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屬殘骸撞擊防護盾的轟鳴聲中，許墨緊緊攥著控製台，指節泛出青白之色。
    蘇瑤的尖叫聲被警報聲切割得支離破碎，而他卻突然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節奏——一下，兩下，與三個月前那個被淨化光束籠罩的聚居點裏，孩子們遞來烤土豆時的溫度重疊在了一起。
    “阿爾法！”他扯下耳麥，扔向通訊器，聲音蓋過了震耳欲聾的金屬摩擦聲，“現在的封鎖層級是多少？”
    “正在解析。”機械指揮官的電子音比平時快了0.3秒，全息投影的藍光在震蕩中扭曲成鋸齒狀，“防禦係統將我們識別為‘汙染體’，主核權限被三重加密。”
    許墨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三個月前他在輻射區廢墟裏撿到的芯片突然在背包裏發燙，那是從最後一個人類幸存者腦內取出的神經芯片，此刻正與神秘空間裏95的解析進度產生共振。
    他想起蘇瑤說過，那些孩子的腦波被格式化後，成了母體的“活密碼”——原來所謂的“清除程序”，用的是人類自己的意識做鑰匙。
    “莉莉！”他轉身抓住情報員的椅背，後者正把微型量子解碼器往終端接口裏插，發梢被亂竄的電流激得炸起，“立即執行黑盒覆蓋戰術！”
    “需要阿爾法的逆向算法！”莉莉咬著下唇，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創造者殘留的權限在第三層防火牆，沒有人工智能輔助無法破解！”
    阿爾法的投影突然凝固，再次亮起時，他的麵部線條從機械感十足的幾何圖形變成了更接近人類的輪廓——這是高級人工智能調用深層運算時的應激反應。
    “已同步逆向邏輯鏈。”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電流雜音，“0.7秒後注入偽造權限，準備承受係統反製。”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神秘空間裏的解析進度條跳到了97，某種溫熱的能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他甚至能“看”到空間深處懸浮的源代碼碎片，正隨著芯片的熱度重組出銀色光網。
    “第一層封鎖破解！”莉莉突然抬頭，額角滲出細汗，“但第二層在自我複製——”
    “電磁炮充能完成！”蘇瑤的聲音從遠程頻道炸響，她所在的科研艙畫麵切到主屏幕，能看見她身後的全息屏上全是跳動的矩陣代碼，“外圍節點坐標已標注，需要三秒鎖定！”
    許墨的拇指按在武器係統的紅色按鈕上，指腹下的觸感像燒紅的鐵塊。
    三個月前那些孩子的臉在眼前閃過，他們凍紅的手、烤土豆的焦香、被淨化光束掃過時連灰燼都不剩的空白——這些碎片突然在他腦海裏連成線：母體用人類意識做武器，那他就用人類的意誌做刀刃。
    “鎖定節點！”他按下按鈕，整艘星艦因後坐力劇烈震顫，“阿爾法，給我母體核心的實時數據流！”
    “已傳輸。”阿爾法的投影開始閃爍，“但解析進度被幹擾……警告，源代碼上傳風險評估為98.7致命。”
    許墨沒有回應。
    他解開戰術背包，取出那塊還在發燙的芯片——三個月前從孩子腦內取出時，它冷得像塊冰，此刻卻燙得幾乎要灼傷掌心。
    神秘空間裏的解析進度條終於跳到100，空間深處的光網突然暴脹，將芯片包裹成一個銀色光球。
    “蘇瑤，準備量子信道。”他把芯片按進終端的上傳接口，能聽見芯片與接口接觸時發出的細微爆響，“我要直接接入母體核心。”
    “許墨你瘋了？”蘇瑤的聲音突然變調，科研艙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那會被反向格式化！”
    “但能製造邏輯混亂。”許墨盯著終端上跳動的上傳進度，10、20……他能感覺到有冰冷的數據流順著神經往大腦裏鑽，像無數細針在紮，“母體用人類意識當鑰匙，我就用人類的源代碼當病毒。”
    上傳進度跳到50時，艙外的金屬風暴突然弱了一瞬。
    莉莉猛地抬頭，她的量子解碼器冒出青煙，“第二層封鎖鬆動了！”
    “蘇瑤，逃生路徑！”許墨的額頭沁出冷汗，數據流的刺痛變成了灼燒，他能看見自己的視網膜上浮現出母體的神經網絡，像無數糾纏的黑蛇，“最短脫離引力場的路線！”
    “正在計算！”蘇瑤的手指在全息屏上劃出殘影，“避開核心監控區需要調整37度傾角，推進器功率降到60——”
    “上傳完成！”終端發出蜂鳴，許墨猛地抽回手，芯片在接口裏爆出一串火花。
    艙外的金屬殘骸突然停滯，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母體表麵的暗銀色光刃開始無序閃爍。
    “成功了！”伊恩從機械艙衝進來，他的防護服沾著機油，手裏舉著示波器，“母體部分區域進入死循環，反應速度降了40！”
    “調整傾角37度！”許墨撲向導航控製台，手指在操作麵板上翻飛，“推進器功率60，啟動！”
    星艦發出悶吼，引力牽引器的嗡鳴蓋過了警報聲。
    許墨盯著窗外逐漸遠離的金屬星球，剛鬆了半口氣，後頸突然泛起寒意——那是被某種龐大存在盯上的直覺。
    “警告！檢測到高頻腦波震蕩！”阿爾法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點，“意識侵蝕波……正在滲透！”
    莉莉的手從鍵盤上滑落，整個人軟綿綿地栽向控製台。
    伊恩的示波器掉在地上，他捂著太陽穴蜷縮成一團，喉間發出痛苦的嗚咽。
    許墨的視線開始重影，有冰涼的觸感在意識裏遊走，像無形的手要撕開他的記憶——三個月前的烤土豆、孩子們的笑臉、蘇瑤在實驗室熬夜時的側影，都被揉成碎片拋向黑暗。
    “神秘空間……防護屏障！”他咬著舌尖，血腥味在嘴裏炸開，勉強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空間深處的光網突然活了過來，像溫暖的繭包裹住他的意識，侵蝕波撞在光網上激起層層漣漪，但始終無法突破。
    “躍遷引擎預熱完成。”導航係統的機械音突然清晰起來，“請輸入坐標。”
    許墨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顫抖的手指按下早已熟記的緊急躍遷坐標。
    艙外的金屬星球瞬間被藍光吞沒，星艦衝進了扭曲的空間裂隙。
    意識即將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蘇瑤在通訊器裏喊：“許墨！躍遷坐標異常——”
    再睜眼時，警報聲消失了。
    許墨扶著控製台站起身，艙內的應急燈發出昏黃的光。
    莉莉和伊恩還昏迷著，阿爾法的投影隻剩一縷若有若無的藍光。
    他走向舷窗，外麵是陌生的星域，星軌的排列方式和記憶中的太陽係完全不同。
    “你……終於來了。”
    微弱的呢喃從身後傳來。
    許墨猛地轉身。
    艙內空無一人，隻有通風管道的風聲在回響。
    但那聲音太清晰了，像是直接在他意識裏響起的，帶著某種跨越了無數歲月的釋然。
    他摸向腰間的戰術刀，指尖卻觸到了還在發熱的神秘空間——那裏的光網正以從未有過的頻率震動，像是在回應什麽。
    舷窗外，一顆銀藍色的星球正在緩緩轉動，表麵的金屬紋路在星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他們剛剛逃離的“收割者”母體。
    而在更遠處，有什麽東西正在黑暗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