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初啼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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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褪色的靛藍粗布繈褓,靜靜躺在純粹黑暗的“地麵”上,微小得如同宇宙塵埃。那微弱、純淨卻又浸透無盡悲苦的靈魂啼哭聲,正是從這小小的包裹裏……斷斷續續地……傳出!
張承山渾身冰冷,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所有的猜測、所有瘋狂的理論,在這赤裸裸的現實麵前被碾得粉碎!“鑰匙”非物……鏡中人剝離的“初啼”……哭聲的源頭……竟然是……一個嬰兒?!
不!這絕不可能!祖母意誌的碎片,那指甲蓋大小、布滿裂痕的紫色晶體,正懸浮在繈褓上方,散發著脈動的柔和紫光,與靈魂深處的哭聲共鳴!那嬰兒……就是碎片本身?或者說……碎片的核心,寄宿在這嬰兒體內?
荒謬!恐懼!一種難以言喻的褻瀆感攫住了他!
牆壁劇烈地蕩漾著,如同沸騰的水麵,幾何刻痕的暗紫光芒瘋狂閃爍、明滅,發出瀕臨崩潰的尖利嗡鳴。通道在劇烈震顫,細密的裂痕開始爬上冰冷的金屬內壁。上方,隔絕血沼的屏障傳來沉悶如雷的撞擊聲,粘稠的暗紅漿液如同垂死的巨獸在瘋狂衝擊!深淵底層,那道作為誘餌的暗紫虛影,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一旦消失,鏡淵深處那成千上萬冰冷的暗金之眼,將瞬間撕碎這脆弱的臨時通道,將他徹底吞噬!
沒有時間了!生與死的界限,就在這劇烈波動的“鏡麵”之後!
“呃啊——!”張承山喉嚨裏爆發出困獸般的低吼,壓倒了靈魂深處的恐懼與荒謬感。他死死盯著那懸浮的紫色碎片,那就是希望!是唯一可能對抗鏡淵深處恐怖的東西!無論它寄宿在什麽裏麵,他必須拿到!
他不再猶豫,將殘存的所有力量灌注於雙腿,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劇烈扭曲蕩漾的“鏡麵”牆壁……狠狠撞了過去!
啵!
一聲奇異的、仿佛穿透粘稠膠質的輕響。
沒有撞擊實體的痛感。身體像是穿過了一層冰冷、粘稠的液體薄膜。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向前撲倒,重重地摔在那片純粹的黑暗“地麵”上。
觸感冰冷、光滑、堅硬,如同打磨過的黑曜石,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非實體”感。靈魂深處那嬰兒的啼哭聲,驟然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真實,就在他身前咫尺之遙!
張承山猛地抬頭。
那小小的靛藍粗布繈褓,靜靜地躺在他麵前。近在咫尺。布料的紋理粗糙而古老,邊緣磨損,沾染著難以名狀的暗沉汙漬。繈褓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頂端一小片區域。
而就在那露出的頂端,緊貼著懸浮的紫色碎片下方——
一張小小的臉。
一張屬於初生嬰兒的臉。
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半透明,幾乎能看到皮下纖細的、淡藍色的血管。沒有眉毛,稀疏得近乎沒有的胎發緊貼著頭皮。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如同沾濕的鴉羽,覆蓋在下眼瞼上。
這張臉……張承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一種無法形容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驚悚,如同高壓電流般貫穿了他的全身!
太像了!
那眉骨的輪廓,那鼻梁微妙的弧度……尤其是緊閉的嘴唇抿成的那條細線……竟與他記憶中,母親年輕時的舊照片……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五六分相似!不,不止是相似!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近乎複刻般的……神韻!
“不……不可能……”張承山失神地低語,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凍僵了他的思維。母親?嬰兒?祖母意誌?鏡中人?無數破碎的、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碎!
就在這時,那懸浮的紫色碎片,似乎感應到了他的靠近和劇烈的情緒波動,脈動的光芒猛地一盛!碎片表麵細微的裂痕中,流淌出更加濃鬱的紫色光暈,如同活物般向下延伸、纏繞……輕輕觸碰到了繈褓頂端,那張嬰兒臉龐的眉心!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龐大的意誌碎片洪流,毫無征兆地……順著那紫色光暈的觸碰點……狠狠衝入了張承山的意識!
