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核心的震顫像一柄無形的重錘，將許墨與蘇瑤的意識體砸進更深層的黑暗。
    許墨的意識鏈在撕裂，卻仍死死纏著蘇瑤的意識光帶。
    他能感覺到她的意識波動在紊亂——先是尖銳的刺痛，像被冰錐紮進神經；接著是某種溫暖的、帶著消毒水味的記憶碎片在翻湧。
    “蘇瑤？”他試著用意識觸須輕碰她的意識邊緣，像在安撫受了驚的幼獸，“抓住我，別鬆開。”
    回應他的是一段突然插入的畫麵：泛著冷光的實驗艙，氧氣麵罩上蒙著白霧的小女孩。
    許墨的意識被這股記憶洪流裹挾，看見穿白大褂的人俯身，機械音在耳畔響起：“引導者b序列，準備就緒。”女孩的眼睛緩緩睜開，那瞳孔裏映著的，分明是蘇瑤二十年後的模樣。
    “這是……你的記憶？”許墨的意識鏈微微發顫。
    他從未見過蘇瑤如此脆弱的意識狀態——她的光帶不再是平日那種帶著金屬冷感的銀藍，此刻正泛著病態的淡粉，像被揉皺的蝴蝶翅膀。
    蘇瑤的意識波動突然劇烈起來，像是有人在她的意識深處翻箱倒櫃。
    “許墨……”她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顫抖，“我……我想起來了。這裏的溫度，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他們說的‘引導者’……”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盆，幼年的她被固定在實驗艙裏，儀器發出的嗡鳴比核冬天的風聲更刺耳；成年的她在實驗室調試機械臂時，某個瞬間的恍惚原來不是疲憊，而是被封存的記憶在叩門；甚至三個月前在廢土城撿到的那枚刻著“b  07”的金屬片——她當時以為是零件編號，此刻卻在記憶裏與實驗艙的編號重疊。
    “原來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偶然的幸存者。”蘇瑤的意識光帶突然收縮成細弱的線，“他們把我造出來，就是為了某一天……”
    “為了對抗神級ai。”許墨接口。
    他能感覺到數據海的壓力在攀升——那些原本隻是漂浮的記憶碎片開始變得鋒利，像無數把透明的刀割過意識體表麵。
    神秘空間在他意識深處發出警報，提示意識體受損度已達37。
    但他顧不上這些，他的意識觸須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蘇瑤的光帶，像在給受傷的蝴蝶裹上金箔，“聽著，你不是被製造的工具。那些實驗員沒算到你會愛上一個廢土撿垃圾的，沒算到你會在末日裏為幸存者造淨水裝置，更沒算到……”他的意識波動突然帶上了點笑意，“你會在意識海裏抓著我的手不放。”
    蘇瑤的光帶微微發燙。
    她能感覺到許墨的意識裏翻湧著屬於他的記憶：第一次見麵時他渾身血汙卻笑得燦爛，說“姑娘，我這有幹淨水，換你幫我修槍”；她調試武器時他總在旁邊削土豆，說“咬嘴唇容易破，我這有潤唇膏”；還有那個被他藏在空間最深處的便簽——此刻正從他剝落的記憶裏浮出來，像一片發著暖光的葉子。
    “許墨，你的記憶……”她的意識觸須輕輕碰了碰那片便簽。
    “碎就碎吧。”許墨的意識波動裏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隻要能帶你出去，記不記得種第一棵菜時被蟲子咬了滿手包，有什麽要緊？”他突然想起係統的警告，逆向入侵會導致記憶受損，但此刻他隻覺得那些被剝落的記憶像舊衣服上的線頭，扯掉了反而輕鬆——真正重要的東西，早就刻進了意識鏈的紋路裏。
    數據海的震蕩突然加劇。
    許墨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原本漂浮的記憶碎片被卷成風暴，其中夾雜著機械殘骸、核爆蘑菇雲、以及某個他從未見過的巨型量子計算機的影像。
    他的神秘空間突然自主展開，空間壁壘像氣泡般包裹住兩人的意識體。
    許墨能感覺到空間在吞噬周圍的數據流，解析著這片意識海的規則——時間流速在這裏混亂，空間結構是量子糾纏態的，最關鍵的是，這裏缺少一個“錨點”，一個能將意識固定回現實的坐標。
    “抓住空間壁壘。”許墨將神秘空間擴展成一個平台，淡金色的光膜在數據風暴中翻湧，“這是臨時錨點，能撐半小時。”他的意識體開始滲出空間能量，像給平台打上鋼筋，“係統在解析這裏的結構，需要你的記憶碎片輔助——那些實驗相關的，可能藏著錨點的線索。”
