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初啼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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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烙……”
    “該……死……的……烙……印……”
    血泥倒影中那張屬於“張承山”的臉,因極致的痛苦和怨毒而扭曲變形,無聲的口型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釘入現實。它那隻被無形紫焰灼燒的“右臂”劇烈沸騰、剝落,倒影心髒位置的暗金孔洞光芒狂亂閃爍,仿佛隨時會崩潰。
    張承山半跪在粘稠的血泥中,心髒如同被烙鐵反複炙烤,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左胸焦黑潰爛的傷口,劇痛混合著紫焰殘留的灼熱感,帶來一陣陣眩暈。他死死盯著那扭曲的倒影,僅存的右眼布滿血絲,警惕與虛脫交織。
    它受傷了……但絕不會放棄!
    這個念頭剛升起——
    噗!
    血泥表麵的倒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猛地……蕩漾了一下!
    那張扭曲怨毒的臉、那隻沸騰剝落的“手臂”、心髒位置狂閃的暗金孔洞……所有景象都在瞬間模糊、拉伸、變形,隨即……如同沉入深水的墨跡,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渾濁的血泥表麵,隻剩下被血瀑衝刷出的、不斷破碎又重組的漣漪,倒映著上方猩紅迷蒙的天穹,以及他自己狼狽不堪的身影。
    它……消失了?
    張承山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反而瞬間繃緊到了極限!一股比之前更冰冷、更粘稠的無形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片血泥街道!空氣仿佛凝固,連傾盆而下的血瀑衝刷聲,都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壓低,變得遙遠而沉悶。
    它沒有離開!它隻是……融入了這片歸墟本身!
    張承山感覺自己像被浸泡在無形的、粘稠的冰油裏,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皮膚傳來被無數雙冰冷眼睛窺視的刺癢感,無處不在。右臂那碳化焦黑的劇痛,似乎也因為這無處不在的窺視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指向性?仿佛有無數根無形的絲線,連接著他焦黑的傷口和這片汙穢的空間。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離開這片被倒影標記過的血泥窪地。身體剛一動——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從他身後不遠處傳來!
    張承山渾身汗毛倒豎!猛地扭頭!
    聲音的來源……是那個跪倒在血泥中、胸膛碎屑光芒早已熄滅、如同焦枯朽木般的……青年版張承山的殘軀!
    之前孔洞湮滅風暴的衝擊,早已讓這具殘軀腐朽不堪,覆蓋身體的釉質大片剝落,露出底下焦黑扭曲、如同被烈火焚燒後又強行凍結的“骨架”,生命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僅剩一點靛藍色的幽光在腐朽的胸腔深處苟延殘喘。
    然而此刻——
    那點僅存的、明滅不定的靛藍幽光……驟然……明亮了起來!
    不是溫暖的複蘇,而是一種……冰冷的、回光返照般的……燃燒!
    伴隨著這詭異的“燃燒”,青年版殘軀那焦黑枯槁的“骨架”,猛地……抽搐了一下!覆蓋著殘留釉質碎片的頸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鏽鉸鏈強行轉動的“咯吱”聲,極其僵硬地……抬起了頭!
    那張屬於青年“張承山”的、同樣焦黑龜裂、如同破碎陶俑般的臉上,空洞的眼窩深處……那點靛藍幽光……如同被強行點燃的鬼火,死死地……鎖定了剛剛扭過頭的張承山!
    被……盯上了!
    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這絕不是青年版自身的意誌!是倒影!是那個融入歸墟的倒影,在操控這具殘軀!
    張承山想後退,想逃離,但身體因心髒的重創和右臂的劇痛而異常沉重遲緩。
    就在這時——
    青年版那焦黑枯槁的殘軀,覆蓋著殘留釉質的胸腔猛地……向內塌陷!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呃……嗬……”
    一聲如同破風箱被強行拉動的、極度沙啞幹澀的……吸氣聲……從那殘破的喉嚨裏……極其艱難地……擠了出來!
    隨著這聲詭異的吸氣,那點在他胸腔深處冰冷燃燒的靛藍幽光,如同被強行抽取的燈油,順著焦黑的喉管……向上……湧了出來!
    噗!
    兩點粘稠冰冷的靛藍色“火苗”,猛地……從他空洞的眼窩深處……燃起!
    這靛藍“火苗”燃燒的瞬間,一股冰冷粘膩、帶著強烈悲憫與絕望氣息的……意念碎片……如同無形的毒刺,狠狠紮入了張承山的意識!
    “痛……”
    “好痛……”
    “為什麽……都要……痛……”
    聲音……赫然是……青年版張承山殘留的……記憶回響?!但其中卻夾雜著一絲……冰冷的、非人的……戲謔?!
    是倒影在模仿!在玩弄!
    張承山感覺自己的神經被這冰冷的意念碎片刮擦著,帶來陣陣刺痛和眩暈。他想封閉意識,但那靛藍“火苗”的注視仿佛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青年版殘軀那焦黑的下頜骨,在殘留釉質的包裹下,極其僵硬地……開合起來。每一次開合,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咯吱”聲和靛藍火苗的搖曳。
    “光……碎……了……” 沙啞幹澀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青年版記憶中的悲憫,卻又被一種冰冷的惡意扭曲。“心……也……碎……了……”
    它指的是紫色碎片?還是……張承山此刻心髒的創傷?
