著更濃鬱的低溫製冷劑和某種……淡淡的、類似臭氧被電離後的味道。
    而分析室的一角，正是那個覆蓋著密集冷卻管路的銀色立櫃。厚重的透明櫃門內，冷霧繚繞翻騰。透過彌漫的寒霧，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條被幽藍色冰晶徹底凍結的手臂——江夏的斷臂。手臂的斷麵焦黑，皮膚上那些暗紅色的蠕動紋路被極致低溫強行凝固，如同爬滿冰麵的詭異浮雕。紋路的核心，那個布滿裂痕的暗紫色菱形烙印，在冰晶中散發著微弱而冰冷的幽光。
    張承山的心髒猛地一緊。就是它！同源的能量！最後的希望？還是……另一個潘多拉魔盒？
    他快步走到立櫃前，目光穿透冰冷的櫃門，死死盯著那條冰封的斷臂，盯著那個被凍結的暗紫色烙印。他要記住每一個細節，烙印的裂痕走向，紋路的形態，任何可能與“灰燼”左眼那暗金之瞳產生聯係的特征！
    就在他全神貫注觀察時——
    嗡！！！
    那股熟悉的共鳴震動……再次……無比強烈地……順著立櫃冰冷的金屬底座……狠狠……貫穿了他的腳底！這一次，震動感清晰無比，帶著一種冰冷的……貪婪！
    與此同時！
    立櫃內，那條被冰封的斷臂上，核心位置那個布滿裂痕的暗紫色菱形烙印……毫無征兆地……猛地……亮了一下！
    不是整體的光芒，而是烙印內部……一道最深、最猙獰的裂痕深處……極其短暫地……閃過一抹……粘稠、冰冷、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澤！
    滋——！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高頻電流穿透冰層的刺耳聲響，在立櫃內部猛地響起！
    張承山瞳孔驟縮！猛地抬頭！
    隻見立櫃連接分析平台的主能量管線監控燈，其中一個代表低溫維持係統的藍色指示燈……極其突兀地……閃爍了一下！瞬間由穩定的藍光變成了刺目的黃色！    張承山的心沉到了穀底！它果然在打這條斷臂的主意！它在試圖幹擾低溫，融化冰封，解觸甚至……吸收烙印裏封存的力量！
    他下意識地就想按下櫃門旁的緊急手動加固按鈕！
    但就在他抬手的瞬間——
    分析室的門……無聲地……滑開了。
    一個穿著銀灰製服的身影站在門口。是白弈。他的臉上依舊覆蓋著半張電子麵罩，露出的下半張臉毫無表情。但那隻不斷閃爍著微光的複雜機械義眼……此刻……卻直勾勾地……“盯”著張承山！
    不！不是盯著他！
    那隻機械義眼冰冷的鏡頭……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動著……最終……死死地……鎖定在……那個閃爍著黃燈的低溫立櫃上！
    更讓張承山頭皮炸裂的是——
    在機械義眼那不斷刷新的微光鏡片深處……極其極其隱晦地……仿佛倒映著一抹……正在緩緩旋轉的……粘稠暗金色！
    白弈的身體微微前傾，如同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朝著低溫立櫃的方向……極其緩慢地……邁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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