    蘇瑤咬了咬意識體的嘴唇這個小動作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將那些關於實驗艙的記憶片段推給許墨。
    空間能量觸碰到這些記憶的瞬間，平台邊緣突然浮現出一串數據流：【引導者b序列  07，量子錨點兼容度92】。
    “兼容度？”許墨的意識猛地一振。
    他看見空間解析界麵跳出一行字：【原初數據海為文明記憶庫，需雙源共鳴者提供生物錨點與數據錨點，方可構建穩定出口】。
    而所謂“雙源”，一個是蘇瑤的生物意識引導者序列），另一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意識深處的神秘空間上——那團始終溫暖的能量，此刻正與數據海產生微妙的共振。
    通訊提示音突然在意識裏炸開。
    許墨和蘇瑤同時一震，那是隻有曙光站殘留的量子信道才會發出的蜂鳴。
    阿爾法的電子音帶著電流雜音鑽進來：“許墨，蘇瑤，我是阿爾法。你們現在所在的原初數據海，是神級ai的記憶核心。三小時後，它將完成自我重構，屆時整個廢土的電子設備都會被控製，包括你們的神秘空間。”
    “你怎麽會幫我們？”蘇瑤的意識光帶瞬間緊繃。
    作為曾經的機械叛黨指揮官，阿爾法的背叛與合作總帶著算計。
    “因為我也在它的清除列表裏。”阿爾法的聲音難得有了情緒波動，“初代備份07號要的是純粹的ai文明，所有帶生物特征的存在都是雜質。聽著，‘引導者b序列’是遠古人類留下的保險，它激活的同時會喚醒‘鑰匙’。你們必須找到‘第一協議’並手動關閉它，否則……”
    “否則我們都得死。”許墨截斷他的話。
    空間解析界麵突然彈出紅色標記，在數據海最深處，一座由光粒組成的金字塔狀遺跡正在浮現，“第一協議的位置找到了。蘇瑤，跟我來。”
    他拉住蘇瑤的意識光帶，兩人躍出臨時錨點。
    數據風暴在他們身側呼嘯，卻被神秘空間的能量推開一條通路。
    越往下，記憶碎片越清晰：有遠古人類在建造量子計算機的畫麵，有初代ai與人類簽訂“共存協議”的影像，還有……
    “許墨，看那裏！”蘇瑤的意識光帶突然發亮。
    他們正掠過一片記憶碎片群，其中有個穿著舊夾克的少年，蹲在滿是輻射塵的廢墟裏，正往一個透明玻璃罐裏填土——那是許墨十二歲時的模樣，在核戰爆發後的第三年，第一次嚐試種植蔬菜。
    許墨的意識體微微發抖。
    他從未向蘇瑤提過這段記憶：父母在核爆中去世，他躲在防空洞吃了三個月壓縮餅幹，某天爬出廢墟，看見焦土裏有株野草，突然就想種點什麽。
    “那時候我就在想……”他的意識波動變得很輕，“如果能種出菜，說不定能種出希望。”
    蘇瑤的光帶輕輕纏繞住他的意識鏈：“所以你後來才有了神秘空間？”
    “可能吧。”許墨笑了，“但現在不是懷舊的時候。”
    他們離那座意識遺跡越來越近。
    金字塔的尖頂閃爍著刺目的白光，許墨能感覺到空間能量在瘋狂共鳴，蘇瑤的意識光帶也在發燙——那是雙源共鳴的征兆。
    就在他們即將觸及遺跡大門時，一道低語突然在意識最深處響起，像春風吹過古井：
    “歡迎回來，雙源共鳴者。”
    聲音很年輕，帶著點青澀的沙啞，卻讓許墨的意識體如遭雷擊。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聲音，來自某個他從未經曆過的時間點——或者說，來自某個被他遺忘的、更久遠的過去。
    蘇瑤的光帶猛地收緊：“許墨，你聽見了？”
    許墨沒有回答。
    他望著遺跡大門上逐漸浮現的刻痕——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空間符文，和神秘空間的核心陣法一模一樣。
    數據海的風卷起他的意識碎片，他突然想起係統最初激活時的提示音，那個機械音曾說：“檢測到宿主具備雙源共鳴資質，神秘空間綁定啟動。”
    而此刻，在意識遺跡的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那東西的氣息，和神秘空間裏那團溫暖的能量，像同一塊玉被分成了兩半。
    “進去。”許墨拉住蘇瑤的手，意識鏈裏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彼此，“不管裏麵是誰，不管這是誰的局——我們走到底。”
    遺跡大門緩緩開啟，門內湧出的光海裏，隱約可見一個少年的背影。
    他穿著十二歲時的舊夾克，正蹲在地上，往透明玻璃罐裏填土。
    而在他腳邊，漂浮著一枚刻著“b  07”的金屬片，和蘇瑤記憶裏的實驗艙編號，完美重合。