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畫麵!而是一段……相對完整的……記憶烙印!
黑暗。粘稠的、蠕動著的黑暗。
一雙冰冷、非人的、如同暗金熔鑄的巨大眼眸,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俯瞰著下方。
下方,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扭曲蠕動暗影構成的祭壇。祭壇中心,一個穿著靛藍粗布衣裳的年輕女子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懸浮在半空。她劇烈地掙紮著,臉上寫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嘴裏發出無聲的嘶喊。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孕育著生命。
暗金巨眸中流露出一絲冰冷的、如同觀察實驗樣本般的“興趣”。一道粘稠的、由純粹暗金光芒構成的“臍帶”,從巨眸深處延伸而出,無視空間的距離,猛地……刺入了女子隆起的腹部!
女子身體瞬間繃直,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活蝦!難以想象的痛苦讓她雙眼翻白,喉嚨裏擠出破碎的、不似人聲的哀嚎!
那暗金“臍帶”貪婪地搏動著,瘋狂抽取著某種東西——不僅僅是生命力,更像是某種更深層的、屬於靈魂本質的“存在”!女子隆起的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變得灰敗枯槁。
然而,就在那暗金“臍帶”抽取得最為貪婪、最為深入的瞬間——
女子那雙翻白的眼睛深處,猛地……爆發出一點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紫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最後一點火星!
“滾……出去!!!”一個淒厲到撕裂靈魂的尖嘯意念,猛地爆發!
轟!
一股帶著決絕自毀意誌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力量,猛地從女子體內炸開!這股力量並非攻擊外界,而是……向內!狠狠地……斬向那根連接著她與腹中胎兒、也連接著那暗金巨眸的……無形臍帶!
哢嚓!
一聲無形的脆響!
暗金“臍帶”應聲而斷!粘稠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斬斷的毒蛇般瘋狂扭動、逸散!
女子如同斷線的木偶般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在蠕動暗影構成的祭壇上,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身體迅速變得冰冷、灰敗。
而在她墜落的瞬間,在她那已然幹癟的腹部位置,一點微弱的、沾滿了粘稠汙穢血絲的紫色光芒……包裹著一個剛剛脫離母體、甚至來不及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極其微小的胚胎輪廓……被那股自毀爆炸的力量狠狠甩飛了出去!
那紫色光芒包裹著微小的胚胎,如同流星,瞬間穿透了粘稠的黑暗,消失在無盡的未知深處……
祭壇上方,那雙暗金巨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意外,隨即被更加粘稠的貪婪和……一絲被螻蟻反抗的惱怒所取代。
記憶洪流戛然而止!
張承山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身體劇烈一晃,“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靈魂仿佛被這段記憶生生撕裂!那女子……那靛藍粗布衣裳……那張絕望痛苦卻帶著最後一絲不屈的臉……
是母親!
那被強行抽取、被斬斷聯係的……是……他自己?!
這繈褓中的嬰兒……這“初啼”……是被祖母意誌強行剝離、又被母親以生命為代價斬斷聯係、最終逃逸出來的……屬於他自己的……最初的生命本源?!
“鑰匙”……是他自己?!是他被剝離的、未被汙染的“初啼”?!
“呃……呃啊啊啊——!!!”張承山發出野獸般的嘶嚎,巨大的悲慟、荒謬和徹骨的寒意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看向那繈褓中的嬰兒!
仿佛感應到他靈魂的劇烈震蕩,那緊閉雙眼的嬰兒,長長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在張承山驚恐到極致的目光中……
那兩片薄薄的眼瞼……緩緩地……抬了起來。
露出的……並非嬰兒純淨的眼眸。
那眼眶之中……空空蕩蕩!隻有兩團……緩慢旋轉、粘稠冰冷、散發著純粹貪婪與毀滅欲的……暗金色旋渦!
祖母意誌的……眼睛!
嬰兒小小的、半透明的嘴唇,微微咧開,沒有牙齒的口腔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個無聲的、充滿了無盡惡意和饑渴的“笑容”,凝固在那張酷似他母親、又酷似他嬰兒時期的臉上!
“找到……你了……”一個冰冷、粘稠、如同億萬砂紙摩擦的意念,直接刺入張承山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