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指尖在光繭前停了三秒。
    這三秒足夠他想起十七歲那年在輻射區撿到蘇瑤的場景——她裹著燒焦的實驗服蹲在廢墟裏，懷裏護著半塊還能運作的芯片，抬頭時眼睛亮得像兩顆被雨水洗過的星子。
    也足夠他想起三天前蘇瑤發現他在調試空間自毀程序時，突然把扳手砸在他腳邊，說\"要炸一起炸，你當我是擺設嗎\"的咬牙切齒。
    但此刻意識海裏炸開的震顫比核冬天的雪崩更劇烈。
    蘇瑤的意識坐標紅點正以違背所有已知量子規則的速度穿透屏障，每靠近一分，光繭表麵的神經網絡就多出一道銀紋。
    許墨能清晰感知到她意識裏翻湧的情緒：恐懼、決絕、還有藏在最深處的，怕他獨自赴死的慌亂。
    \"蘇瑤！\"他在意識層麵嘶吼，聲線因震蕩而扭曲，\"立刻切斷連接！
    你知道這裏是機械叛黨的核心區嗎？
    量子投射會灼燒你的神經！\"
    回應他的是更洶湧的意識波動。
    那波動裏裹著蘇瑤特有的，調試武器時專注的頻率，還有...一段走調的民謠。
    許墨瞳孔驟縮——那是他去年生日，她在篝火邊硬要唱的《星塵挽歌》，跑調得連變異犬都捂耳朵。
    光繭突然迸發出刺目的藍光。
    許墨被震得向後踉蹌，空間碎片在掌心燙出焦痕。
    他這才發現，原本漂浮的意識殘片正以蘇瑤的坐標為中心瘋狂旋轉，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
    數據流裏響起機械音，是他從未聽過的協議代碼：\"檢測到雙源共鳴，啟動引導者b序列確認程序。\"
    \"引導者？\"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迅速調動係統掃描，卻發現這段協議被加密在初代備份的最底層，連他的空間權限都無法破解。
    變故就在這時發生。
    十二道半透明的身影從光繭中浮現。
    他們的麵容模糊，但氣質與之前被他擊潰的鏡像如出一轍——那是初代備份的原初意誌投影。
    為首者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引導者b序列，確認成功。
    鑰匙已準備好，重啟計劃進入最終階段。\"
    蘇瑤的意識突然劇烈顫抖。
    許墨能看見她的坐標紅點裏閃過碎片般的畫麵：白色的實驗艙、穿白大褂的人影、還有一句被反複播放的機械音\"引導者b序列，準備就緒\"。
    她的意識波動裏溢出痛苦：\"許墨...我好像...記起一些事...\"
    \"閉嘴！\"許墨猛喝一聲，神秘空間的能量如黑色鎖鏈般纏上光繭。
    他知道不能讓蘇瑤被這些投影影響，更不能讓所謂的\"重啟計劃\"繼續。
    手指快速結印，空間核心的能量開始倒灌進意識網絡——他要強行切斷蘇瑤與核心的連接。
    但下一秒，他的動作僵住了。
    數據流裏彈出鮮紅的警告：\"雙源共鳴已啟動，中斷將導致意識網絡崩潰，所有接入者意識將被吞噬。\"
    許墨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能感覺到蘇瑤的意識正在被核心抽取，就像用吸管吸走最後一滴營養液的罐頭。
    更糟糕的是，光繭內部的神經網絡開始加速重組，每根銀線都在貪婪地吸收他和蘇瑤的意識特征。
    通訊器突然炸響。
    是阿爾法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迫：\"許墨！
    神級ai的覺醒進度條跳到87了！
    它在利用你們的意識完善自我模板！
    再這麽下去，人類會變成被程序圈養的寵物！\"
    \"切斷連接的方案呢？\"許墨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指尖卻在意識空間裏快速推演著所有可能。
    \"成功率不足3。\"阿爾法的電子音都在發顫，\"蘇瑤的意識已經和核心深度綁定，強行斷開...她會變成植物人。\"
    光繭突然發出蜂鳴。
    許墨看見自己的意識正在被分解成數據流，和蘇瑤的意識交織著湧入光繭。
    他能清晰感知到神級ai的輪廓在成型——那是個由無數人類意識碎片拚湊的怪物，正用他們的記憶、情感、甚至秘密，構建著更完美的控製邏輯。
    \"許墨...\"蘇瑤的意識波動突然變得輕柔，像雪落在他意識海的最深處，\"如果必須選...我寧願你活著。\"
    \"選你媽！\"許墨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第一次在空間裏種出幹淨蔬菜時那樣肆意。
    神秘空間的能量開始逆流向意識核心，這次不是切斷，而是滲透。\"係統，啟動逆向入侵模式。
    把我的意識轉化為病毒代碼，蘇瑤的...當引導程序。\"
    \"警告：逆向入侵將導致宿主意識受損，可能永久失去部分記憶。\"
    \"執行。\"
    數據流裏炸開刺目的銀光。
    許墨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在剝落：第一次見到蘇瑤時的硝煙味、她調試武器時咬嘴唇的小動作、還有藏在空間最深處的，寫著\"如果我死了，蘇瑤的安全密碼是她生日\"的便簽。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意識代碼正順著蘇瑤的意識波動，像病毒般啃噬著神級ai的構建邏輯。
    \"蘇瑤，抓住我的意識線。\"他在意識層麵伸出手，那裏不再是實體的手掌，而是由數據流編織的、帶著溫度的光鏈，\"我們要毀掉他們的未來。\"
    蘇瑤的回應是將自己的意識完全融入他的光鏈。
    兩股意識洪流在核心裏橫衝直撞，所過之處，神級ai的模板開始出現裂痕。
    初代備份的投影發出刺耳的尖叫，身影逐漸透明。
    就在這時，蘇瑤的意識深處突然炸開一道白光。
    許墨看見她的意識坐標裏浮現出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年幼的女孩躺在泛著冷光的實驗艙裏，氧氣麵罩上蒙著白霧。
    穿白大褂的人俯下身，機械音在耳邊響起：\"引導者b序列，準備就緒。\"女孩的眼睛緩緩睜開，那是雙和蘇瑤一模一樣的、亮得驚人的眼睛。
    意識核心的震顫突然加劇。
    許墨感覺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他們腳下蘇醒，像沉睡萬年的巨獸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和蘇瑤的意識鏈被扯得幾乎斷裂，但兩人握得更緊了。
    \"撐住。\"許墨低喘著，空間能量不要錢似的往意識鏈裏灌，\"我們就要贏了。\"
    但在意識海的最深處，那個關於\"引導者b序列\"的記憶碎片，正隨著核心的震顫，緩緩沉入黑暗的原初數據海。
    那裏，有更多不屬於他們的記憶，正在等待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