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粘稠光滑的血麵具滑落，砸在汙血浸透的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砸碎了凝固的時間。
    街道中央，那個胸膛鑲嵌著焦黑碎屑、剛剛洞穿了母親身體的“人”，僵硬地站著。暗金光芒在碎屑上明滅閃爍，映照著那張沾滿暗紅汙垢的臉——成年張承山的臉！痛苦與狂怒如同扭曲的藤蔓爬滿五官，但那雙眼睛深處，翻湧的卻是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混亂？
    被他刺穿的靛藍身影軟軟滑倒，鮮血在粗布上洇開絕望的暗紅。
    廢墟中，少年張承山死死捂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窒息聲，瞳孔縮成針尖，倒映著那張與自己成年後一模一樣的、沾滿母親鮮血的臉。極致的恐懼和崩塌的茫然凍結了他所有的動作和思維。
    街道對麵，成年張承山踉蹌站穩，右臂撕裂的衣袖下，那枚黯淡的暗紫印記灼燒般刺痛。他看著那個“自己”，靈魂如同墜入絕對零度的深淵，一片死寂的空白。
    而那個“自己”身後……
    另一個從背後襲擊了成年張承山、抓破他衣袖的血麵人……覆蓋著釉質和金屬碎片的利爪……正極其緩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顫抖……抬向它自己臉上……那張同樣粘稠光滑、毫無五官的……暗紅麵具！
    它……也想揭下來？！
    時間徹底凝固。血腥的街道上，隻剩下廢墟中少年壓抑的、瀕死的抽泣聲。
    就在這時——
    “別……看……”
    一個沙啞、幹澀、充滿了疲憊與某種更深沉恐懼的聲音，突兀地在死寂中響起。
    不是來自街道中央那個沾血的“張承山”。
    也不是來自那個正顫抖著摸向自己麵具的血麵人。
    聲音……來自……成年張承山側後方的……一片斷牆陰影深處！
    張承山猛地轉頭！
    陰影中，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同樣穿著破爛、沾滿汙漬和暗紅痕跡的作戰服，身形比街道中央那個沾血的“張承山”更加佝僂、枯槁，仿佛被無盡歲月和苦難壓垮。頭發灰白，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和輻射塵留下的斑點，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裏，渾濁、疲憊，卻又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警惕。
    而當張承山的目光觸及那張臉時……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骨髓！
    那眉眼……那輪廓……那因痛苦和風霜而扭曲、卻依舊能辨認出的骨相……
    是……更年長的……他自己？！
    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四五十歲的……滄桑版張承山！
    這個滄桑的中年張承山，右手死死捂著自己的左臂。指縫間，暗紅色的血液正不斷滲出，染紅了破爛的衣袖。更讓張承山瞳孔驟縮的是，在那隻捂著手臂的手背上……幾道粘稠冰冷、如同剛剛刻印上去的……靛藍色……刺青痕跡……正散發著微弱的、悲傷的熒光！與他右手掌心的刺青……如出一轍！
    “別看他們的臉！”滄桑的中年張承山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街道中央那個沾血的“自己”，又飛快地掃過那個正摸向麵具的血麵人，最後落在成年張承山身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驚駭，有痛苦，有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近乎絕望的……了然？“快……走！離開這條街！它……它們……在‘錨定’時間！在看……‘我們’！”
    “錨定”時間？！在看“我們”？！
    沒等成年張承山理解這石破天驚的話語——
    街道中央，那個胸膛鑲嵌碎屑、沾著母親鮮血的“張承山”，似乎被滄桑中年張承山的出現和話語徹底激怒！
    “呃啊——！”他喉嚨裏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了痛苦與暴戾的咆哮！胸膛鑲嵌的碎屑爆發出刺目的暗金光芒！那雙翻湧著混亂的眼睛猛地鎖定了陰影中走出的滄桑中年！他沾滿血的右手猛地抬起，覆蓋著釉質和暗金光澤的利爪……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隔空……狠狠抓向滄桑中年的方向！
    轟！
    一股粘稠冰冷、充滿毀滅氣息的暗金能量衝擊波，如同無形的炮彈，瞬間轟至！
    滄桑中年張承山臉色劇變！他似乎想躲，但動作帶著重傷的遲滯！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將捂著流血左臂的右手……擋在身前！
    嗡！
    他手背上那幾道靛藍刺青猛地亮起！一層極其淡薄、卻帶著冰冷古老悲傷氣息的靛藍微光瞬間覆蓋身前！
    噗！
    暗金衝擊波狠狠撞在靛藍微光上！發出沉悶的爆響！靛藍光芒劇烈閃爍、明滅，如同風中殘燭！滄桑中年悶哼一聲，整個人如同被重錘擊中，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的斷牆上！碎石簌簌落下！他口中噴出鮮血，捂著左臂的右手無力垂下，露出衣袖撕裂處……一個深可見骨、正不斷滲出暗紅血液的恐怖傷口！傷口邊緣的皮肉……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靛藍色澤？！仿佛被那刺青的力量反噬灼傷！
    “走啊——！”滄桑中年掙紮著想爬起來，朝著成年張承山嘶吼，鮮血從嘴角不斷湧出，“它在……用‘我們’的過去……定位……‘現在’！它在……看穿……所有時間線上的……‘張承山’！”
    定位？看穿所有時間線上的“張承山”？！
    成年張承山腦中如同驚雷炸響！他猛地看向街道中央那個沾血的“自己”！
    隻見那“張承山”在隔空一擊轟飛滄桑中年後，並未追擊。他胸膛的碎屑依舊閃爍著不穩定的暗金光芒，臉上扭曲的痛苦與狂怒似乎更加劇烈。他緩緩地……轉動著沾滿血汙的頭顱……那雙混亂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
    廢墟中，因恐懼和崩潰而蜷縮顫抖的……少年張承山……
    斷牆下，重傷嘔血、掙紮著想要爬起的……滄桑中年張承山……
    以及……街道對麵，右臂印記灼痛、靈魂一片冰寒的……成了張承山自己！
