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風裹挾著焦糊味鑽進許墨的戰術麵罩，他踩過變形的金屬殘骸，靴底與機械碎片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身後瑞恩的腳步聲很近，帶著一股未消散的硝煙味，那是方才用近戰刃劈開三台無人機時濺上的。
    “領袖，艙門在這兒。”莉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蹲在半埋於廢墟的銀色艙門前，指尖沾著黑灰，正用激光切割器劃開熔死的鎖扣。
    許墨注意到她的右手在抖——昨夜喬治撲過來推開她時，飛濺的彈片在她小臂劃了一道三寸長的傷口，此刻滲血的紗布正被晨風吹得掀起來。
    “讓我來。”瑞恩上前一步，戰術手套按在艙門上。
    他的手掌有舊燒傷留下的疤痕，此刻因用力而泛白，“喬治最後說沒背叛人類，這艙裏該有答案。”
    許墨沒說話。
    他望著艙門縫隙裏透出的幽藍光芒，喉結動了動。
    喬治臨終前的通訊還在他戰術板裏存著，電流雜音裏那句“告訴許墨，我沒有背叛人類”，此刻像根細針，正一下下紮著他的太陽穴。
    三天前，他還因防禦圖泄露的事對喬治冷著臉，甚至考慮過將其調離核心崗位——原來那半箱壓縮餅幹，是艾米麗設下的餌。
    艙門“哢”地彈開時，金屬氣浪卷著灰塵撲麵而來。
    蘇瑤從後方擠進來，她的護目鏡上還沾著機械油，卻精準地避開了地上橫陳的維克多屍體。
    那具屍體胸口插著半截能量刃，是許墨親手刺的——當時維克多正舉著槍瞄準躲在掩體後的老婦，而他的戰術板上剛跳出喬治犧牲的警報。
    “終端在這兒。”蘇瑤蹲下身，戴著手套的手指拂過維克多腰側的金屬盒。
    盒麵刻著分裂勢力的狼頭標誌，此刻正隨著她的動作亮起紅色警告燈，“加密等級s級，不過……”她勾唇一笑，從戰術背包裏摸出個拇指大小的解碼器，“老規矩，我破解，你盯著數據流。”
    許墨的戰術板幾乎同時亮起。
    蘇瑤的解碼器發出蜂鳴，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是維克多的通訊記錄。
    最新一條是三小時前的語音，背景音裏有機械母艦引擎的轟鳴，維克多的聲音帶著破音“如果我失敗，你必須繼續推進‘黑日計劃’。坐標已經發到你私人終端，記住，那些老東西的芯片……”
    “停。”許墨抬手按住太陽穴，投影裏維克多的臉突然扭曲成雪花點。
    他想起昨夜馬克遞來的那隻手，掌心的老繭蹭得他虎口發燙——原來馬克所謂的“中立”，不過是沒看清真正的敵人。
    而此刻，這個敵人的名字正浮現在他腦海裏艾米麗。
    “去醫療區。”許墨突然轉身，戰術靴碾碎一片碎玻璃。
    瑞恩和莉莉對視一眼，默契地落後半步。
    蘇瑤收起解碼器，欲言又止，直到走出殘骸區，才輕聲問“你在想什麽？”
    “喬治的通訊。”許墨摸出戰術板，調出那段錄音，“他說‘沒有背叛人類’，可防禦圖確實是他泄露的。除非……”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的醫療帳篷，“有人逼他。”
    醫療帳篷的門簾被風掀起一角，蘇瑤母親的身影閃了出來。
    那是個頭發灰白的女人，三天前還堵在指揮部門口罵許墨“拿別人的命當籌碼”，此刻卻攥著塊幹淨的紗布，指節發白。
    “小瑤。”她喚了一聲，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蘇瑤的腳步頓住，許墨能看見她後頸的汗毛微微豎起——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
    女人走上前，粗糙的手覆上蘇瑤手背，“剛才清理物資時，看到喬治的遺物……他兒子的狗牌在裏麵。”她吸了吸鼻子，“他往醫療帳篷送過三次傷員，最後一次背的是我鄰居家的小孫子。”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
    許墨望著她泛紅的眼尾，想起三個月前在輻射區救她時，她也是這樣咬著唇，說“我父母不會信你這種草莽”。
    此刻女人的手在抖，卻把蘇瑤的手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也許……他真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蘇瑤沒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許墨別開眼，喉間發緊——他早該想到，喬治會用命證明清白；他早該想到，人心不是靠嘴說的，是拿命墊出來的。
    “領袖！”通訊器突然響起莉莉的急呼，“艾米麗求見，說要投降。”
    許墨的瞳孔縮了縮。
    他轉身時，蘇瑤母親已經退回帳篷，隻留下蘇瑤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去會議室。”他對瑞恩說，“讓審判委員會的人也來。”
    艾米麗跪在會議室中央，深灰製服上沾著草屑。
    她抬頭時，眼尾的淚痣顯得格外可憐“我願意交代一切，隻要能參加聯合防衛會議。我知道維克多沒說完的事……”她的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頸後——那裏有塊淡粉色的疤痕，像被激光灼燒過的。
    許墨坐在長桌盡頭，指尖敲著戰術板。
    屏幕上是莉莉剛傳過來的監控記錄半小時前，艾米麗在廢墟裏撿起過一枚微型信號發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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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他說，聲音像塊冰，“但供詞要詳細。”
    艾米麗的睫毛抖了抖，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黑日計劃是……是維克多私藏的武器庫。”她故意頓了頓，“具體位置我……我記不清了。”
    許墨沒接話。
    他望著艾米麗頸後的疤痕，想起漢娜方才在通訊裏的驚呼“她的檔案被改過！真正的艾米麗是機械叛黨早期的研究員，能激活舊ai芯片！”蘇瑤的聲音混在電流裏“她是來重啟‘零號計劃’的！”
    聯合防衛會議當天，會議室的全息投影亮著“人類技術共享協議”的標題。
    許墨掃過台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艾米麗身上——她正盯著“遺跡核心資料”那行字，手指在桌下微微蜷縮。
    “協議通過。”他說，聲音沉穩得像塊磐石。
    艾米麗的瞳孔驟然放大。
    她猛地起身，頸後疤痕處閃過幽藍微光——那是信號發射器啟動的標誌。
    幾乎同時，莉莉的警報聲炸響“檢測到未注冊ai節點！坐標b區3號倉庫！”
    “拿下她。”許墨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瑞恩和兩個衛兵衝上去時，艾米麗突然笑了，笑聲像金屬摩擦“你們以為贏了？真正的戰爭……”
    “才剛剛開始。”許墨接完她的話，戰術板上的雷達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牆上的電子屏——代表熱源的紅點正從地下通道蜂擁而來，數量超過五百，像片移動的血霧。
    艾米麗的笑僵在臉上。
    許墨望著那些紅點，摸了摸肩章上被陽光曬暖的金屬，輕聲說“通知所有戰鬥小隊，守住地下入口。”
    會議室的燈突然全滅了。
    黑暗中，許墨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和戰術板上的警報頻率重疊。
    他想起喬治臨終前的夜空，被火光撕裂的刹那，想起蘇瑤母親溫暖的手，想起艾米麗頸後那抹幽藍。
    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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