    張承山咬緊牙關,強忍著意識和肉體的雙重痛苦,試圖凝聚起心髒深處那點微弱的紫光。然而,每一次嚐試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紫光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
    “你……的……烙……印……” 青年版殘軀的頭顱微微歪斜,眼窩中靛藍火苗跳躍,冰冷的意念碎片再次刺入:“初……啼……的……餘……燼……”
    初啼的餘燼?!
    張承山心髒猛地一縮!烙印在心髒深處的紫光……是“初啼”本源最後的殘留?是那枚炸裂碎片的……根源之火?!
    “它……在……等……你……” 青年版殘軀的意念碎片陡然變得尖銳、粘膩,充滿了倒影特有的冰冷貪婪!“等……你……熄……滅……”
    “融……入……歸……墟……”
    “成……為……門……”
    話音落下的瞬間——
    青年版殘軀那覆蓋著殘留釉質的焦黑手臂,猛地……抬了起來!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目標……直指張承山心髒的位置!
    與此同時,張承山身下那片粘稠冰冷的血泥……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攪動,猛地……旋轉起來!一個粘稠冰冷的旋渦,以他為中心瞬間形成!巨大的、帶著純粹歸墟汙穢意誌的吸力,從旋渦深處爆發,死死纏繞住他的雙腿,將他向下拖拽!
    上方是青年版殘軀抓來的、帶著倒影意誌的焦黑手臂!下方是吞噬一切的汙穢旋渦!
    內外夾擊!絕境!
    就是現在!
    張承山眼中閃過一絲被逼到絕路的、近乎同歸於盡的瘋狂!他不再試圖強行凝聚心髒深處那點微弱的紫光——那隻會加速它的熄滅!他做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
    他將所有殘存的意誌,所有的痛苦,所有對這片汙穢歸墟的憤怒與不甘……全部……點燃!
    不是點燃紫光,而是……點燃自己的……生命本源!如同在最後的灰燼中投入全部燃料,隻為爆發出……最後一瞬的……光與熱!
    燃燒吧!以我殘軀!
    心髒深處,那點搖曳的紫色光芽,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靈魂深處最熾烈、最決絕的呐喊,驟然……向內坍縮!隨即……以一種玉石俱焚的姿態……轟然……爆發!
    嗡——!
    一股無形的、純淨的紫色衝擊波,並非火焰,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湮滅之力,以張承山的心髒為核心,猛地……向外……擴散開來!
    滋啦啦——!!!
    這一次的湮滅無聲卻更加致命!那抓向他心髒的、青年版殘軀的焦黑手臂,在與這股純粹精神衝擊接觸的瞬間,覆蓋其上的殘留釉質寸寸崩裂、化為飛灰!手臂本身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枯枝,劇烈地沸騰、萎縮、碳化!眼窩中那兩點冰冷的靛藍火苗瘋狂搖曳,發出無聲的淒厲尖嘯!
    砰!
    青年版殘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整個腐朽的骨架猛地向後……爆裂開來!焦黑的骨片混合著殘留的釉質碎屑,如同被狂風吹散的灰燼,四散飛濺!胸腔深處最後那點靛藍幽光,在爆裂的瞬間……徹底……熄滅!
    而下方,那試圖吞噬張承山的汙穢旋渦,也被這股純粹的精神湮滅衝擊強行……排開!粘稠的血泥如同被無形的屏障推開,形成一個短暫的真空地帶!
    巨大的反衝力讓張承山向後踉蹌,再次摔倒在血泥中,濺起大片汙穢。
    “噗!”他猛地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和紫色光點的汙血,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如同被抽空的風箏,飛速飄遠。心髒處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空虛和劇痛!那點烙印的紫光……徹底……熄滅了!
    他用盡了最後的力量,以生命本源為代價,強行湮滅了倒影操控的傀儡,逼退了汙穢的旋渦。
    代駕……是心髒烙印的徹底沉寂,以及……油盡燈枯。
    他癱軟在冰冷的血泥中,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已消失。視線開始模糊,血瀑衝刷的聲音變得遙遠。身體仿佛正在沉入一片冰冷的、永恒的黑暗。
    結束了嗎……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滑入黑暗深淵的最後一瞬——
    他模糊的視線,無意識地掃過青年版殘軀爆裂的位置。
    散落的焦黑骨片和釉質碎屑正在被粘稠的血泥迅速溶解、吞噬。
    然而……
    在幾片較大的、正在沉沒的焦黑胸骨碎片上……
    借著血瀑渾濁的光線……
    張承山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焦黑的骨片表麵……並非光滑!
    而是……布滿了……無數道……極其細微、極其古老、仿佛天然生長在骨質內部的……暗金色紋路!
    這些紋路的走向、那扭曲非自然的幾何美感……與他腳下暗金平台的螺旋紋路……以及他自身被祖母意誌碎片侵蝕時浮現的暗金裂痕……如出一轍!
    更讓他靈魂凍結的是——
    其中一片最大的胸骨碎片上,那些暗金紋路在血泥的浸泡下,正極其微弱地……閃爍著……一種……粘稠冰冷的……光澤?
    如同……活物的……呼吸?!
    一個冰冷徹骨、顛覆一切的念頭,如同歸墟本身凍結的驚雷,狠狠劈入他瀕死的意識:
    難道……這些暗金紋路……並非祖母意誌碎片的汙染……
    而是……
    本就……烙印在……每一個“張承山”……生命……最深處……的……
    ……原初……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