    當這三道目光……在彌漫著血腥與死亡氣息的街道上空……被那個沾血的“張承山”……同時……捕捉到的瞬間——
    嗡——！！！
    一聲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時間長河本身的……低沉嗡鳴……毫無征兆地……在整條街道……不！是在整個鉛灰色的、布滿輻射塵的天穹之下……回蕩開來！
    緊接著！
    滴答……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體……落在了成年張承山仰起的臉上。
    不是雨。
    是……暗紅色的……血！
    滴答……滴答……滴答……
    越來越多的……暗紅色血滴……如同詭異的血雨……毫無征兆地……從鉛灰色的天穹……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血雨落在龜裂的路麵，落在燃燒的垃圾堆上，落在坍塌建築的斷壁殘垣，落在街道中央沾血的“張承山”身上，落在掙紮的滄桑中年身上，也落在……廢墟中蜷縮的少年張承山臉上……
    少年被冰冷的血滴激得渾身一顫！他茫然地抬起頭，任由血雨衝刷著他臉上的淚痕和汙垢。他那雙因恐懼而空洞的眼睛，在血雨的衝刷下，似乎恢複了一絲焦距。
    他的目光……越過了街道中央那個恐怖的“自己”……越過了倒地的母親……越過了重傷的滄桑中年……死死地……釘在了……成年張承山……那撕裂衣袖下……露出的……小臂上！
    那枚……黯淡的、邊緣撕裂的……暗紫色……菱形印記！
    少年沾滿血雨的臉上，瞬間褪去了最後一絲血色！極致的驚駭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他像是看到了比血麵人、比母親死亡、比看到成年自己更加恐怖的東西！
    “那……那個……印記……”少年張承山的聲音幹澀、顫抖，帶著一種靈魂出竅般的恐懼，他顫抖的手指……指向成年張承山的小臂，“……我……我的夢裏……它……它會……吃……”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就在少年指向成年張承山手臂印記的同一刹那——
    那個一直僵立在沾血“張承山”身後、顫抖著想要揭開自己麵具的……另一個血麵人……它那隻摸向麵具的利爪……猛地……停住了！
    覆蓋著釉質和金屬碎片的身體……極其不自然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仿佛體內正進行著某種激烈的爭奪！
    緊接著！
    它那隻停在麵具邊緣的利爪……猛地……改變了方向！
    不是揭下麵具！
    而是……五指並攏！指尖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寒芒！如同最鋒利的匕首……帶著一種超越理解的、撕裂空間的尖嘯……朝著……廢墟中……那個正指著成年張承山、滿臉驚駭的少年張承山……隔空……狠狠……刺了過去！
    目標——少年的心髒！
    速度……快得……超越了時間！
    “不——！”滄桑中年在斷牆下發出絕望的嘶吼！
    成年張承山目眥欲裂，身體本能地想要撲過去阻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釘在原地！
    少年張承山臉上的驚駭瞬間凝固。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覆蓋釉質的利爪……帶著死亡的寒芒……在血雨中……無限放大……
    就在那致命的爪尖即將洞穿少年胸膛的萬分之一秒——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少年側後方的瓦礫堆中……猛地……撲了出來！
    是那個滄桑的中年張承山！他竟然在重傷之下，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以一種近乎自毀的速度……用自己佝僂枯槁的身體……狠狠……撞向了少年！
    噗嗤——！！！
    粘膩、沉悶到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冰冷的金屬利爪……毫無阻礙地……洞穿了……滄桑中年張承山的……後背！從前胸……貫穿而出！帶出一大蓬溫熱的、混雜著暗紅與詭異靛藍光澤的……鮮血！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
    血雨在空中緩緩飄灑。
    滄桑中年張承山的身體被利爪貫穿，懸在半空。他枯槁的臉上沒有痛苦，隻有一種……解脫般的……平靜？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越過近在咫尺、滿臉驚駭凝固的少年張承山……死死地……望向街道對麵……那個同樣被釘在原地的……成年張承山。
    他的嘴唇翕動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無聲地……吐出幾個字：
    “……小心……鏡子……裏的……”
    話未說完。
    貫穿他胸膛的利爪……猛地……向上一撩！
    刺啦——！！！
    枯槁的身體……如同破敗的布偶……被硬生生地……撕裂成……兩半！
    粘稠的、混合著暗紅與靛藍的血液和破碎的內髒……如同最殘酷的煙花……在冰冷的血雨中……轟然……炸開！
    啪嗒……啪嗒……
    溫熱的、帶著詭異靛藍光點的血塊和內髒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少年張承山蒼白、沾滿血雨的臉上……身上……
    少年僵直地站著，瞳孔徹底渙散。臉上、身上，一片狼藉的溫熱和粘膩。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那具被撕裂、正在墜落的殘屍，又緩緩地、極其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粘稠溫熱、閃爍著靛藍光點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超越了人類承受極限的、混合了極致恐懼、崩潰與瘋狂的尖嘯……猛地……從少年張承山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超越了人類承受極限的、混合了極致恐懼、崩潰與瘋狂的尖嘯……猛地……從少年張承山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超越了人類承受極限的、混合了極致恐懼、崩潰與瘋狂的尖嘯……猛地……從少年張承山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